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落，屋子裏陷入了靜謐，卻沒有半點違和之感。

而此刻，祁蓁端著紅木托盤，邁著步子走了進來，她將糕點擺放在中間的圓桌上，又將身側的荷包摘了下來，她雙手呈上，不緊不慢的說道，“顧先生，這是您要的檀香，我尋張伯要了些來。”

顧先生未曾擡手去接荷包，而是將目光落在她的纖纖玉手上，她的手指纖長，倒也適合織造行業，只是不知其脾性如何，他有心試探道，“你且幫我點上。”

祁蓁二話不說就往不遠處的香幾旁走去，將檀香放入檀香爐中，又將手邊上擺著的火折子打開，輕吹了口氣，些許火星就冒了出來，她細心的點燃檀香。

不多時，檀香味就在屋子裏彌漫開來了，顧先生擺了擺手示意她過來，指著繡架旁的繡線，“不知，平日裏你可學過刺繡，或又通曉織造之術？”

順著顧先生指去的方向，祁蓁看見了淡藍色的繡線，她輕啟著唇瓣說道，“只是略通皮毛，自然不敢在先生面前賣弄。”

顧先生長袖一揮，背對著她，望著書房外的藍雪花，“你就先用這些繡線繡制一幅繡品，我得看看你底子如何！”

既然是考驗，祁蓁雙手作揖，毫不含糊的應允道，“回稟先生，阿玖遵命。”說罷，她便端坐在繡架前，拿起繡花針就開始專心繡制繡品。

而在她刺繡之時，顧先生轉身落坐到他的太師椅之上，他在桌上鋪好了宣紙，又喚秋芷為他研磨，他擡起毛筆就洋洋灑灑的開始作畫。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張伯端著飯菜送來書房時，祁蓁這才放下手中的繡花針，張伯將飯菜擱在圓桌上，同糕點一起擺放著。

張伯雙手拿著紅木托盤放在身前，他傴僂著背，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先生，您可以用餐了，桌上的蔬果可都是菜園地裏新鮮采摘的，美味極了。”

聞言，顧先生放下了毛筆，拿起了作完畫的宣紙，仔細端看著，畫上是嶙峋的山峰，山峰下流淌著涓涓流水，倒是像極了人間仙境。

他起身放下了宣紙，這才對張伯開口說道，“放這兒就行，你先下去。”說罷，他背著手，繞過書桌往繡架旁走去，“阿玖姑娘，可是完成了繡品？”

眼看著顧先生走了過來，祁蓁連忙站起身來，她垂著眸子，淡淡的說道，“是的，先生。”

顧先生邁著步子停在她的身旁，目光落到了繡架上的繡品，她繡制的正是院落中的藍雪花，可謂是栩栩如生。

祁蓁為了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自然不敢用娘親教她的法子刺繡，這門道人一眼就能看清楚她的底細，是以她巧妙的運用湯嬤嬤教她的京繡，來完成這幅繡品的。

突然，顧先生仰頭大笑了起來，他擡手摩挲著繡品，似乎有些詫異道，“沒想到你年歲輕輕，竟還是宮中之人？”

祁蓁連忙擺手，她著急忙慌的解釋道，“先生誤會了，小女子並非宮中之人，只是有幸在紫禁城內的繡坊待過一年，這才跟著嬤嬤學了些京繡。”

“想來倒是我小瞧你了。”說罷，顧先生偏頭望向了秋芷，他不由的開口問道，“你帶來的這位後生，可還會什麽？”

秋芷卻並不詫異顧先生會這般開門見山的問，本也未打算隱瞞，利索的回應道，“織造、刺繡方面，她都略通一二。”

顧先生對眼前的這姑娘倒是愈發的有興趣了，他不由的好奇問道，“謔，看來這阿玖姑娘會的還不少，可為何還要拜我為師？”

這些年來，想拜他為師的人不再少數，也不乏有些心術不正的人前來拜訪，他見人多了，自然也有了防備之心。

還不等秋芷開口替她解圍，祁蓁脫口而出道，“因為學無止境。”

這話一字不差的落入了顧先生的耳畔，他不由的楞住了，曾幾何時，有人也同樣對他說過這番話。

畢竟，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顧先生偏頭看她，眼角眉梢都含著笑，“你這股子沖勁，倒是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隨後，又擺著手說道，“罷了罷了，既然有緣，我就收你為徒。”

可這些細節落在秋芷眼裏，卻極為不尋常，她從認識顧先生至今，從未見他有過這番情緒，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可又不能開門見山直問，只能往後仔細打探一番了。

就這樣，先前說是拜訪一日，可後來顧先生心生歡喜，留了她們一日又一日，最後她們在農莊足足待了三日有餘。

三日後的清晨，藍雪花竟提早了好些時日在院子中綻放開來，其清香四溢，讓人沁人心扉。

顧先生站在院落中，他望著祁蓁，好生提點道，“這三日的光景，可將為師教導你的技巧都牢記在心了？”

祁蓁的餘光落在了盛開的藍雪花上，卻又倏地開口應允道，“徒兒已牢記心中，定當不會忘記。”

顧先生滿意的點著頭，還不忘囑咐道，“日後，若是遇到織造方面的困惑，大可來尋為師，為師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話語至此，祁蓁雙手作揖，欠身行禮道，“多謝師父。”

待她們走後，顧先生的生活又回到了往常般安靜，可他突然之間卻有些不適應了，可真是愈發奇怪了。

顧先生走到書桌前，從身後的櫃子中拿出一幅畫卷，他小心翼翼的攤開來，望著畫上人兒，他不由暗自嘆息道：這雙眸子可真是像極了，若非她年歲這般年少，我真以為是你來尋我了。

“可你又怎會來尋我呢？不過是我日思夜想的一個夢罷了。”

嘆息聲在屋子裏蔓延開來，只是往事早已如雲，仿佛是落入紅塵的一個夢境，夢醒了故人自然也已不在了。

臨近晌午，街上人來人往，卻也熱鬧的很。

馬車內，祁蓁擡手摘下了面紗，大口吸著新鮮的空氣，她笑語盈盈的問道，“秋姑姑，你倒是同我說說，你是如何和師父相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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