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石灰與泥土混合好，澆水靜置後，朱默默又將準備好的種子浸泡，這次她準備種一些小白菜和蘿蔔。

朱默默很喜歡吃蘿蔔，尤其是用蘿蔔燉湯，不管是和牛羊肉還是排骨一起燉，味道都很不錯。而且冬天吃蘿蔔，對身體的滋養效果也特別好。

剛剛將所有的種子放到溫水裏，就接到來自醫院的電話。

原來朱媽媽醒來了。

兩人趕緊趕到醫院，朱媽媽正急著扯掉手中的吊水，要去上班。朱媽媽的記憶還停留在一個半月前她去上班的那一刻。

當朱默默告訴她，她已經昏迷了一個半月後，朱媽媽有些茫然。她的身體很好，機能一點都沒有衰弱。連醫生都說這是一個奇跡。

直到朱媽媽回到家，她還處於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裏。

她躺在沙發上，蓋著毯子，看著廚房裏，一對青年男女，一個炒菜一個洗菜，說說笑笑。家裏各處都和她離開時一樣，整整齊齊。陽臺上整整齊齊晾著一排衣裳，一邊是年輕女孩子的，一邊是青年男人的。

這一切都讓朱媽媽恍惚，經過醫院裏醫生護工和朱默默的說明，她已經接受了自己昏迷一個多月的事實。

朱媽媽覺得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眼前的女兒也是既熟悉又陌生。她的面容和她是那麽的相似，但又是那麽的不一樣。

她不再依賴她，能夠獨立的處理好各種事情，熟練地和醫生交流，商量出院的事情，辦理出院手續，熟練的做家務，還找了一個男朋友。

朱媽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覺得自己應該開心的，但又無限失落，那個一直依賴她的孩子已經消失了。

她能夠做好一切事情，能夠把一個家整理的井井有條，仿佛這個家裏，有這個媽媽或者沒她都一樣。

半個小時後，朱默默做好晚飯。

朱默默很開心，她哼著歌，將所有的菜擺到餐桌上，一疊蒜泥白菜，一盤臘肉蒜苗，一盤外婆菜炒雞蛋，還有一個紫菜肉丸湯。

很普通的家常菜，四個人吃最合適不過了。

他們家終於團圓了，真好！

“媽，吃飯吧。”朱默默將碗筷擺好後，扶著朱媽媽來到餐桌。

她先給朱媽媽夾一筷子菜，依次是宋知墨，然後朱珠，最後才是自己。

朱默默嗷嗚一口吃掉碗裏的白菜，覺得香甜極了。

半響，才發現除了她還有一只呼啦呼啦吃著的朱珠，另外兩個人都沈默地看著他。

“媽，怎麽了？”朱默默看了一眼宋知墨，又看了看朱媽媽，才發現母親的眼眶發紅。

“沒事。”朱媽媽搖搖頭，夾起碗裏的菜吃掉，“你真是不一樣了，很不一樣了。”

“那當然了。”朱默默放下手中的碗筷，坐到朱媽媽身邊，靠在她的身上撒嬌，“媽媽，我長大了，以後我都會很懂事很懂事，會照顧媽媽。”

說著，擡起頭，看了一眼宋知墨，發現他正看著自己，臉上忍不住笑。

她伸出手拉住宋知墨的手，繼續說道：“媽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宋知墨，是我的，嗯，男朋友。”

說道“男朋友”三個字，朱默默臉上暈上一層紅暈，顯得嬌羞可愛。

隨著朱默默的介紹，朱媽媽的視線凝聚到了宋知墨的臉上，表情有些嚴肅，她看著宋知墨，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張臉，實在是太眼熟，讓她心中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隨著朱默默的介紹，宋知墨臉上也浮起了一層淡淡的微笑，他站起來，看著朱媽媽的眼睛，眼神不躲不避，非常鄭重地說道：“阿姨，你好，我是宋知墨，是朱媽媽的男朋友。”

朱媽媽的眼神依然幽深，她什麽也沒說，轉過頭，拿起手中的碗筷繼續吃飯。

空氣裏的氣氛一度凝固，看著朱媽媽不理睬的態度，宋知墨並沒有升起，而且又很認真地承諾：“阿姨，請你放心，只要我在，就一定會照顧好默默的。”

聽到宋知墨的承諾，朱默默內心覺得甜蜜蜜的。兩人對視一眼，眼睛笑成了縫。

“你放心，只要我在，這一輩子我都會照顧好你的。”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朱媽媽的腦海裏突然浮現了一個身影。

她是孤兒，一直在孤兒院裏生活，那時候孤兒院的生活經費有限，只能保證大家的不飽不饑的生活，而其他一些好點的零食禮物，只能靠爭搶。長得好看，性格好，嘴巴甜會討人喜歡的，得到的就多，而那些沈默平凡的孩子就只能躲在角落羨慕地看著那些孩子拿著穿著好看的衣裳，玩著新奇的禮物。

朱媽媽就是那個沈默平凡的孩子，甚至她的性格還有些軟弱，所以經常還會被人欺負。就在她以為自己的生活就要這般過去的時候，孤兒院來了一個好看的小哥哥。

每次來，小哥哥都會給大家帶很多平時吃不到的零食，好玩的玩具，好看的衣裳。最重要的是，每次小哥哥來的時候，都會給她特意準備一份。

對於朱媽媽來說，小哥哥就是她寡淡的人生中唯一的一點亮色。

那人就是朱默默的爸爸，他說會一輩子保護她，可最後，這個人卻拋棄了她，讓她此生都絕望痛苦。

朱媽媽眼角滑過一滴淚水，一滴又一滴，滴落在白凈的米飯裏，合著米飯被她吃下去了。

不過，還好，還有一個人陪著她。

“媽媽，怎麽了？”朱默默有點不知所措，在她印象裏，朱媽媽一直都很沈默堅強，她從來沒見過朱媽媽哭。

她拿著紙遞給朱媽媽，她沒接，然後又無措地看了一眼宋知墨。

看著朱媽媽沈默的流淚，還有她剛剛看他時那奇怪的眼神，宋知墨心中有點不詳地預感。

他對著朱默默搖搖頭，然後指了指朱媽媽，做了一個用手抹眼睛的動作，示意朱默默幫朱媽媽擦眼淚。

就在這時，朱媽媽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轉過身看著宋知墨，沙啞地聲音問道：“宋巖是你什麽人？”

“我父親。”

“那你走吧。”朱媽媽指著大門，輕聲說道，“不要再來了。”

語氣微弱，但有著不容辯駁的堅定。

兩人僵持著，直到朱媽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黑沈沈地如烏雲壓頂。宋知墨終於動了，他彎下腰對著朱媽媽鞠了一躬，說道：“阿姨，我就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身邊的朱默默一頭霧水，她還沈靜在親人和愛人都在的大團圓喜悅裏，怎麽突然就成這樣了呢？

眼看著宋知墨打開大門，即將離開了，朱默默趕緊追過去，她拉住宋知墨的胳膊，表情有些受傷：“怎麽了，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呢？怎麽突然就要走了。”

宋知墨轉過身扶著朱默默的肩膀，張了張嘴，準備說些什麽，但看著屋裏那頭一動不動看著他們的朱媽媽。

最終也只是拍了拍朱默默的肩膀，“我有點事，要先去處理一下，你先回家，阿姨剛回家，身體還虛弱，需要你關心和照顧。”

朱默默轉過頭看了看朱媽媽，總覺得剛剛兩人之間的對話非常奇怪。就連她都不知道宋知墨父親的名字，朱媽媽怎麽知道呢？

“真的沒事嗎？”

“沒事，我會處理好的。”宋知墨對著朱媽媽一笑，拉下朱默默抓住他胳膊的手，轉身離開。

宋知墨不說，朱默默就回家問朱媽媽：“媽，怎麽了？”

“沒事。”朱媽媽搖搖頭，不想說什麽。朱默默再要追問，朱媽媽就直接說：“我累了，要回房休息。”

朱默默只能看著朱媽媽回到房間，砰地一聲關上房門。桌子上的菜基本上沒有人動，就連每次胃口超好的朱珠，都僵著身子不動。

朱默默端起自己吃了一半的碗，突然覺得剛剛還味道極好的飯菜，此時和嚼蠟一半寡淡無味。她嘆口氣，放下手中的碗。

抱起朱珠，問道：“朱珠，你還要吃飯嗎？”

小可愛豬搖搖頭，它本來就不用吃東西的，每次吃也是因為喜歡大家一起吃東西的氛圍和味道，今天氣氛這麽怪異，它也沒心情吃了。

朱默默抱著朱珠回到房間，今天心情不好，連澡都不想洗，她只想窩到被子裏賴著。

可想到今天早上還在陽臺的地裏弄了半天，最終還是拖著疲倦的身體苦大仇深地去浴室洗個澡。

直到半夜，朱默默還是睡不著，身體很累，但精神像打了雞血一半亢奮。最終，朱默默最終還是起來了。好渴，要燒點開水喝。

朱默默打開客廳的燈，才發現陽臺上站著一個白影子，嚇得她尖叫一聲，白影子回過頭，赫然是朱媽媽。

“媽，怎麽了。”朱默默喊了一聲，朱媽媽沒有回應。她走過去一看，才發現母親雙眼緊閉，嘴巴一張一合喃喃自語。

聲音有些含糊，朱默默聽不清。她輕輕搖了搖朱媽媽的身體，她沒有回應。閉著眼睛繞過朱默默，熟練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朱默默不敢再動她，她跟在朱媽媽身後，看著她走進房間，躺倒床上，然後給自己蓋好被子。睡了過去。

看得朱默默心驚膽戰，這怎麽那麽像是夢游癥呢？

以前有嗎？

朱默默不確定。

她此刻才發現自己對於朱媽媽的關心多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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