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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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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麟境域。

“爹爹!”此時,眾人正沈浸在月楓離去的悲傷裏,忽而聽到雪女們聚集的那一側,從昭然休息的屋子裏,傳來昭然急切無助的呼喊:“娘親救命啊,兮兮發瘋了!!”

“星兒!!”夜流年趕忙擦幹了眼淚站起身向著那個方向飛奔而去,到了屋子門口,見雪女們都不敢上前,她急匆匆的穿過她們,眼前的情景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兇獸窮奇在門口不停的打著憤怒的響鼻,嘴裏叼著受了傷半睡半醒的昭然。

夜流年一看,忙一把推開想要上前救下昭然的昭星,回眸示意雪女們照顧好小主人。

“孽畜,放開昭然,否則,叫你就此殞命!”

她獨自上前,冷眼看著那兇獸,眼睛裏的光芒漸漸變成紅色,頸間的藍曇花若隱若現,擡起的手掌翻動之間,手中已經緩緩聚起一束藍色的光芒。

“伏魔聖光!!”

這時,鹿笙和南宮寂寂、池泱泱也已經趕來,看到夜流年手中的那束光芒,鹿笙不由的驚呼一聲。

雖說他知道夜流年是鬼王,卻不知道她竟然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那束光芒刺眼,讓他不由得擡起衣袖遮住了眼睛。其餘的人也都一樣,被那束光芒發出的巨大光暈刺得睜不開眼睛,都紛紛的轉過頭避開。

那兇獸一看那光芒,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夜流年趁著它還未曾兇性大發,怒喝一聲:“還不放人!!”

那兇獸一聽,不甘心的打了一個響鼻,一甩頭,將昭然甩到了夜流年腳下,展開翅膀,飛身離去。

“兮兮!!”

昭星看自己召喚出的兇獸離開了,伸出手想要追上前拽住它的尾巴,可是當夜流年幽幽的回眸,靜靜的看了他一眼,他就再也不敢動了。因為那一刻,他看到了母親眼中的冰冷和怒氣。於是他乖乖的走到夜流年身邊,隨她一起扶起昭然的頭。

“昭然……昭然……”

昭然的頭枕在夜流年的臂彎,緩緩的睜開眼睛,他聽到她在喚他,卻發不出聲音來回應她。忽而,他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在他的臉上慢慢的暈開,然後滑落。

“流年!!”

“娘親!”

繼而,是池泱泱和昭星同時焦急的一聲。那雙扶著他的雙手仿佛沒了人力氣,慢慢的放開他,往誰的懷裏倒去。他想伸手拉住她,可是他的手動了動,終究沒能拉住……

她倒向了池泱泱的懷抱,嘴角的殷紅讓眾人震驚。

“流年,這是怎麽了?”

南宮寂寂也隨著跑過來,不安的去握住夜流年的手,但是昭星瞪了他一眼,一把推開了他:“你不要碰我娘親!”

“星兒……”夜流年此刻覺得渾身癱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卻在聽到昭星的那一聲時,微微蹙了蹙眉,從嘴裏發出沈重而嚴肅的四個字:“不得無禮。”

那四個字說的刺心,南宮寂寂坐在地上,一時無言,氣氛瞬間隨著飄飛的大雪降至冰點。

“如果我看得不錯,流年應是受到了伏魔聖光的反噬。”

而後,還是鹿笙看出了端倪,打破了這微妙而冰冷的氣氛。

“這聖光的力量越強大,我會受到越厲害的反噬,所以這伏魔聖光,我只在多年前為救青衣在鳳棲山用過一次。”夜流年在池泱泱的懷裏緊閉雙目,緩緩的點頭,說起青衣,眉目憂傷。

那時為了能夠覆活青衣,她連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顧,那點反噬對她來說,怎麽都比失去摯愛的錐心之痛來的輕微。

可是如今到了這一刻她才知道,這伏魔聖光的反噬,一點都不比月圓之夜的反噬遜色。

那時為了愛人,她可以支撐。

如今為了這鳴麟境域的一眾生靈,她必須得支撐。

“方才情勢緊急,只有伏魔聖光鎮得住那兇獸,沒成想,反噬如此厲害。我氣血逆流,一時無法使用術法,至此,倒是為如今的這場危局,雪上加霜了……”

想到如今被困住的局面,她深深的嘆了口氣,話語裏滿是愧疚和自責。

“流年,日後的事情且緩一緩,你先好好休息。”

池泱泱見她已氣若游絲,還在為鳴麟境域的狀況擔憂,不由心疼,想扶起她去屋裏休息。

“不……泱泱,我們沒有時間了。”只是,那一瞬,她已經用了最後的力氣,拉住了起身的池泱泱,兩個人一同跌坐在大雪裏,她伏在池泱泱的身上,大口呼吸著:“明日一早,師父和鏡衣師伯會依照我們的計劃,在城門口發動攻擊,和守衛的陰陽師拼死一戰。若我們不能按照計劃沖出去接應,恐怕青虛劍宗和我的那些師兄弟們,都要葬身楓煙城了。”

“原本有我在,拖住花惜葉和湖天璣,至少換你們一條生路,而今看來……希望……渺茫了。”

話說到了最後,已經開始斷斷續續,夜流年的呼吸似乎也有些接續不上。

眾人都看著她,一時無話。

他們都知道,在這鳴麟境域裏,除了那位不知道深淺的雪傾山領主昭然,最厲害,也最有話語權的,當屬這位在從前的傳說裏殺伐決斷不留情面的鬼王。

而今,連她都有些力不從心,說明這場危局,一時難以渡過。所有,眾生漸漸有些萎靡下來,想要放棄掙紮。

大雪還在不停歇的下著,雪女們已經擡了昭然進去休息。鳴麟境域的氣氛裏充斥著失落和憂傷,還有一種無奈。

“我本不是心腸歹毒之人,奈何總有人逼迫我用陰謀詭計逆心而行。那麽……”沈默了片刻之後,夜流年漸漸的緩和過來,幽幽的睜開雙眼,眸光森冷,一如多年前那個下著大雨的冰冷黑夜渾身是血、獨自前行的女子:“我就讓他看看,我狠心起來,會比他那一夜看到的,更加可怕。”

對於曾經的那個有著明亮雙眸的孩子的愧疚,終究在那些話裏,隨著大雪飄散了。當下定了最後魚死網破的決心,夜流年坐在雪地裏,一如從前冷靜:“南宮,關於星辰之死,你知道多少?”

“所有的我都不知道。”說起那早夭的堂弟,南宮寂寂垂下眼瞼,幽幽的回了一句,眼睛裏突兀的有無盡的哀切彌漫開來:“他突然就病了,而且藥石無醫,你走後不多時他就亡故了。”

“那麽你可曾記得,那時星辰病著,我去看他,他抱著我不肯讓我走麽?”

說起那一夜的情景,夜流年都覺得心寒。

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孩子,正在膝下承歡的年紀,那個人竟然為了報仇的私心,讓那孩子早早的失去了生存的權利,甚至在離世後還承受著不入輪回的痛苦。

湖天璣,既然你那麽狠心,從來未曾心疼過那個孩子,那麽,我也不會再心疼那年從巨大火鳥上走下來的……

明媚善良的你。

“記得。大約,他也很喜歡你罷。”雖然已經過了兩年,可是想起星辰病了以後可憐兮兮的樣子,南宮寂寂的心還是會狠狠的疼。

那是他的玩伴,是他唯一的弟弟,是他的至親。

在他離去的那一夜,他的心就像被誰揪著一樣的疼。就在叔父騙他星辰下葬了以後,他還伏在星辰的那座空墓前,哭了整整一日。以後的日子,每到了佳節的時候,他總是去星辰的墓前陪他說說話。

而今想起來,星辰是那麽可憐,即便離去了,還要因父親的執念被困住魂魄,不能輪回成為更好的人。

“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星辰或許是害怕什麽,而他害怕的東西,是我能鎮住的,所以他才不肯讓我走麽?我看過他的那一夜,他睡得很安穩,病勢也漸漸好轉。可偏偏我走了不久,他就病情加重,小小年紀無故夭折。”

看他最近心不在焉,靈動聰慧大不如前,夜流年狐疑的盯住南宮寂寂的雙眸,慢慢的撥開了關於星辰早早夭亡的迷霧。

“你是說……”

夜流年已經吹散了迷霧,真相就在眼前,南宮寂寂忘記了最近正在憂心的身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與夜流年對視著,眼神慌張而悲切。

“是湖天璣。”眨了眨眼睛,夜流年給了南宮寂寂肯定的答案,繼而從袖子裏取出一張黃色的符咒遞給南宮寂寂:“他給星辰的床榻下面貼了鬼符,驅使鬼魂在星辰的夢中作怪。那一日我覺得蹊蹺,所以支開你,在星辰的榻下搜出了這個。”

“許是湖天璣發覺了,怕我撞破了他的陰謀,才慫恿你叔父在那一夜取我的血為星辰治病。你那糊塗的叔父愛子心切,殊不知在我走後,星辰就失去了最後的生機。”

因為太過惋惜,夜流年說罷,自胸腔發出一聲沈重的嘆息。

“他竟然,如此心狠!星辰根本就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啊……”

雪花隨風輕揚,南宮寂寂握緊的拳頭狠狠地砸在地上,驚得方才落下的雪花四散逃離。

“對。他就是如此狠毒,為了讓我萬劫不覆,不惜害了星辰的性命。可是南宮,星辰既然已經成了孤魂,為了不讓他白白的受苦,我們便利用他離去的真相,來一出將計就計。”

起身,在雪花還沒有落滿自己的青絲之前,夜流年走過去蹲下身,心疼的拉起南宮寂寂的手。她明白,真相總是讓人心痛難忍,南宮寂寂此時的內心的傷痛可想而知。

可是,她也明白,不能接受的,最終還是要接受。

“你想怎麽做?”

心愛的弟弟被那個陰陽師當成了覆仇的犧牲品,還沒看過世間繁華就悲慘離去,南宮寂寂心內的痛苦和怨恨將他兜頭淹沒——我要為星辰報仇!

所以,就在夜流年說了將計就計之後,他沒有一絲的猶豫。

“湖天璣不是一直想讓南宮風錦入魔麽?那麽我們就利用星辰之死,讓他如願。”

雖然利用別人心裏的傷痕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真的是很卑劣的手段。可是,天璣,你看到了,到了生死抉擇的時候,我一直都是個你看不透,甚至不值得被同情的人。我會不擇手段,而且內心沒有一絲愧疚。

就拿這件事來說,星辰是南宮風錦心頭最痛的那道傷口,而在南宮風錦心上狠狠劃下那道傷痕的,正是你呢。而你也從來沒想到,南宮風錦這柄握在你手裏的利刃,最終會握在我的手裏,讓你覆仇的希望落空。

“雖然南宮風錦已經瘋了,終究還殘存一點人性。他可能不會相信你的話,但他一定會相信星辰。星辰的孤魂現在還在城主府飄蕩,你去找到他,和他一起去找南宮風錦,將我手裏的鬼符和星辰之死的真相一並告知,讓他因心痛一念成魔。到那時,他自然第一個找湖天璣算賬。”仰起頭來,看著漫天的大雪,夜流年緊緊的握住了南宮寂寂的手,眼神堅定而狠絕:“我會讓湖天璣明白,害人者,終會被自己所害。”

說罷那話,她臉上閃現過一絲奇異的白色,繼而緩慢的松開南宮寂寂的手,拂去他肩頭的雪花,跪下身輕輕的抱住他,眼中恍然有淚。

“可問題是,少城主怎麽出去?”

在鳴麟境域,鹿笙永遠是最冷靜、最善於思考的那個。他明白了夜流年的計劃,思索半晌,問出了很多人想問的問題。

“鹿笙,你派人出去告訴湖天璣,我即將血枯而死,有些話,想要當面問他。”夜流年擡眼,對著鹿笙微微的笑,嘴角重新有鮮紅的血液緩緩溢出。那時,她的青絲覆上了薄薄的一層雪,仿佛是瞬間白了頭:“我被伏魔聖光反噬,而今這虛弱不堪的樣子,應該足以讓他姐弟二人相信。”

“我明白了,到時南宮可趁亂出去。”

一直默不作聲,聽夜流年和南宮寂寂訂下計劃的池泱泱,似乎這一刻醒了過來,終於重新發聲。

眾生靈都點點頭,各自開始散去。鹿笙更是急匆匆的離去,派可靠的親信往湖天璣那裏送口信去了。

而夜流年用力的抱了一下南宮寂寂,說話間,聲音已顫抖,恍惚間是在訣別:“南宮,若你我這一世不能相守,下一世,便也不要再見了。”

夜流年心裏知道,她和南宮寂寂各自這一去,都是兇多吉少。

無論是誰身死,他們這一世,註定又一次不能相守。與其下一世還要苦苦追尋和等待,不如就此放手。

只是,當下定了要放開手的決心,卻覺得自己已經被心痛拉扯著不能呼吸。所以,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來,打濕了南宮寂寂的肩頭。

池泱泱聽夜流年那些話說的傷感,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從背後抱住夜流年。

而……

夜流年訣別的話說完了,南宮寂寂卻很久沒有說話。

最後,他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夜流年,回了一個字:“好。”

那一個字極輕極輕,隨著雪花落下來,落成一地的哀傷。

眾人散去,一切看似平靜如初,卻是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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