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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不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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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木田獨步執教數年, 遇到過最難對付的學生, 大概要屬那類自暴自棄不思進取的小孩。他們油鹽不進的程度堪比生烤一只全羊。破罐子破摔, 又或者說死豬不怕開水燙,總有幾百種方法惹人生氣,然後讓人有氣無處使。

不過出於某些原因, 國木田獨步再也不用在備課、批改作業、開會的日程裏擠出時間跟自己的學生談人生了, 因為他辭去了教師的工作。

這個決定雖然來的很突然,卻早就被他寫在了自己的手賬上——巴掌大, 線裝本, 竹青色的外封赫赫上書【理想】兩個大字, 裏面寫著國木田獨步的理想和道標,還有精確到年甚至月與日的人生規劃。

“哦, 明白的。沒有日程規劃就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的感覺是吧?”

森野綠點點頭表示了解。不說雄英,光學園都市裏,這種人便多如過江之鯽。每一分鐘都被他們規劃得宛如列車時刻表一般精準, 她對此見怪不怪不置可否。而江戶川亂步從來沒動過了解的心思, 反正對方是福澤諭吉領回來的人,再加上那張端正的臉和一身筆挺的西裝馬甲,呸, 是凜然正氣。

總之, 絕對能夠讓人脫口而出“是個好人”——絕對褒義, 無關發卡。

可要說沒有日程表就活不下去也不對。人若是想活下去,是很簡單的。只是想到任何一個決定都可能改變人生,鄭重對待又有什麽不對?

畢竟, 人的一生又不能重來。

托國木田獨步的福,森野綠過上了一日三餐準時準點的好日子。不過這都是後話。

至少今天的國木田獨步還沒有正式入職。不能通過福澤諭吉設下的“入社考試”他就要被掃地出門,從哪來回哪去,接著過本來不該出現在人生規劃之中的,無業游民的生活。

老實說,森野綠還挺喜歡國木田獨步的。因為對方看起來就是那種很好騙的大人,估計只在涉及原則的大事上會展露出異常的敏銳和清醒。

當然,這也是她為什麽會覺得織田作之助順眼的理由,縱使她連織田作之助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路面電車掐著叮叮鐺鐺的電鈴擠進線條流暢的現代車群中,接著歡快地從擁擠的車輛中晃過,沿著軌道消失在混凝土堆起來的樓宇之間。

沒有東西會擋在路面電車的面前,因為它是有自己專屬的軌道的,只是不太自由,只能走人們希望它走的道。

“說起來,好像還沒問國木田先生是為什麽主動辭職?”目送了一趟路面電車的離去,鐵軌暫時被解放了出來,起碼行人可以肆無忌憚的橫穿過這兩根軌道間的距離,“教師是個好工作吧?”只要不討厭每天被一群小鬼頭圍著的話。

被告知了面前小丫頭來歷的國木田獨步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工作上的事情,和大前輩產生了一些爭執。”

哇,果然是個好人。

森野綠眨著眼睛繼續同他套近乎,“什麽樣的爭執?”

“你要問的那麽清楚幹嘛?”

“老師會討厭刨根問底的學生嗎?”

你又不是我學生!國木田瞥了她一眼:“是關於數學課本上的一處錯誤。”

“編寫錯誤?”

“嗯。”

“所以你是因為指出了教材上的編寫錯誤,然後恰好編寫教材的人之中有你的大前輩,你們在這此產生了爭執,但‘權威’終究是‘權威’。即使他錯了也要等著你主動承認自己的沖動冒進,給他個臺階下。”

“結果誰知道你這個普通的在編教師拒絕了。大前輩惱羞成怒,他不好過,就弄得你也不得安生——然後被迫‘引咎辭職’的你就得到了福澤社長的邀請。”

“是這樣吧?”

“之前你的自我介紹裏有討厭‘權威’這一項。我猜了一下。”森野綠輕巧的越過軌道,她的目的地是靠近市中心的一家烏冬面館。

而這種將的事件關鍵詞串聯在一起的過程,大概連推理都算不上,頂多只是“聯系上下文後回答問題”的程度。

想來江戶川亂步早就一眼看明白了。

“那恭喜你全中了。”國木田臉色發青,重提往事顯然讓他不太開心,“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問了你會告訴嗎?”

“看情況……”

“那我想想……嗯,還是請國木田先生告訴我為什麽想加入偵探社的理由吧。”她說,“您為什麽想要加入武裝偵探社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女孩的聲音裏摻進了海風,灌進國木田獨步的耳中,叫他喉頭與鼻尖同時發澀。他猛然發現,自己從教這麽多年,好像還不曾面對如此真摯的提問。

希望得到答案的那個孩子,她的問題遠比能寫在紙上的方程與幾何更難解出,其中的茫然又或許根本不是一張紙能夠承載。

它們如此沈重,又如此艱澀。

仿佛剛學會爬走的嬰孩,終於有了微弱的力量支撐起自己沈重的頭顱,卻又只能靠著自身淺窄的目光,打量著這個今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不得不面對的陌生世界。

好半天,他才啞著嗓子,重覆著她的問題:“為什麽加入偵探社?”

“對啊,雖然是福澤先生主動邀請你的,可明明還有更好的選擇不是嗎?”森野綠張開手比劃了一下,像天鵝湖的芭蕾舞演員一般舒展優雅,會在翅膀收攏的瞬間令人產生不舍的驚顫與恐懼,害怕她們再也無法綻露出光輝的羽翼。

“會計、公務員、家庭教師……薪水更高的輕松工作比山還多。”

為什麽?

國木田沒太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辭去教師的職位後,他首先翻開了自己的手賬,裏面有他的理想。

大概每個男人在年少時都做過“英雄救美”的美夢?他們至死都是少年,於是至死都把那個夢揣在懷裏還捂得嚴嚴實實。就像見不得光的黑歷史,承認它曾屬於自己過於難為情。

可要是有那個機會,要是當初做著那個美夢的男孩還沒有死去,他又會從餘燼中爬出,成為熊熊燃燒的星星。

“……因為社長太帥氣了。”國木田獨步輕聲說,“看見他制服那些地痞混混的時候,我根本說不出話。”

“說不出話是因為害怕?”

“你嘴巴可以再毒一點嗎?”

“請繼續。”

“普通人不能隨意使用自己的異能你知道吧?”

“哦。知道。”只有這個規矩,無論橫濱內還是橫濱外,都通用。

“總之……我被救了。”青年垂下眼睛,註視著自己的手賬,竹青色的封面上書著“理想”兩個大字,那個孩子的美夢還沒有消失。

“明白了。”森野綠點點頭,“你目睹了社長的英武,被感召了,毅然決然想要成為正義的夥伴。”

“……雖然莫名覺得你這個說法微妙的很古怪,但姑且算對吧。”

“國木田先生。”森野綠停下腳步,立刻落在了國木田獨步的身後。

“怎麽?”對方轉過頭問道。

“我不想吃烏冬了。”

“……???為什麽?!不是都計劃好了嗎?!”

森野綠聳聳肩,“女孩子的食欲,四月的天。”

“沒有這種俗語!”

“總之就是不想吃了。”森野綠梗著脖子,擡著頭與國木田獨步對峙。

常常都是這樣,國木田獨步一直將善變的小鬼視為自己的頭號大敵。但好在他是老師,還是個數學老師,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沒多少學生敢跟他拍案叫板。

然而森野綠不是國木田的學生。她是被送到偵探社的特殊人員,他需要做的就是恪守職責——從偵探社出門開始,全程不讓她離開過自己的視線。

“……那你想吃什麽?”

她側過頭,看見一家家庭餐廳,就說:“漢堡肉。”

上午十二點二十六分,森野綠點了一份豪華兒童套餐,說想要代替光禿禿的牙簽插在漢堡肉上的小旗子。國木田獨步要了牛肉蓋飯。

上午十二點四十六分,國木田獨步的牛肉飯比森野綠的漢堡肉先端上桌。

上午十二點五十分,森野綠的漢堡肉還沒來,饑餓讓她整個人變得暴躁了許多。

上午十二點五十一分,森野綠無所事事盯著餐廳落地窗外來往行人,直到一個全身漆黑,衣著單薄的少年駐足在她的眼前,透過玻璃與她對視。

他看起來非常瘦削,臉色也十分蒼白,不仔細看的話,發尾的霜色幾乎要與他的臉頰融為一體。

尤其當他捂著嘴咳嗽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相當弱不禁風,甚至有些病態的孱弱,就像——

像什麽呢?

無端的,森野綠沒有把他當成神經病、變.態、又或者是別的什麽不需要在意的行人。她緊緊盯著少年的眼睛,這個距離還能讓她看見裏頭布著的血絲,看上去猙獰又不夠清明。

接下來的一瞬間裏,森野綠仍然在思考著“他像什麽”的問題。

落地窗玻璃被什麽重物擊碎,嘩嘩落下仿佛傾盆大雨。

啊……想到了。

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橫沖直撞穿過“雨幕”,嘶吼著朝她撲來。

是瘋狗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沒啥想說的,反正你們也不喜歡給我留言(小聲bb

請大家都去lof看kiri霧太太畫的森野綠吧,太好看了,今天我是流淚貓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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