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局長從市府回來的時候，經過秋桐路不遠的那條繁華街道，他就臨時起了心思，讓司機順路把車開到這邊來看看。

因為是下班時間，馬路上潮湧一般地到處都是自行車，司機小心躲避著，然後開車拐進了秋桐路，開了一會兒，他把車停在路邊攔住一個路人打聽診所地址。

那人聽了順手一指，然後又告訴他們：“在那邊呢，不遠了。你們要去診所看病啊？來晚了，今天大夫都下班了。明天也不行，過一段再說吧。”

他這話說的不明不白的，姚局長和司機都有些懵，司機問道：“老哥，你剛才說的我怎麽聽不明白呢？明天怎麽就不行了，還得過一段？大夫都幹啥去了？”

“幹啥去？幹啥去咱也不知道，反正不能在診所呆著？”

這人說話也不說個痛快，司機只好又問：“怎麽就不能在診所呆著，不營業嗎？”

“還營啥業啊？都讓停業了還營業呢？我告訴你倆啊，你倆可別說是我說的。衛生局不是新來了一個局長嗎？也不知道他咋想的，大概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吧，要燒一燒，在咱們這鹿港地界立個威，結果咱也不明白他怎麽整的，你說收拾誰不好，偏偏拿秋桐診所開刀，也不看看小於大夫是誰，那是誰都能動的嗎？這不胡整嗎？多少人等著上秋桐診所看病呢？多耽誤事！你就等著瞧好吧。反正最近診所是不能開業的了。”

那人說著，背著手走了，留下心中茫然略感淩亂的姚局長和司機。那司機這時候很想裝成智障，很希望剛才那個人說的話他都沒聽到或者聽不懂。

可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那些話姚局長都聽到了，他默默在車後邊坐了幾分鐘，告訴他：“繼續往前開，你到了診所，先別說我是誰，下去打聽打聽，對方要是問，你就說你替親戚打聽的。”

司機輕聲答應了，發動了車子，繼續往前開，並且努力地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這時候診所的雙開大鐵門已經關上了，只留了一個可供單人進出的小小側門。一個二十八九的年輕人正拿著把掃帚刷拉拉掃著診所門前那片空地。

司機把車停下，走下去，還從兜裏掏出來一盒好煙。他走上前去，人未到，臉上已經堆上了笑模樣。

二東聽到動靜停下來，兩只手拄著掃把桿子，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黑色轎車，沒什麽特別表示。診所這邊幾乎每天都有人是開車過來的，不稀奇。

“兄弟，抽根煙，跟你打聽點事。”司機笑呵呵地從煙盒裏捏出一根煙，然後還要找打火機給二東點上。

二東一擺手：“不用。有什麽事你就問。”二東也吸煙，不過來人是什麽目的他不清楚，這個煙他就不會隨意接。

“哦，我家有個親戚想讓我過來打聽打聽來這看病的事，剛才我在路上聽人說你這邊要停業，有這事？”

“對，有這事，今天衛生局來人下的通知。什麽時候能重新開業這我也不知道。”

“哦哦，什麽通知啊？那，怎麽能聯系到你們這診所的大夫呢？”

“通知嗎？就是說要配合調查，誰知道啥時候能調查完。這幾天大夫都不上班，如果確定日期了門口會貼通告的。至於大夫的私人電話和地址這個不能說。”

“真不能說啊？”司機覺得姚局長或許會想知道大夫的聯系方式。所以追問了一句，再次得到否定回答的時候，司機又客套了幾句便撤了。

“衛生局要求停業調查？！”司機把那守門人說的話給姚局長覆述了一遍，姚局長不可置信地問道。身為衛生局的新任一把手，這件事他怎麽完全不知情。難道是衛生局別的領導要求的？

姚局長很清楚，在市府那裏，焦市特意跟他提到了秋桐診所的小於大夫，那何嘗不是給他這個局長一個信號，暗示他秋桐診所的重要性。

可他剛接收到這個信息，還沒來得及對這個診所進行了解呢？衛生局那邊就行動了。姚局長很想知道下令調查的人到底是什麽意圖。

“走吧，先回局裏。”姚局長覺得這時候單位不管有人沒人，都得先回去看看。他只能祈禱診所的人暫時不會聯系焦市，最好能盡快把這事的來龍去脈查清楚，並且第一時間處理好才成。

姚局長回到衛生局的時候，大多數人已經下班回家了。他想先去看看姜秘書在不在，不在的話再去醫政科瞅瞅，這種事，醫政科應該是知情的。

結果姜秘書沒在，醫政科倒是有人。郭科長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夾著公文包下班。

“哦，局長，你是問秋桐診所的事啊？這事您不知道嗎？這是姜秘書要求的，我以為這是您的意思呢。”郭科長聽姚局長問了幾句，然後面露驚詫地說道。

姚局長不動聲色走了，他前腳關上門，後腳郭科長悶笑著，他決定下班後先不回家，先去副局長那裏走一遭。

姚局長心裏有點亂，這時候只能先找到姜秘書問問情況再說了。他還記得他讓姜秘書今天去了解鹿港個體診所的情況，秋桐診所也是個體診所，可他只讓姜秘書先了解一下，怎麽沒等他回來，姜秘書就讓醫政科的人處理了呢？

姚局長回家之後，第一時間去家屬院姜秘書的住處敲了敲門，沒有人，便回家了。

到家後，他沒敲門，直接用鑰匙把門打開，讓他驚訝地是，門打開，他剛要進去，就發現姜秘書和他女兒姚安寧都在，倆人還都笑盈盈地，好像剛才他們在說什麽有趣的事。

姚局長心裏有事，急著想問問姜秘書是怎麽回事，所以沒去問他們之前說什麽事了這麽高興。

“姚局，您回來了。”姜秘書第一時間跟自己老板打招呼。

“嗯，我有點事要問你。”姚局長說著，走進屋，疲憊地坐在靠背椅上。見到女兒也在，便吩咐她：“安寧，我跟小姜說點工作上的事，你先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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