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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厚黑別論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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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堅以百萬之師伐晉,謝安圍棋別墅,不動聲色,把符堅殺得大敗,其得力全在一個怕字。“周婆制禮”,這個典故,諸君想還記得,謝安的太太,把周公制下的禮改了,用以約束丈夫。謝安在他夫人名下,受過這種嚴格教育,養成養成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習慣,符堅怎是他的敵手。

符堅伐晉,張夫人再三苦諫,他怒道:“國家大事,豈婦人女子所能知。”這可謂不怕老婆了,後來淝水一戰,望見八公山上草木,就面有懼色,聽見風聲鶴唳,皆以為晉兵,他膽子怯得個這樣,就是由於根本上,欠了修養的緣故。觀於謝安符堅,一成功,一失敗,可以憬然悟矣。

有人說外患這樣的猖獗,如果再提倡怕學,養成怕的習慣,日本一來,以怕老婆者怕之,豈不亡國嗎?這卻不然,從前有位大將,很怕老婆,有天憤然道:“我怕她做甚?”傳下將令,點集大小三軍,令人喊他夫人出來,厲聲道:“喊我何事?”他惶恐伏地道:“請夫人出來閱操。”我多方考證,才知道這是明朝戚繼光的事。繼光行軍極嚴,他兒子犯了軍令,把他斬了,夫人尋他大鬧,他自知理虧,就養成怕老婆的習慣。誰知這一怕反把膽子嚇大了,以後日本兵來,就成為抗日的英雄。因為日本雖可怕,總不及老婆之可怕,所以他敢於出戰。諸君讀過希臘史,都想知道斯巴達每逢男子出征,妻子就對他說道:“你不戰勝歸來,不許見我之面。”一個個奮勇殺敵,斯巴達以一蕞爾小國,遂崛起稱雄,倘平日沒有養成怕老婆的習慣,怎能收此良果?

讀者諸君,假如你的太太,對於你,施下最嚴酷的壓力,你必須敬謹承受,才能忍辱負重,擔當國家大事,這是王導、謝安、戚繼光諸人成功秘訣。如其不然,定遭失敗。唐朝黃巢造反,朝廷命某公督師征剿。夫人在家,收拾行李,向他大營而來。他聽了愁眉不展,向幕僚說道:“夫人聞將南來,黃巢又將北上,為之奈何?”幕僚道:“為公計,不如投降黃巢的好。”此公卒以兵敗伏法。假令他有膽量去迎接夫人,一定有膽量去抵抗黃巢,決不會失敗。

我們現處這個環境,對日本談抗戰,對國際方面,談外交手腕,講到外交,也非怕學界中人,不能勝任愉快。我國外交人才,李鴻章為第一。鴻章以其女許張佩倫為妻,佩倫年已四十,鴻章夫人,嫌他人老,尋著鴻章大鬧。他埋頭忍氣,慢慢設法,把夫人的話說好,卒將其女嫁與佩倫。你想:夫人的交涉都辦得好,外國人的交涉,怎麽辦不好?所以八國聯軍,那麽困難的交涉,鴻章能夠一手包辦而成。

基於上面的研究,我們應趕急成立一種學會,專門研究怕老婆的哲學,造就些人才,以備國家緩急之用。舊禮教重在孝字上,新禮教,重在怕字上。古人求忠臣於孝子之門,今後當求烈士於怕夫之門。孔子提倡舊禮教,曾著下一部《孝經》,敝人忝任黑厚教主,有提倡新禮教的責任,特著一部《怕經》,希望諸君,不必高談“裁矗”只把我的《怕經》,早夜虔誦百遍就是了。

教主曰:夫怕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於不怕。

教主曰:其為人也怕妻,而敢於在外為非者鮮矣。人人不教為非,而謂國之不興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怕妻也者,其覆興中國之本歟。

教主曰:惟大人為能有怕妻之心,一怕妻而國本定矣。

教主曰:怕學之道,在止於至善,為人妻止於嚴,為人夫止於怕。家人有嚴君焉,妻子之謂也。妻發令於內,夫奔走於外,天地之大義也。教主曰:大哉妻之為道也,巍巍乎惟天為大,惟妻則之,蕩蕩乎無能名焉,不識不知,順妻之則。

教主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怕妻,而不知為怕者眾矣。

教主曰:君子見妻之怒也,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必誠必敬,勿之有觸焉而矣。

教主曰:妻子有過,下氣怡聲柔色以諫,諫若不從,起敬起畏,三諫不聽,則號泣而隨之;妻子怒不悅,而撻之流血,不敢急怨,起敬起畏。

教主曰:為人夫者,朝出而不歸,則妻倚門而望,暮出而不歸,則妻倚閭而望,是以妻子在,不遠游,游必有方。

教主曰:君子之事妻也,視於無形,聽於無聲,如閨門,鞠躬如也,不命之坐,不敢坐,不命之退,不敢退,妻憂亦憂,妻喜亦。

教主曰:謀國不忠非怕也,朋友不信非怕也,戰陣無勇非怕也。一舉足而不敢忘妻子,一出言而不敢忘妻子,將為善,思貽妻子令名,必果;將為不善,思貽妻子羞辱,必不果。

教主曰:妻子者,丈夫所托而終身者也,身體發膚,屬諸妻子,不敢毀傷,怕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妻子,怕之終也。

右經十二章,為怕學入門之道,其味無窮。為夫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

新禮教夫妻一倫,等於舊禮教父子一倫,孔子說了一句,“為人止於孝”,同時就說“為人父止於慈”,必要這樣,才能雙方兼顧。所以敝人說:“為人夫止於怕”,必須說“為人妻止於嚴”,也要雙方兼顧。

現在許多人高唱“賢妻良母”的說法,女同志不大滿意,這未免誤解了。“賢妻良母”四字,是順串而下,不是二者平列。賢妻即是良母,妻道也,而母道存焉。人子幼時,受父母之撫育,稍長出外就傅,受師保之教育,壯而有實,則又舉而屬諸妻子。故妻之一身,實兼有父母師保之責任,豈能隨隨便便,漫不經意嗎?妻為夫綱,我女同志,能卸去此種責任嗎?

男子有三從,幼而從父,長而從師,由壯至老則從妻,此中外古今之通義也。我主張約些男同志,設立“怕學研究會”,從學理上討論;再勸導女同志,設立“吼獅練習所”練習實行方法,雙方進行,而謂怕學不昌明,中國不強盛者,未之有也。

附錄 宗吾家世

「張默生」

大概在南宋年間,廣東嘉應州長樂縣崛起一個姓李的人家,家長李子敏和他的兒子李上達,創家立業,慢慢家道興旺,子孫繁衍,就成了一個有名的氏族。後來代代相傳,傳到第十世上,有位名叫季潤唐的,於清代雍正三年,攜眷到四川來,先住隆昌蕭家橋,後遷富順自流井,遂在那裏落籍了。四川自明末張獻忠大屠殺以後,地廣人稀,湖廣一帶的人民,都紛紛遷來居住,這個李姓人家的遷居,當亦不外此種原因。自李潤唐入川以來,家道又慢慢興旺,子孫繁衍,傳到第八代上,出了一顆思想界的慧星,讀書窮理,好立異說,那便是以“面厚心黑”創立的李宗吾氏,這人自民國以來,已成四川的名人了。

我因避寇入川,得讀李氏的許多著作,由彼此通信,而得相晤識,而結為好友,始盡知他的生平行事和言論思想,他並不是象外間所傳的虛妄怪誕,立意在驚世駭俗的人,他的為人,既不面厚,也不心黑;但他偏偏提倡“厚黑學”,偏偏自稱為“厚黑教主”,這種“反話正說”的作風,究竟是為何而來?世人不必笑他罵他,應當先加以深切的反省才是。釋迦並不應該入地獄,耶穌並不應該釘十字架,但釋迦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耶穌偏說:“凡不背十字架走的人,不配做我們的門徒。”這又是所為何來?我們同樣應該加以反省的。至手李氏的談教育,談政治,談學術思想等,都是一本正經的立論;不過他的思想有些奇僻,往往發前人之未發,言近人之未言,於是一般傳統的學者,就罵他是旁門外道罷了。如今李氏已作古人,再不怕他放言高論了,可是他一生的行事,尚為世人所不盡知,生前的言論思想,也有許多是被忽視的。我為紀念這位亡友起見,不惜筆墨,作此厚黑教主傳,好教世人藉以評定他的功罪。

李宗吾氏,生於光緒五年正月十三日。“宗吾”二宇,不是他的原名,這是他後來一再改定的。他的名號幾經改變,當他幼年的時候,脾氣非常蠻橫,毫不依理,見者呼為“人王”;他的父親就把“人王”二字,合為“全”字,加上輩“世”字,名為世全。算命先生說他命中少“金”,就加上金旁,成為世銓,後來私塾先生又說他命中少“木”,並不少金,他也正嫌父親為他命的名不好,便自己改名世階字宗儒,這是表示信從孔子的意思。二十五歲,思想大變,對於儒教頗不滿意,心想與其宗法孔子,不如宗法自己,因改名為宗吾。他常說:“這宗吾二字,是我思想獨立的旗幟。”以後宗吾,字行,而世階的名字,就幾乎無人知道了。

宗吾兄弟七人,姊妹二人,在兄弟中,他是行六,三哥早死,其餘六房均得成立,他的父親命名為“六謙堂”。除他一人外,兄弟皆務農,惟他的七弟後來開機房,略具商業性質。宗吾是相信遺傳和胎教的,他說他之好讀書,是決定在先天的,因為生他的那幾年,正懸他父親閉門讀書的時候。並且他還引蘇氏父子為證,他說:“世稱蘇老泉二十七歲,才發奮讀書。考老泉生於宋真宗祥符二年乙酉,仁宗明道二年乙亥滿二十七歲。蘇東坡生於丙子年十二月十九日,蘇子由生於已卯年二月二十日,他們兄弟二人,正是老泉發奮讀書時代生的。歷史上二十七歲才發奮讀書的,只有老泉一人,生出二位文豪;四十歲才發奮讀書的,只有我父親一人,生出一位教主,豈非奇事。東坡才氣縱橫,文章豪邁;子由則人甚沈靜,好黃老之學,所註老子解,推之古今傑作。大約老泉發奮讀書,初時奮發踔厲,後則入理漸深,漸為沈靜,故東坡子由二人,稟賦不同。我生於我父親發奮讀書的末年,故我性沈靜,喜老子,頗類子由;惜我生於農家,為學不得門徑,未免有愧子由了。”他說他的奇怪思想,也是稟自他父親,實則他家一連幾代,性格都有點特殊。我們先追溯到他的曾祖說起,來剖視一下他的血統看看。

宗吾的曾祖,名求枋,性格異常嚴肅,雖是一個開染店的老板,可是道貌岸然,無人不敬畏他。凡族親子弟,應衣冠不整者,酒醉者,如果走到他的店門,立即屏氣斂容,不敢徑過。但他對人並無疾言厲色,仍是具有一副慈祥溫和的態度。生平從未作過虧心事,享壽七十歲。臨死之前,命家人捧手進巾,自浴其面,帽微不正,手自整理,然後憑幾而卒。

宗吾的祖父,名樂山,一生務農,曾耘小菜出售;暇時販油燭及草鞋,沿街叫賣。身形魁偉,性情樸素。上街擔糞,有人和他說話,他必站立對答,糞擔在肩上,不知放下。遇狡猾的人,就故意拿他開心,久談不止,他便左肩換右肩,右肩換左肩,引得滿街人捧腹大笑。他於晚飯後便睡,及至家人就寢時,他已睡醒了,以後即不再睡。睡熟時,呼亦不醒,如呼“強盜來了!”即驚然而起。他於晚睡之後,即整理明日應賣小菜,整理完了,便手持一桿,往守菜圃。菜圃臨近大路,賊人偷東西從此經過的,往往被他奪下,交還失主,所以賊人非常怕他,常常繞道而行。家中平日是舍不得吃肉的,到了年終,他才割肉十斤,準備腌起。自己持刀修削邊角,削下來的約有半斤,便命他的妻子拔蘿蔔作湯,並切切囑他:“大的留著出售,小的留著長成,須擇一窩雙生和破裂不能賣的,才撥來。”他的妻子找遍了圃中,不得一棵,他才忍痛允許拔來使用了。湯熱,他親自持勺,盛入碗內,又倒入鍋中,再盛再倒,再倒再盛。他的妻子問道:“你這是幹什麽呢?”他說:“我想分給家人和工人,苦於不能公平和普遍啊!”這事過於不久,便一病而死。他的妻子割肉一方,獻於靈前,一見即痛哭,自語“淚比肉多”!又因痛惜不已,即取他生前所用扁擔珍藏起來,並且說:“後世子孫如昌達,常用紅綾包裹,懸掛在正堂梁上,永留紀念!”據說這條扁擔經他的子孫保留到民國九年,竟被賊人毀了。他的妻子曾氏,是高山寨富家的女兒,出嫁以後,終年陪著丈夫操作,挑水擔糞,從無勞怨。有時歸寧,看見貓犬剩餘的食物,即暗暗想到,我家怎能得到這樣的剩飯的食物?宗吾幼時,聽到他的父母屢次述及此事,告誡他們兄弟說:“先人這時窮困,這般勤苦,一食之難,竟到如此地步,做兒孫的千萬不可忘記啊!”

宗吾的父親,名高仁,宇靜安。他原是在外學生意的自父親去世後,便為家農,與他的妻子共同操作,終日勤勞的情形,一如他的父母。常常取出他的父親遺留的扁擔,以作警戒,因而家道漸裕,得以購置田產。不幸在四十歲上,因勞致疾,醫生警告他說:“趕緊把家務丟了,安心靜養,否則非死不可!”他便把家務完全交付給妻子,自己專心養病。三年之後,始得生愈。他在養病期間,才得到看書的機會,先尋到三國演義、列國演義等書來看,以後就看起四書講章來,他一看再看,於是從中就看出道理來,便是“書即世事,世事即書。”

他後來只看三本書,其他各書全不看了。哪三本書呢?一是《聖諭廣訓》,這書是乾隆所頒行天下的,後附朱伯盧的治家格言。二是《劌心要覽》,還只是看全書中的一本,中載司馬光及唐翼修等名言,他呼之為格言書。三是楊繼盛參嚴嵩十惡五好的奏折,後附遺囑(是椒山赴義前夕,書以訓子的,所言皆居家處事之道)。此外還有一本三字經註解,信不常看。就是那三本大書中,還只有前二書是他手不釋卷的。臨死前數日,猶閱讀不忍放下。他常說:“書讀那麽多幹什麽。每一書中,自己覺得那一章好,即把他死死記下,照著去行;其餘不合心意的,就不必看了。”他最愛高聲朗讀的,在《聖渝廣訓》中,有這兩句:“人不知孝父母,獨不思父母愛子之心乎?”在《劌心要覽》中,有這幾句:“貧賤生勤儉,勤儉生富貴,富貴生驕奢,驕奢生淫俠,淫佚又生貧賤。”

他讀書固然是如此之少,而平生從未寫過一個字,尤其稀奇。當宗吾七八歲時,發生一件急事,他父親叫他拿筆墨來,等他拿來了他父親又說不寫了。但是宗吾偏說:“我的奇怪思想是發源於我父,讀書的方式,也取法於我父。”這事,久後當加以證明。

宗吾的父親自大病之後,即不敢再作笨重的工作,不過偶爾扯扯甘蔗葉,或種胡豆時蓋蓋灰罷了。但有暇即看書,自然是他心愛的那幾本書,每當工人到田裏工作時,他便攜著煙竿,或火籠(一種烤火爐),挾著書,坐在田邊,時而同工人淡天,時而自己看書。他對於農事,異常內行,每晨必巡視壟一次,常說:“我睡在家中,工人在田間工作的情形,我都知道。”當家人從田間歸來,他常問:“工作人到何處了?”如果因末留心,對答得不確實,他便笑著道:“不要瞎說!”

他一生註重早起,他說曾讀過三個人的治家格言,都是主張早起的。朱伯盧雲:“黎明即起”;唐翼修雲:“早眠早起,勤理家務”;韓魏公雲:“治家早起,百務自然舒展,縱樂夜為,凡事恐有疏虞。”因此,他雖不象他父親那樣早起,但他總是雞鳴而起,無一日獨斷,就是隆冬大雪,亦無不如此。

那時還沒有火柴,他每晨起來,便用火鏈敲火石,將燈點燃,遂以木炭生著火籠,溫酒獨酌,然後口含葉煙,一直坐到天明,這時,便將工人應做的工作,及自己應辦的事,一一規劃妥當了。所以他處理家務,都是有理有條;工人作工,時間也無片刻浪費。他怕工人起晚了,耽誤工作,而每晨呼喊他們,又覺得討厭;於是他把堂門做得很緊,一見窗上發白色,即把堂門砰一聲打開,工人自然也就驚醒了。

他因為愛早起,好思考,所以生平與人交涉,無一次失敗。他常說:“凡與人交涉,必須將他如何來,我如何應,四面八方都想過,臨到交涉時,任他從哪面來,我都可以應付。”

當他病愈之後,鄰近有一宅院想賣給他,他也很想要,但是苦於索價太高,就故意對賣主說:“價錢太高,我買不起。”可是彼此勾心鬥角,牽牽連連,總不肯把事放過。鄰人怨他當買不買,聲言要到官府控告,他也不理;甚至把他家的出路掘了,他就由屋盾繞道而行,也不與人計較。結果,那庭宅院,還是賣紿與他,這時又生種種糾葛,他仍得到最後的勝利。

宗吾對我說,他的七弟世本,便是他父親與鄰人勾心鬥角時生的。果然世本為人處世,精幹機警,後來他的父母死,哥嫂死,喪事都由他一人包辦,辦得條條有理。世本還對人說:“我無事,坐起來就打瞌睡;有事辦,則精神百倍。這幾年,幸而家中死了幾個人,還算有事可辦,不然這日子就真難過!”於是宗吾又據以證明他的遺傳及胎教說,他希望科學研究一下。他的父親死時,享壽六十九歲,那時已成小康之家了。

廣東人的祖宗紀念,鄉土觀念,以及團結的精神,是很強的。李家自到蜀以來,對於原籍的先人墳墓,和同族的安全,仍是深深地紀念著的。所以他們還派人赴粵掃墓,並慰問同族的父老子弟。在四川更是設有宗祠。宗祠的設立,據說是外省人來川,常被本地人欺淩,於是他們相約,凡廣東姓李的人家,成立一會,叫做,“捧捧會”,有來欺淩的,就一齊同他們拚命。以後有人說“捧捧會”是違法的,才改立宗祠。

廣東人入川的,嫁女娶媳,必擇廣東人,偶爾破例娶本地女子,入門也必須學說廣東話。家庭及親戚往來,更要說廣東話,否則說叫賣祖宗。李家自潤唐到宗吾一輩,算來已有八世了;但他兄弟姐妹九人,都是和廣東人結親的。有這強烈的民族性格,再加以代代相傳的個性血統,假如我們相信遺傳學的話,則產生出一位賦有奇怪思想的李宗吾,這是不足為奇的事。

後記

李宗吾原名世全,入學後改名世楷,字宗儒,意在宗法儒教,尊奉孔夫子。二十五歲時思想發生重大轉變,認為與其宗法孔孟之道,不如宗法自己,故改名為宗吾。他早年加入同盟會,長期從事教育工作,歷任中學校長、省議員、省教育廳副廳長及督學等職。他為人正直,聰穎機智,治學嚴謹,幾十年間目睹人間冷暖,看透宦海浮沈,世態炎涼,憤而寫出了《厚黑學》一書,並冠以獨尊之筆名,旨在取“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之意。從此便以“厚黑教主”自號,開創了“厚黑學派”的一家之言,李宗吾也因此被譽為“影響中國二十世紀的十大奇才怪傑”之一。

自從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學》問世以來,由於其影響巨大,但絕大部分版本的“厚黑學”在內容上都是大同小異,以“厚黑經”為主,而對於李宗吾先生是如何創立“厚黑學”,又如何運用這一原理去分析中國歷史、哲學以及當時的社會現實問題,都付諸闕如。而此次出版的《厚黑學》一書是在《厚黑學》底稿的基礎上進行整理的,並查閱了大量的學術著作和三四十年代的報刊,重新發掘出大量的歷史資料,書中收錄了李宗吾先生有關“厚黑學”的全部經典著述,正可以彌補之前各種版本所存在的不足,使人們不但可以了解“厚黑學”的精髓,還可以看到李宗吾先生運用他所創立的學說對社會、政治問題所進行的鞭辟入裏的論述,其生花妙筆,往往出人意料、驚世駭俗、振聾發聵,令人拍案叫絕。

在《厚黑學》中,李宗吾對於中國專制制度下虛偽的封建倫理和聖賢進行了無情的揭露和批判,把封建專制統治者身上的仁義道德撕了個幹幹凈凈,不但這樣,他還把批判的利劍直接指向“堯舜禹湯”等“聖賢”,聲稱聖人乃是厚黑的最高境界,是“厚而無形,黑而無色”,進入“無聲無臭,無形無色”之境界。無論是從批判的力度還是深度,都足可與魯迅揭穿禮教吃人本質的《狂人日記》相媲美。《厚黑學》發表於民國初年,比新文化運動還要早。而且在新文化運動開始的時候,對傳統文化的批判和反思已經成為一股勢不可擋的風潮。李宗吾,敢於以一人之力,挑戰一幹衛道士,其精神是可敬可佩的。

盡管李宗吾對專制文化痛批不已,但他對傳統文化的批判卻恰到好處地停留在了封建專制統治者將諸子百家學說的歪曲粉飾和利用上面,他本人對儒、道、法諸家都極為推崇,但是卻絕不迷信,這種精神在他所生活的民國初年是難能可貴的。他的批判,並不是針對“聖賢”本人,而是針對專制統治者對“聖賢”原意的扭曲、包裝、粉飾的做法進行批判,也就是以“歷代帝國專制君主之護符”面目出現的“聖賢”。

李宗吾先生的“厚黑學”自提出以來一直都受到學術界和思想界的廣泛關註,希望此次全本《厚黑學》的出版可以使讀者更加深入全面地理解這一在海內外影響深遠的著作。本書旨在客觀地介紹厚黑學,讓廣大讀者真正了解這部著作的全貌,對於作者的一些並不恰當得觀點要用批判的眼光加以看待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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