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蠅藥、耗子藥、掃帚笤帚土豆皮刀……”此時秋桐路上有個老人，戴著草帽、脖子上搭著個手巾，騎著小三輪車，一邊騎，一邊扯著沙啞的嗓子一遍一遍地喊著。

順子瞞著他大姨，找了個借口來到秋桐路。他騎著那輛掉了點漆的黑色破自行車拐進路口，然後從老人身邊越過去。等他看到秋桐診所的牌子，才片腿從自行車上下來。

就是這裏了，也不知道他帶的錢夠不夠拿藥的，順子有點不安。

正要邁過門檻走進去，他就看到門外高墻上貼了一張招聘啟事。他們要招抓藥的學徒嗎？要求高中畢業，能夠吃苦耐勞，服從安排……

他又把這啟事看了一遍，這時保安二東過來了，問他：“怎麽，小夥子想應聘啊？”

“我，我是看看。”順子還在考慮，他雖然才十八歲，已經在幾個小廠幹過活了。

二東就是問問，見他不表態，他也就不多說什麽了。來應聘的人倒是有過好幾個，但是都沒成，他也不知道於采藍的選人標準到底如何，所以對這事不好多話，只看著那小夥子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小夥子瘦了一點，不過瞧著還是挺周正的。二東想著，去提了一桶水，然後把院子裏那些花一棵一棵的都澆了。

於采藍看到順子過來，知道他的來意。問他：“你是不是給你大姨抓藥來了？”

順子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道：“是的，不過，我不知道那些藥得花多少錢？”他這樣一說，於采藍就明白了。這孩子應該是手頭沒有多少錢。

看他大姨的身體和那天發生的事，於采藍覺得他們家可能沒有什麽穩定的經濟來源。所以他大姨才想要讓他離開，讓他去找他爸爸吧。但凡生活水平好一些，以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來看，他大姨未必會那樣做。

於采藍把早就寫好的藥方從筆記本裏拿出來，交給袁寶坤讓他算算價錢。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順子聽了之後，臉色有點兒尷尬。

於采藍想看看他會如何處理，所以沒說什麽。她見順子猶豫了一下，最後，他大著膽子說道：“那個，能不能讓我把藥拿回去，我大姨的情況，不太好，我怕她哪天忽然犯病。我這差兩塊錢，我能幹活，你看我幫你幹點什麽可以嗎？”

於采藍說道：“可以啊。”然後她轉頭跟診所的兼職大管家袁寶坤說道：“寶坤，你看看，咱們這兒有什麽活就讓他幹一個吧，他的藥費差兩塊錢。”

袁寶坤答應了，說道：“有啊，那邊有不少藥材需要裝到藥櫃裏，我本來打算晚上幹的，既然他要幹活，那就讓他幹吧，對了，小夥子，你認識字不？念過幾年書啊？”

“哦，認識，我高中畢業。”順子想到門口的招聘啟事，順嘴就把這話說了出來。

於采藍叫住他，問他：“讓你在這幹活，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在很多人家裏，像他這麽大的孩子，還沒有脫離父母的羽翼，這種情況下有可能會覺得心理不平衡，所以於采藍有此一問。

“不委屈，這是應該的，謝謝你能答應我這個請求。”順子說得坦然，神色間確實沒有委屈。他說完這些話，連袁寶坤都對他印象不錯，拍拍他的肩膀：“跟我來吧。”

於采藍繼續給人看病，時不時地擡起頭往藥櫃那邊看看。讓她吃驚的是，順子的記憶力和觀察能力似乎都很好。因為他放置藥材的速度剛開始比較慢，到後來就越來越快了。

於采藍悄悄招手叫袁寶坤過來，小聲問他：“怎麽樣，裝得準不準？”

袁寶坤點頭，“不錯，這小子挺靈。”

“順子，這些藥是給你大姨的，服用方法我都給寫好了，這盒活血化瘀藥，是給你的，你胳膊上有傷是吧？”

順子幹完活之後，於采藍把袁寶坤給他包裝好的幾包草藥和一盒治跌打損傷的中成藥一起給了他。

順子臉上有些發紅，除了他大姨，很久沒有人在乎他如何了。他剛才幹活的時候可能是右上臂有傷，動作不是很靈，大夫看出來了。沒想到……

袁寶坤拍拍他，“拿著吧，你還年輕，有毛病別拖。”

順子心裏冒出來一個聲音，他喜歡這個地方，在這幹活的感覺很舒坦，不像他以前幹過的那些小廠。

“我，我剛才看到門口有個招聘啟事，我想問問，你這裏還招人嗎？”順子用手抓著藥包。開了頭，後邊的話就很順暢地說了出來。

於采藍還在考慮著怎麽跟他說這個事，沒想到他自己就有這個意願，這樣的話就好辦了。

張學峰看著於采藍又把準備好的那張面試用的紙拿了出來，他知道那上面有很多藥名，相對難認一點，就這張紙，就嚇跑了好幾個來面試的人。他想看看，這個叫順子的小子能不能脫穎而出。

別人不知道，他們幾個在秋桐診所的人可都清楚的很。在這幹活，待遇優厚這就不用說了，也比較自在。至於前途，他還不清楚，不過他在迷茫的時候習慣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這次留在這，就是按照他內心的想法做出的決定。

張學峰這邊正腦補著，順子已經開始念了：“萆薢、伽南香、苦楝皮、茯苓、茱萸、荊芥穗、禹餘糧、香櫞皮、萊菔子、芫荽桑螵蛸、淫羊藿、葶藶子、薏苡仁、大戟、牡蠣……”

屋子裏的人誰也不說話了，就聽他一個人在那讀，除了“萆薢”倆字，其他的都說對了。那倆字他不認識，應該是沒見過吧。張學峰自認像他那麽大的時候，應該會錯的比他多。

可順子以為這就算完了嗎？呵呵，這只是個開始，只聽於采藍笑呵呵地說道：“嗯，不錯，你認識的字挺多，這樣吧，順子你看看，這上邊總共有多少種藥材，你大概能默寫出來多少呢？”

張學峰知道，這一關來得突然，前面面試的人沒有思想準備，就在這一關上，全都沒能達到於采藍的要求。順子他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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