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說給了不起的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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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合宿不沒收手機。
因為除了森野綠, 也沒人有空玩手機。
亮起的屏幕上有幾條新聞推送和LINE的消息提示。
【八月速報！！各大英雄事務所事件解決綜合排名！】
歐爾麥特的事務所暫停活動後, 安德瓦理所應當的晉升到了第一位, 緊隨其後的是霍克斯、潮爆牛王和艾基修特。
【S級龍卷小姐特訪！——覆蘇的古代王！成功殲滅！】
【鬼城Z市的絕代怪人！——英雄協會戰力不足遭受重創？！】
難得能在新聞版面上見到這麽多關於英雄協會的報道，森野綠留心看了兩眼，然後才切入Line的界面。
消息提示來自最近風頭正盛的英雄協會所屬, S級英雄“魔鬼改造人”——傑諾斯。
講真森野綠覺得英雄協會命名稱號的水平好土味好沒品。
因為她初次接觸“魔鬼改造人”這個稱號, 還是從一年B班知名中二少年，黑色支配的口中聽到的……
在知道這個稱號的所有者是傑諾斯以前, 森野綠一直以為對方會是什麽掀起第二次人類與人工智能“知識革命”的高危存在。
如果與“羽翼英雄”作對比的話——後者雖然也很土, 但起碼聽起來, 可以令人下意識認為是個正派，而不是什麽殺紅眼的或者邏輯錯誤的瘋狂殺人機械……
「傑諾斯：能夠令人感到熱血與熱淚的少年漫畫——篇幅控制在十卷之內不要太長、適合二十五歲成年男性、題材要新穎！」
發送時間是十分鐘之前。
至於這一溜的要求, 多半是因為埼玉老師書荒了，並且在網上搜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然巴不得二十四小時竭誠為埼玉老師服務的魔鬼改造人，才不會騰出時間還如此“低聲下氣”地, 來問森野綠問題。
因為在傑諾斯眼中, 森野綠能對自己“首席弟子”地位威脅最大的存在——琦玉老師給她的巧克力冰淇淋至今仍然儲存在改造人的大腦中！
可惜作為非典型高中生，森野綠只在吹出漫我的強烈建議下看過幾部漫畫。
她沒多想，發了個「《全○獵人》」給對方。
然後立馬得到了魔鬼改造人的超速駁回。
「傑諾斯：老師他看過了, 而且是追的最新連載！」
他追到最新連載你字裏行間都透著這麽一股驕傲幹嘛……森野綠嫌棄地撇了撇嘴。
「森野綠：那《劍○傳奇》」
「傑諾斯：太老了, 篇幅也太長了, 更重要的不是正統王道漫畫！」
「森野綠：你又沒說要正統王道漫畫！」
「傑諾斯：能令人熱淚盈眶熱血沸騰的少年漫」
「傑諾斯：不就是王道漫畫嗎！」
……真的很想把《食夢者》全集連塑封一起拍到這個改造人臉上，讓他好好長長見識……
但森野綠決定放任傑諾斯的無知。
畢竟無知才是真的丟人。
但她還是把木椰購物中心○○書店的具體地址發了過去。瀟灑轉手將問題拋給了一無所知的無辜店員本田桑。
忽然間，森野綠便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偉岸了起來——她把自己在漫畫方面認識的最權威的人物, 無私介紹給了傑諾斯——就好像來到這個世界後，整個人都產生了自己在超人社會的陽光下變得積極開朗友善了許多的，錯覺。
不然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答應物間寧人這個笨蛋教他使用重力操作……
不就是幾個公式嗎……怎麽就能讓他進行得如此困難仿佛在生吞大象一般……
森野綠漂浮在自己制造的重力空間中。裹挾在衣物纖維中的水分，被不斷變換的重力分離了出來，像一條條透明無色的果凍。
為什麽這人的個性還能上位替換甩幹機啊！
物間寧人擡頭看了看飄在“果凍”中心的森野綠，又低頭看了眼手裏的本子。
上面寫滿了，據說是重力操作的基礎演算公式。
“不要求你理解，記住這個框架，代入目標物體的重量。”她的語速不快，吐字也清晰，但拼成句子會讓物間寧人感到頭疼。
嘖，明明只是想把森野綠從A班的轟焦凍身邊支開而已……
“然後堅信自己可以改變重力讓這塊石頭浮空——物間，你在聽嗎？”
“嗯。”
物間寧人平常得意張揚的乖戾傲氣，往往是一半掛在上揚的嘴角邊，另一半生在那雙淺灰色的眼睛裏。
然而現在他低著頭，臉上的表情藏在陰影裏。
陰陽怪氣的家夥……
物間寧人發覺本子上多了塊陰影。他有些煩躁地擡起頭，結果看見了森野綠疏於打理、過長的劉海，以及她因為不滿而瞇縫著的淺金色眼睛。
森野綠的睫毛也是淺金色的。物間寧人第一次見到她時甚至不著邊際地猜測這個人是不是得了白化病。
而事實是，她只是白過頭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近過頭了。
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溫熱的氣息。
以及洗發露的味道。
好像是薰衣草。
“？！”呼吸瞬間窒住，少年慌亂地向後踉蹌地退了兩步，“你幹嘛？！”
“你幹嘛？”森野綠氣勢洶洶地反問道，“剛才開始就不知道在生什麽氣。”
簡直莫名其妙。
“……你管我！”
忽然被倒打一耙的森野綠立刻回擊，“不是你讓我教你怎麽用重力操作的嗎？”
分明是你寧願跟A班的人呆在一起浪費時間，被自己拉走也一臉的不情願。
這句聽起來惡意滿滿的揣測，在物間寧人的牙齒後翻來滾去。
他掙紮了半天，最後卻還是沒說出口。
算了算了，他物間寧人不跟女孩子計較。
而對方大概是覺得自己“贏了”，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
森野綠真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可恨的人！物間寧人咬牙切齒地想。
可他又不能不承認，森野綠笑起來時候的眼睛，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不對！為什麽都這種時候了還覺得她好看啊！
氣死了！煩死了！
白癡森野綠！傻子森野綠！智障森野綠！
物間寧人把自己不爭氣的腦袋揉成了雞窩。
下一秒，仿佛聽到他心裏想什麽似的。
有著淺金色眼睛的森野綠漫不經心的問：“物間，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呢？”
“沒有！”
物間寧人清楚的知道兩件事情——要是點頭承認，立刻就能得到一頓完全不放水的暴打。
以及，森野綠不可能真的能聽到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她又不會讀心。
又假設她會——或者其他某個人會也行。
反正若要告訴別人自己心裏所想的東西，語言仍是最好的表達方式。
那些輕如鴻毛的字句，會由於無法撤回又變得擲地有聲重若千鈞。
因為那些都是人的心。
·
比起昨晚的饕餮盛宴，第一天林間合宿只有手握飯團和木魚花高湯的午餐，就顯得相當寒磣了。
不過寒磣歸寒磣，這麽吃的優點也很明顯，簡單快捷管飽，且有效杜絕了部分人員挑食的問題。
譬如成功的讓森野綠吃到了自己最討厭的青椒。直到下午的合宿開始之後，她終於沒有像個沒事人一樣到處亂跑圍觀其他同學練習，而是蜷縮著手腳，乖乖的縮在合宿樓客廳的沙發裏。
骨拔柔造走前把門帶上了。
房間裏變得安靜了許多，卻又做不到完全隔音。
少年少女們熱熱鬧鬧的叫嚷與嘶吼，就在門板之外，仿佛觸手可及。
森野綠不太想聽。她擡手捂住耳朵，發絲摩挲發出嘶嘶聲顯得細小又龐雜。
直到一句“對不起”被塞進凝固的空氣裏。
這是什麽新的懷柔政策嗎……
森野綠繃起全身神經，警惕以對。
往往以她的身量和個頭，必須仰著頭才能看見相澤消太布滿血絲的眼睛。
雖然現在也看不到，但相對的，她看見了相澤消太亂糟糟的後腦勺。
一梳子下去說不定能把頭皮都扯掉……
森野綠見過許許多多的眼睛。
十五歲往前的記憶中，那些眼睛大多都長在上了歲數的臉上。
旁邊伴有細紋、脂肪粒、或者總是熬夜熬出的黑眼圈。
放在十歲前，森野綠或許還會對他們說，請註意照顧自己的身體。
但森野綠現在十六歲了。
學會如何跟吃人不吐骨頭的大人討價還價非常必要。
而在此之前，弄清楚他們的目的是更加首要的事情。
“相澤老師，你現在是恨我恨到，想讓我夭壽至死嗎？”
可是這招對我又不管用……
消失兩個小時，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是向森野綠道歉。
換做普通學生來面對老師九十度的鞠躬與道歉，大概會感到堂皇慌亂之類的。
然而這種負擔完全不會出現在森野綠身上。
因為總不能奢求一個被喊到走廊上罰站，也不會覺得丟臉的姑娘會為此感到不安吧？
她有很多同齡人沒有的東西。
她也有很多不應該在這個年齡匱乏的東西。
“好吧，讓我猜猜，你道歉是因為你們拿不出提升我個性的方案，所以感到愧疚了？”
——那孩子為什麽不能更進一步呢？
——要是能成為絕對能力者研究價值會更高吧。
——真是太令人遺憾了。
——無所謂啦，反正現階段的研究也不需要Level 6的“重力操作”。
“當大人還要管理問題兒童，真累啊。”
她忽然冒出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語。
像在感慨“教師”的辛勞，又像在諷刺著一些別的什麽東西。
相澤消太模樣嚴肅又認真，他一言不發，目光至始至終沒有離開過森野綠。
“什麽啊，這個反應……好沒意思。算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森野綠忽然像個洩了氣的氣球，擺了擺手，“我能不能提升自己的——個性，跟你們沒關系。”
她覺得自己現在像個被人摘了面罩，丟進了太空裏。大腦小腦心肝脾肺腎都很不舒服——雖然如果真的將普通人丟進這種惡劣環境裏，正常情況下應該膨脹得像個不堪負重的氣球一樣才對。
“是我自己的問題。負責開發我的個性的……老師，嗯，他就是這麽說的。”
不關一方通行的事情，不關研究人員的事情，不關那對父母的事情，甚至不關樹形圖設計者的事情。
在“素養判定”的結論報告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寫著。
所有人都是這麽告訴她的，包括她自己。
與他人無關。
無法成為Level 6是森野綠自己的問題。
“如果真的是你們的錯，”她冷靜克制的，陳述著事實，“按我的性格早就把雄英拆了。”
“可你也不想接受增強個性之外，其他方面的訓練。”相澤消太終於開口說道，“體育祭的時候你答應了霍克斯。”
“如果在跟爆豪的比賽中使用了重力空間，就要收回自己說過的話吧？”
森野綠皺起眉頭，顯然是把這件事忘得有些幹凈了。
而遺忘也是一種逃避。
她想起那頓“圍爐會議”進行到尾聲，自己嘲笑太宰治用自殺逃避這個“腐化的世界”的方式過於懦弱。
中原中也表示了讚同。
活下去努力面對才是最難的事情。
五十步笑百步，遺忘其實不比自殺好到哪裏去。
霍克斯和她，當時都說了什麽？
【你為什麽總想著用自己的‘能力’教訓別人？】
【一拳打在別人臉上的感覺難道不會更好些嗎？】
【你剛才，沒有聽到那個叫做綠谷出久的小子喊了什麽嗎？】
【‘那也是你的力量’——不是嗎？】
即使現在想來，森野綠也不禁在心底啐了一聲。
她要是只會用拳頭打人，還能變成Level 5嗎？
她要是只會用拳頭打人，還能這麽順利的考入雄英嗎？
她要是只會用拳頭打人，還有什麽別的剩餘價值嗎？
熟練掌握了個性的人能夠得到青眼。
個性強大的人可以占得先機。
即使在這個世界，認為“個性”至上的絕大多數人也同樣沒有錯。
“相澤老師你剛才不會是去跟霍克斯打電話了吧……”
森野綠露出“你這個叛徒竟然給他打小報告”的嫌惡神色，“當時敷衍他的。”
“反正我也不會變得更強了。相澤老師你和布拉德老師就不要管我了。”
而且練習體術真的很討厭。
“這話也是你以前的老師說的嗎？”
“啊？”
“‘你不會變得更強了’。”他頓了頓，“‘會導致這個問題的原因，全在你自己身上’。”
“……算是吧。”她的眼睛躲閃著，又藏到了霧裏，變得蒙蒙一片。
相澤消太嘆了聲氣。垂在身側的雙手卻收拳握緊，指節發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他往前走了兩步，平常耷拉的雙肩與略微僂著的背脊在這兩步路裏忽然變得寬闊挺拔。
“森野綠，你聽好了——”
相澤消太不常喊學生的全名。
他給人的印象總是不茍言笑，不能親近。
被這樣的人喊了全名，即使沒做錯事也會莫名產生緊張和心虛。
當然，森野綠還是森野綠。她完全不會有這樣的負擔心理，只是平靜地望向某個方向。
現在她平靜地望著相澤消太。
八月午後的光線，完全能夠映照出那張胡子拉碴的臉。
“你的確有很多問題。”
“雖然即使我不是負責你的班主任，也知道你有很多缺點。”
“但你至少是我見過的那麽多的學生中，能讓我說‘好’的。”
“什麽意思？”少女小聲地囁嚅問詢。
“你已經很好了。”
“但是你還能變得更好。”
“我是這個意思。”
森野綠看著相澤消太的眼睛。
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的一句有些誇張又肉麻的比喻。
【如果血液是冰冷的鐵軌，那麽飛馳的列車，總會在某個時間穿過心臟】
它會帶著隆隆的轟鳴，滾滾升騰的蒸氣，能夠撕裂漫長黑暗的人造的光明。
它在剛才貫穿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血液是冰冷的鐵軌 飛馳的列車 總會在某個時間穿過心臟”
出自寺山修司的《空氣女的時間志》
其實後半段推薦配合bgm 3055 食用，但是前半段比較歡脫啦，就沒把作話放前面了
別問我為什麽森野綠會知道絕對能力者進化計劃的，她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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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初次接觸“魔鬼改造人”這個稱號, 還是從一年B班知名中二少年，黑色支配的口中聽到的……
在知道這個稱號的所有者是傑諾斯以前, 森野綠一直以為對方會是什麽掀起第二次人類與人工智能“知識革命”的高危存在。
如果與“羽翼英雄”作對比的話——後者雖然也很土, 但起碼聽起來, 可以令人下意識認為是個正派，而不是什麽殺紅眼的或者邏輯錯誤的瘋狂殺人機械……
「傑諾斯：能夠令人感到熱血與熱淚的少年漫畫——篇幅控制在十卷之內不要太長、適合二十五歲成年男性、題材要新穎！」
發送時間是十分鐘之前。
至於這一溜的要求, 多半是因為埼玉老師書荒了，並且在網上搜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然巴不得二十四小時竭誠為埼玉老師服務的魔鬼改造人，才不會騰出時間還如此“低聲下氣”地, 來問森野綠問題。
因為在傑諾斯眼中, 森野綠能對自己“首席弟子”地位威脅最大的存在——琦玉老師給她的巧克力冰淇淋至今仍然儲存在改造人的大腦中！
可惜作為非典型高中生，森野綠只在吹出漫我的強烈建議下看過幾部漫畫。
她沒多想，發了個「《全○獵人》」給對方。
然後立馬得到了魔鬼改造人的超速駁回。
「傑諾斯：老師他看過了, 而且是追的最新連載！」
他追到最新連載你字裏行間都透著這麽一股驕傲幹嘛……森野綠嫌棄地撇了撇嘴。
「森野綠：那《劍○傳奇》」
「傑諾斯：太老了, 篇幅也太長了, 更重要的不是正統王道漫畫！」
「森野綠：你又沒說要正統王道漫畫！」
「傑諾斯：能令人熱淚盈眶熱血沸騰的少年漫」
「傑諾斯：不就是王道漫畫嗎！」
……真的很想把《食夢者》全集連塑封一起拍到這個改造人臉上，讓他好好長長見識……
但森野綠決定放任傑諾斯的無知。
畢竟無知才是真的丟人。
但她還是把木椰購物中心○○書店的具體地址發了過去。瀟灑轉手將問題拋給了一無所知的無辜店員本田桑。
忽然間，森野綠便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偉岸了起來——她把自己在漫畫方面認識的最權威的人物, 無私介紹給了傑諾斯——就好像來到這個世界後，整個人都產生了自己在超人社會的陽光下變得積極開朗友善了許多的，錯覺。
不然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答應物間寧人這個笨蛋教他使用重力操作……
不就是幾個公式嗎……怎麽就能讓他進行得如此困難仿佛在生吞大象一般……
森野綠漂浮在自己制造的重力空間中。裹挾在衣物纖維中的水分，被不斷變換的重力分離了出來，像一條條透明無色的果凍。
為什麽這人的個性還能上位替換甩幹機啊！
物間寧人擡頭看了看飄在“果凍”中心的森野綠，又低頭看了眼手裏的本子。
上面寫滿了，據說是重力操作的基礎演算公式。
“不要求你理解，記住這個框架，代入目標物體的重量。”她的語速不快，吐字也清晰，但拼成句子會讓物間寧人感到頭疼。
嘖，明明只是想把森野綠從A班的轟焦凍身邊支開而已……
“然後堅信自己可以改變重力讓這塊石頭浮空——物間，你在聽嗎？”
“嗯。”
物間寧人平常得意張揚的乖戾傲氣，往往是一半掛在上揚的嘴角邊，另一半生在那雙淺灰色的眼睛裏。
然而現在他低著頭，臉上的表情藏在陰影裏。
陰陽怪氣的家夥……
物間寧人發覺本子上多了塊陰影。他有些煩躁地擡起頭，結果看見了森野綠疏於打理、過長的劉海，以及她因為不滿而瞇縫著的淺金色眼睛。
森野綠的睫毛也是淺金色的。物間寧人第一次見到她時甚至不著邊際地猜測這個人是不是得了白化病。
而事實是，她只是白過頭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近過頭了。
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溫熱的氣息。
以及洗發露的味道。
好像是薰衣草。
“？！”呼吸瞬間窒住，少年慌亂地向後踉蹌地退了兩步，“你幹嘛？！”
“你幹嘛？”森野綠氣勢洶洶地反問道，“剛才開始就不知道在生什麽氣。”
簡直莫名其妙。
“……你管我！”
忽然被倒打一耙的森野綠立刻回擊，“不是你讓我教你怎麽用重力操作的嗎？”
分明是你寧願跟A班的人呆在一起浪費時間，被自己拉走也一臉的不情願。
這句聽起來惡意滿滿的揣測，在物間寧人的牙齒後翻來滾去。
他掙紮了半天，最後卻還是沒說出口。
算了算了，他物間寧人不跟女孩子計較。
而對方大概是覺得自己“贏了”，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
森野綠真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可恨的人！物間寧人咬牙切齒地想。
可他又不能不承認，森野綠笑起來時候的眼睛，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不對！為什麽都這種時候了還覺得她好看啊！
氣死了！煩死了！
白癡森野綠！傻子森野綠！智障森野綠！
物間寧人把自己不爭氣的腦袋揉成了雞窩。
下一秒，仿佛聽到他心裏想什麽似的。
有著淺金色眼睛的森野綠漫不經心的問：“物間，你是不是在心裏罵我呢？”
“沒有！”
物間寧人清楚的知道兩件事情——要是點頭承認，立刻就能得到一頓完全不放水的暴打。
以及，森野綠不可能真的能聽到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她又不會讀心。
又假設她會——或者其他某個人會也行。
反正若要告訴別人自己心裏所想的東西，語言仍是最好的表達方式。
那些輕如鴻毛的字句，會由於無法撤回又變得擲地有聲重若千鈞。
因為那些都是人的心。
·
比起昨晚的饕餮盛宴，第一天林間合宿只有手握飯團和木魚花高湯的午餐，就顯得相當寒磣了。
不過寒磣歸寒磣，這麽吃的優點也很明顯，簡單快捷管飽，且有效杜絕了部分人員挑食的問題。
譬如成功的讓森野綠吃到了自己最討厭的青椒。直到下午的合宿開始之後，她終於沒有像個沒事人一樣到處亂跑圍觀其他同學練習，而是蜷縮著手腳，乖乖的縮在合宿樓客廳的沙發裏。
骨拔柔造走前把門帶上了。
房間裏變得安靜了許多，卻又做不到完全隔音。
少年少女們熱熱鬧鬧的叫嚷與嘶吼，就在門板之外，仿佛觸手可及。
森野綠不太想聽。她擡手捂住耳朵，發絲摩挲發出嘶嘶聲顯得細小又龐雜。
直到一句“對不起”被塞進凝固的空氣裏。
這是什麽新的懷柔政策嗎……
森野綠繃起全身神經，警惕以對。
往往以她的身量和個頭，必須仰著頭才能看見相澤消太布滿血絲的眼睛。
雖然現在也看不到，但相對的，她看見了相澤消太亂糟糟的後腦勺。
一梳子下去說不定能把頭皮都扯掉……
森野綠見過許許多多的眼睛。
十五歲往前的記憶中，那些眼睛大多都長在上了歲數的臉上。
旁邊伴有細紋、脂肪粒、或者總是熬夜熬出的黑眼圈。
放在十歲前，森野綠或許還會對他們說，請註意照顧自己的身體。
但森野綠現在十六歲了。
學會如何跟吃人不吐骨頭的大人討價還價非常必要。
而在此之前，弄清楚他們的目的是更加首要的事情。
“相澤老師，你現在是恨我恨到，想讓我夭壽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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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兩個小時，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是向森野綠道歉。
換做普通學生來面對老師九十度的鞠躬與道歉，大概會感到堂皇慌亂之類的。
然而這種負擔完全不會出現在森野綠身上。
因為總不能奢求一個被喊到走廊上罰站，也不會覺得丟臉的姑娘會為此感到不安吧？
她有很多同齡人沒有的東西。
她也有很多不應該在這個年齡匱乏的東西。
“好吧，讓我猜猜，你道歉是因為你們拿不出提升我個性的方案，所以感到愧疚了？”
——那孩子為什麽不能更進一步呢？
——要是能成為絕對能力者研究價值會更高吧。
——真是太令人遺憾了。
——無所謂啦，反正現階段的研究也不需要Level 6的“重力操作”。
“當大人還要管理問題兒童，真累啊。”
她忽然冒出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語。
像在感慨“教師”的辛勞，又像在諷刺著一些別的什麽東西。
相澤消太模樣嚴肅又認真，他一言不發，目光至始至終沒有離開過森野綠。
“什麽啊，這個反應……好沒意思。算了……不跟你開玩笑了……”森野綠忽然像個洩了氣的氣球，擺了擺手，“我能不能提升自己的——個性，跟你們沒關系。”
她覺得自己現在像個被人摘了面罩，丟進了太空裏。大腦小腦心肝脾肺腎都很不舒服——雖然如果真的將普通人丟進這種惡劣環境裏，正常情況下應該膨脹得像個不堪負重的氣球一樣才對。
“是我自己的問題。負責開發我的個性的……老師，嗯，他就是這麽說的。”
不關一方通行的事情，不關研究人員的事情，不關那對父母的事情，甚至不關樹形圖設計者的事情。
在“素養判定”的結論報告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寫著。
所有人都是這麽告訴她的，包括她自己。
與他人無關。
無法成為Level 6是森野綠自己的問題。
“如果真的是你們的錯，”她冷靜克制的，陳述著事實，“按我的性格早就把雄英拆了。”
“可你也不想接受增強個性之外，其他方面的訓練。”相澤消太終於開口說道，“體育祭的時候你答應了霍克斯。”
“如果在跟爆豪的比賽中使用了重力空間，就要收回自己說過的話吧？”
森野綠皺起眉頭，顯然是把這件事忘得有些幹凈了。
而遺忘也是一種逃避。
她想起那頓“圍爐會議”進行到尾聲，自己嘲笑太宰治用自殺逃避這個“腐化的世界”的方式過於懦弱。
中原中也表示了讚同。
活下去努力面對才是最難的事情。
五十步笑百步，遺忘其實不比自殺好到哪裏去。
霍克斯和她，當時都說了什麽？
【你為什麽總想著用自己的‘能力’教訓別人？】
【一拳打在別人臉上的感覺難道不會更好些嗎？】
【你剛才，沒有聽到那個叫做綠谷出久的小子喊了什麽嗎？】
【‘那也是你的力量’——不是嗎？】
即使現在想來，森野綠也不禁在心底啐了一聲。
她要是只會用拳頭打人，還能變成Level 5嗎？
她要是只會用拳頭打人，還能這麽順利的考入雄英嗎？
她要是只會用拳頭打人，還有什麽別的剩餘價值嗎？
熟練掌握了個性的人能夠得到青眼。
個性強大的人可以占得先機。
即使在這個世界，認為“個性”至上的絕大多數人也同樣沒有錯。
“相澤老師你剛才不會是去跟霍克斯打電話了吧……”
森野綠露出“你這個叛徒竟然給他打小報告”的嫌惡神色，“當時敷衍他的。”
“反正我也不會變得更強了。相澤老師你和布拉德老師就不要管我了。”
而且練習體術真的很討厭。
“這話也是你以前的老師說的嗎？”
“啊？”
“‘你不會變得更強了’。”他頓了頓，“‘會導致這個問題的原因，全在你自己身上’。”
“……算是吧。”她的眼睛躲閃著，又藏到了霧裏，變得蒙蒙一片。
相澤消太嘆了聲氣。垂在身側的雙手卻收拳握緊，指節發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他往前走了兩步，平常耷拉的雙肩與略微僂著的背脊在這兩步路裏忽然變得寬闊挺拔。
“森野綠，你聽好了——”
相澤消太不常喊學生的全名。
他給人的印象總是不茍言笑，不能親近。
被這樣的人喊了全名，即使沒做錯事也會莫名產生緊張和心虛。
當然，森野綠還是森野綠。她完全不會有這樣的負擔心理，只是平靜地望向某個方向。
現在她平靜地望著相澤消太。
八月午後的光線，完全能夠映照出那張胡子拉碴的臉。
“你的確有很多問題。”
“雖然即使我不是負責你的班主任，也知道你有很多缺點。”
“但你至少是我見過的那麽多的學生中，能讓我說‘好’的。”
“什麽意思？”少女小聲地囁嚅問詢。
“你已經很好了。”
“但是你還能變得更好。”
“我是這個意思。”
森野綠看著相澤消太的眼睛。
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的一句有些誇張又肉麻的比喻。
【如果血液是冰冷的鐵軌，那麽飛馳的列車，總會在某個時間穿過心臟】
它會帶著隆隆的轟鳴，滾滾升騰的蒸氣，能夠撕裂漫長黑暗的人造的光明。
它在剛才貫穿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血液是冰冷的鐵軌 飛馳的列車 總會在某個時間穿過心臟”
出自寺山修司的《空氣女的時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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