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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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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繁星點點,還有舒適的清風。

吹得蘇北眨了下眼,長睫微垂,兩秒後,輕□□了顫。

車內前座的燈,暖黃柔和,映照到常年空著的副駕駛座,現在坐著的一個女人身上。

門把被他手心握得漸漸溫熱,手背青筋凸起。

抓著窗沿的女人仰著臉,溢出車窗外的暖光,仿佛一把揉碎的星光,灑進她清亮澄黑的眼瞳裏。

她凝視著他,連呼吸都變得溫柔。

兩人的視線交匯,沈默不語。

“噠——”手腕紅繩上的紐扣磕到車窗黑色裝飾條上。

蘇北扯開目光,松了門把。

夏星辰嘴角下彎,似乎忽然就不開心了,聲音軟下來,說:“我想跟你聊聊。”

蘇北往後退了退,眼神驟然冰冷,微抿的雙唇扯了一下,“沒什麽可聊。”

他將受傷的左手以正常速度插進兜裏,轉身就走了,他面前幾百米就是一條馬路,這個時段有很多出租車。

夏星辰下車追上走得不緊不慢的男人,醫院周遭很安靜,高跟鞋走在地面上的聲音“嗒嗒”作響。

她側頭看向他輪廓分明的側顏,用了數十秒整理心情,“蘇北,你還在恨我……對嗎?”

蘇北仿佛沒聽見,他垂眸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針指向,餘光卻無意掃到那一截白皙腕上的紅繩,雙眸中的冷厲出現一絲潰散。

兩秒而已,神情如常寂冷。

夏星辰面對蘇北的無視,心裏並不好受,她放慢了腳步,低著頭,沒有生氣也沒有沒出息的低聲下氣,只是跟在他身後,踩著他的足跡跟他前行。

幾分鐘過去了。

在堵他回頭輸掉了之後,夏星辰開口:“那麽多年過去了,真的連朋友都做不了嗎?”

蘇北沒反應。

夏星辰鼓了鼓腮幫子,皺起眉頭,拇指甲摳著食指指尖,忍著湧上來的情緒,“如果你覺得最狠的報覆就是視而不見的話,那麽你成功了,我現在不舒服,不開心。”

以前,從來都是他跟著她寵著她。他們之間,蘇北雖然處於被動,但他對她卻是最溫柔最細心的。

時隔多年,那股子落差感還是會出現,壓在心頭,形成郁結,不上不下的哽著。

蘇北再次垂眼,看了看腕表,默不作聲。

夏星辰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看到蘇北冷漠的背影,郁結一下子上湧卡在嗓子裏,她真覺得下一秒快被氣哭,“你不說話到底什麽意思?你現在跟你曾經在一起過的人說說話,哪怕應一聲,會死嗎?”

分了手就拽起來了是不是?

蘇北從腕表上擡眸,看到脖子上掛著單反相機的報社記者,他放慢了腳步,擋住了跟在後面的夏星辰。

“蘇北你是不是還沒忘記我,才這樣做樣子給我看!”夏星辰擡手,一把拉住他揣在兜裏的手臂。

蘇北眉心猛蹙,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頓步,他目光唰的一下,從前方扯回來落在夏星辰生氣的臉上,語氣沈冷:“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夏星辰眨了眨眼,蘇北瘦而有力的手臂從指間扯離,她想起了初見時,他甩開她手的動作,一樣的陌生冷淡。

但前後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心態,來面對這樣的冷漠。

夏星辰惱火的走到前面轉身擋住他,硬擠出笑容,來時在心裏練習了好幾遍的溫聲細語,此刻聽上去有些氣急,“好,行,你厲害一點。我只是來提醒你一句,葉媛不是個好人,不要跟她來往。”

“我的事跟你無關。”蘇北似乎冷笑了一下,細看又沒有。

說完,舉步,快速走到馬路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夏星辰楞在原地好幾秒,看到蘇北上車的背影,心頭火燒得厲害,瞪著揚長而去的車,跺腳,小女人撒氣道:“你要是看上葉媛,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坐在副駕駛座的蘇北,透過後視鏡看到甩著包包離開的夏星辰,微垂長睫遮住了眼睛裏的情緒。

這時。

手機響了。

“我到了。”

電話裏傳來一個成熟男人的聲音,此次通話時間不到二十秒。

蘇北在下車前扭頭看了眼左臂,新的鮮血滲透到淺色外套上有些明顯,靜坐了幾秒鐘,再看看窗外的路燈昏暗,他沒做多餘的遮掩動作,下車,朝路牌陰影下走去。

蘇北雙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檔案袋,“抱歉,這個時候還來打擾您。”

“蘇先生不必客氣,這都是應該的。你父親囑咐我要照顧好你,只要合法,你的需求我們都會盡量滿足。”約五十幾歲的男人氣質老成,講話給人娓娓道來的感覺,“趙文斌和羅賀這些人的犯罪證據全部都在這裏了,對了,還有一份患者的錄音原件。”

蘇北:“這個證據,能讓對方被判多久?”

“大概率無期。”

“很好。”

蘇北的沈靜裏,翻湧著無聲的暴戾。

他克制情緒的能力一絕,常常讓人摸不清他在想什麽。

李叔叔看不透蘇北淡漠的背後終究藏著什麽,不由得擔心起來,“我想多問一嘴,蘇先生為什麽要連夜調查這幾個人?”

“不為什麽。單純想摧毀別人的人生。”

蘇北氣質高雅幹凈,很難讓身邊人想象到黑暗時的一面,但今天,李叔叔見到了,他身上的冷厲嚴絲合縫,透不進一絲溫暖。

李叔叔語重心長地說:“蘇先生,上||將希望你能為國盡所能,踏踏實實做好醫學研究。作為軍人的孩子,也需嚴格遵守紀律,更要以祖國為信仰。”

蘇北沒有說話。

其實答案,在他選擇回國的時候就很明了了。

至於紀律。

如果沒有那個女人,輕而易舉可以做到。

蘇北的背景,除了十歲前住過的軍人大院裏的那些人,在外沒有人知道,包括夏星辰。

蘇北回到性冷淡風格的房子裏,檢查完所有的門窗是否關好,然後照舊把自己鎖在書房裏,靠墻而坐。

“夏星辰跟了陸璽琰那麽多年,他早該玩夠了吧,背景也不是很厲害,就一上市公司董事長的兒子,怕他做什麽。有句話說得真對,每個女神背後,都有個操她操得想吐的男人,相信陸璽琰是感謝我們幾個把夏星辰從身邊弄走呢……不過夏乾柏這下難辦了。對啊,今天我那個娛記朋友扒出夏星辰背景的第一時間就告訴我了,我他媽的才有機會來醫院找找夏星辰那晚來醫院的病況記錄,只要買通醫生改改記錄不就完了,如果夏星辰非要抖,我們光腳不怕穿鞋的,就算是現在這個年代,也沒人會相信女的是真正無辜啊!實在兜不住就把鍋全部甩給那個叫葉媛的交際女……”

“——哢嗒。”

U盤安全彈出。

蘇北隨手扔進手邊裝滿水的透明杯裏,濺出來的水珠落在冰涼無汗的手上,U盤在水裏冒著泡下沈。

昨晚沒睡,今天白天一直都在工作,很累了。

蘇北仰面,後腦靠著涼硬的墻面,閉上酸漲的眼睛。

“夏星辰跟了陸璽琰這麽多年,他早該玩夠了吧。”

一閉上眼,剛才聽的錄音,重覆著環繞耳邊。

蘇北睜開眼,幻聽瞬時消失,電腦屏幕的冷光映射到微紅的雙眸裏,數十幾秒內眼睛沒有眨一下,傳來刺痛令眼皮反射性地閉上。

他用兩指指尖摁在眉心揉了揉,骨節分明的手遮了一半的臉龐。

“叮咚。”微信有消息,手機震了震。

蘇北放下手,垂眸看向亮起來的屏幕。

蔡醫生:“我在門外。”

蘇北端起水杯,走進浴室,將沈入水底的U盤倒進馬桶裏沖走。

他去開門,經過客廳,隨手把杯子扔進垃圾桶。

“請進。”蘇北側開身。

蔡律治笑著進屋,低頭找了一會兒,“小蘇,你這沒鞋換啊。”

蘇北關上門,掃了眼很空的拖鞋架,嘴角勾著淺笑,“沒關系。先到書房坐坐,論文課題整理文檔就在桌上。”

“好。”

蔡醫生前來是和蘇北討論八月份筆試的重點課題,到他們這個級別的醫生,論文要求的專業性非常苛刻,通常需要查閱大量資料,最好和臨床經驗豐富做過很多棘手病例的醫生交流探討。

蔡醫生把外套掛在玄關置物櫃旁的勾掛上,進了書房。

這是第二次來到蘇北的家,還是忍不住感嘆實在太冷清了。

蘇北到廚房煮了一杯暖胃的熱牛奶端到書房,放在桌上,“請坐。”

參觀書架的蔡醫生到書桌前的椅子坐下,目光停留在書架第一層大格子上擺放的玻璃罩裏的暗紅色玫瑰,“它好像比上次來的時候,枯黃了一點點。”

蘇北順著他目光看過去。

那株玫瑰的葉子邊沿,仿佛被夕陽的光籠罩了一層暖黃,很柔和。

蘇北沒有延續這個話題,拿出剛得到的檔案袋,指尖按著一角推到對面的蔡醫生面前,手腕上的腕表在燈光下折射出璀璨的碎光,“這件事麻煩蔡醫生了。”

蔡醫生喝了幾口熱牛奶,因為連續工作長時間沒辦法按時吃飯休息,胃病已經很多年了,熱牛奶暖著胃頓時舒服了很多,心裏不由得感謝蘇北的細心程度。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熱牛奶,說:“不用客氣,剛好我弟弟是負責這件案子的人,我只是順手提供有用的證據,費不了神。差點忘了,你手臂傷口挺深的,註意護理啊。”

蘇北:“嗯。謝謝。”

蔡醫生低頭,看了一會整理出來的資料,忽然想起一直想要問的問題,“怎麽會想要那樣做呢?”

蘇北敲擊鍵盤的手指頓住,“什麽?”

蔡醫生嘆了嘆氣,“刺傷姓趙的,如果嚴重的話那是故意傷害罪啊。年輕人再怎麽樣憤怒,還是要考慮後果。”

昨晚蘇北流著血到他家的時候,嚇了他一跳,追問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蘇北懸在鍵盤上的手指繼續工作,對著屏幕的臉沒有表情,淡然說話時,深邃的眼底諱莫如深,“厭倦了文明的解決方式,有時見血才能讓人印象深刻。”

蔡醫生撓了撓後頸,欲言又止。

昨天下午七點左右,叫趙文斌的男人來到醫院找到急救夏星辰的蔡醫生,半哄半忽悠的讓他更改醫院存檔裏的病人記錄,要他改掉的部分是關於白色藥|片的部分,還想給錢用錢封住他的嘴。

蔡醫生還對蘇北說,這個人大概是觸犯了法律,害怕被調查。

當時,在身邊的蘇北表現得很異常。

尤其是在聽見一位病患送來的錄音後。

蘇北心不在焉,桌上的東西動得乒乓響。一貫沈穩理性的人,居然會在書寫ICU病人用藥處方箋時出了差錯,還好他自己及時發現追回。

開錯藥,對於像他這個級別的醫生,是低級錯誤,也是重大的失職。

蔡醫生擡頭,有意識地看了眼玻璃罩裏的玫瑰花。

那株花看上去有些年份了。

夏星辰送的?

是他初戀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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