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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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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月洲搭了滴滴來到北川國際中學外下車, 值班處電話詢問過呂博後, 他第一次進入這所只有耳聞卻從未踏足的知名中學。

作為一座位於二環內這種寸土寸金地段的民營私立中學, 即使有著雄厚的資本背景和師資力量,學校的總體占地面積也比較中規中矩。

總共就三棟目測三十層有餘的高層構成了正三角形的三個點,每棟樓之間用橋梁式走廊連接將整個小區的俯視圖構造成一個大大的正三角形,三棟樓中間的空地是噴泉樹林和小廣場, 總體建築風格看似和自己母校北川醫科大學這幾年建造的新校區其實差不了多少。

可進了教學樓, 陳月洲瞬間感受到了資本帶來的差距感:人家……一棟樓有八部超大容量的透明直梯, 比北醫新校區的那四部迷你黑匣子不知道炫酷了多少倍。

這裏A棟樓是正選部,B棟是非正選部,最後一棟樓C是校務處和多功能部,呂博目前任職於高中二年級的29班,要去B棟的29層。

一個年級有三十六個班,一個班目測最多二十人的結構, 一層有六個班, 也就是說, 一層樓學生容量最多一百二十人,還沒自己高中那會兒兩個班的人多。

但是, 人家這一層樓的凈面積, 可比自己高中那會兒八個班一層樓的凈面積大多了。

出了電梯,新世界的大門才剛剛打開,陳月洲的左手邊——也就是校區俯視圖正三角形外側的那一側方向有教室,因為是上課時間,各個大門緊閉, 陳月洲也看不到裏面的具體情況,只有教室外的電子屏上顯示著這節課的課程內容和教師信息等內容。

而三角形對內的這一側則是沙發、茶幾和書架,簡約宜家風格的休息閱覽處,坐在這裏小憩或者自習的學生從落地窗向外望去,剛好可以俯瞰到學院區中央的景色。

走廊盡頭懸掛著巨大的電子屏,輪播著今天食堂、超市和便利店的進貨和特賣消息。

雖然他陳某人早就知道北川國際中學富得流油,也見過國內一些有著高額國家補貼的學校食堂經常會冒出高級料理,可是當看到輪播屏幕上關於午餐特價處赫然寫著“佛跳墻”三個大字時,還是再次思考了一下:自己來的這是學校吧?

就在這時,兩個學生去一旁的飲水機買水,全程英文交流,聽得陳月洲是一頭蒙,頗有一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

等學生走後,一種莫名的尷尬感和不適感湧上了心頭。

就像是剛到北醫讀書那會兒,英語課上被迫用口語和那些大城市來的學生做交流時候時,僅僅是聽到對方發音就不想繼續交談。

在教學樓裏兜兜轉轉了一會兒,陳月洲也沒耽擱時間,來到了呂博所在的辦公室。

對方沒在辦公室內廳,陳月洲出了辦公間,總算在外面的職工休息處找到了人影。

此刻呂博正站在窗前焦急地和人通著電話,一通撥起一通又掛,整個人忙得不可開交,從他的臉色來看,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容樂觀的大事。

見呂博忙碌,陳月洲也不上前打擾,就在背後默默站著等候。

直到對方掛斷最後一通電話時,身子忽然一晃,似是有些癱軟導致站立不穩,陳月洲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攙扶住了呂博關切道:“爸,你沒事吧?”

呂博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顫巍巍地轉過頭,麻木地仰頭看了眼陳月洲。

陳月洲見呂博神色不對,先將他攙扶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然後轉身去茶吧機前接了杯普洱茶回來,遞給呂博:“爸,你還好吧……”

呂博呆滯地接過茶杯,木訥地看著杯中的水,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整個人此時此刻像個蠟像假人似的。

“爸,不然你還是回家休息吧……”陳月洲看著呂博道,“事情端琰去處理了,咱們回家,免得端琰那邊多擔心……”

“不用了,我先不回家,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呂博撫著額頭,“小琰那邊怎麽樣?”

“他讓我想過來陪著你,具體什麽情況一會兒他會打電話,你就別擔心了。”端琰也沒給陳月洲說具體發生了什麽,所以陳月洲只能先含糊其辭,先把事情糊弄過去

“好吧……那行……我知道了……我沒什麽事了……你去忙你自己的吧……”呂博說著就要起身離開,結果又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還好陳月洲再一次扶住了他。

這次摔倒,呂博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整個人都軟在地上,陳月洲慌忙蹲下身子搖他:“把你沒事吧?”

呂博的身高和端琰相差無異,但因為缺乏鍛煉,肌肉少脂肪多,體積更加龐大,他倒下之後宛若倒了一堵墻,陳月洲根本拉不動,恰好這時候有老師過來休息,見狀慌忙幫陳月洲扶起了呂博。

“呂老師,你從剛才第一次暈倒我就覺得情況不太對,你快回家休息吧,不然我打120你去醫院看看吧。”年輕老師焦急道。

“不,別打電話。”呂博深吸一口氣,滿臉疲憊和倦意,他擡了擡手臂,發現自己的確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這才側頭看了一眼陳月洲,“你去出門幫我打一輛車。”

“我這就去。”陳月洲應著就要往出走,卻被旁邊的老師攔了下來,“這樣吧,我開車過來的,我先送呂老師回家,反正職工家屬院距離這裏也不遠。”

陳月洲一聽覺得這個計劃不錯,轉頭看了眼呂博,見他此刻已經昏昏欲睡,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

於是,陳月洲和年輕的老師兩人合力將呂博攙扶到地下停車場,年輕老師將呂博扶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自己去取車,過了會兒,一輛極光駛來,對方又從車子上跳下來,小心翼翼的搶呂博攙扶上了車子。

陳月洲跟著上了副駕,路上,對方回頭看了一眼陳月洲:“你是哪位?面生啊。”

“後面這位是我公公。”陳月洲回答。

“哎?端琰已經結婚了,什麽時候的事?都沒給我們這些老同學打電話喝喜酒啊!真是不夠意思!”對方吃驚道。

“雖然證領了,但是婚禮時間還沒定呢,到時候他一定給你們都打電話。”陳月洲馬馬虎虎地應著,原來這個老師是端琰的老同學啊!

一路來到家屬院,對方幫著陳月洲將呂博攙扶上樓,親眼看著呂博進家門後,才轉身對陳月洲囑咐著:“結婚的時候一定要通知我,我叫程輝輝。”

“好,我一定告訴端琰,今天謝謝你了。”陳月洲忙點著頭。

等人走後,陳月洲收起臉上的笑容,在家裏四周看了一下,找了個水杯,去飲水機接了一些熱水遞給呂博,隨口道:“沒想到會遇到端琰的同學,人還挺好的。”

呂博這才慢慢的擡起眼皮,掃了眼陳月洲,緩慢地開口:“他是我們班的副班主任。”

“嗯?副班主任?那是什麽?”

“每個班都有班主任和副班主任,一般學校安排的時候,班主任的教學資歷會比副班主任的教學資歷高很多,權限和工作都不一樣……”呂博長嘆一聲,“班主任可以換班,但不能休假,班主任如果一個月請假兩天以上,這個月就會自動轉為副班主任,權限就會交接給原本的副班主任;如果跨月請假達到一周,這一學期的權限就會交給對方,班主任和副班主任之間光是職稱補貼就差了7000多……”

“哦,這樣啊……”陳月洲臉上沒有太多驚訝的表情,剛才已經看了北川國際中學內部的建設,再回想了一下自己腦內認識的人中有哪些就讀於這所學校,他就大概想過這裏老師的薪水應該不少。

明爭暗鬥的事職場上哪兒沒有,在這種薪水爆表的學校裏面,老師的競爭自然更加激烈。

呂博說完話後就陷入了沈默,陳月洲也沒有再說過話,兩人身處一室一時間都有些尷尬。

好一會兒後,呂博才微微側頭看了眼陳月洲:“小琰把家裏的事情告訴你了嗎?”

陳月洲想了想:端琰是江陳輝的兒子這一層面的事,端琰很早就告訴過自己;但是,端琰實際上是端溪和呂博的兒子的這一件事,這是自己通過特殊道具從端琰身體裏面探知得來的,端琰並沒有和自己提起過。

於是他只能含糊道:“大概說了一下,也沒有深入。”

呂博聞聲,又看了眼陳月洲:“如今你也是小琰的妻子,沒必要這麽拘謹,我休息一會兒,前面那個臥室就是小琰小時候的臥室,你要休息的時候就去那裏面休息吧。”

說完,呂博起身,踉踉蹌蹌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門前對著陳月洲的方向補充道:“晚上也別回去了,讓小琰過來住,家裏發生了這麽多事,住一起好了解情況。”

陳月洲應了聲,覺得自己一個人杵在客廳裏面尷尬,就幹脆脫了鞋子換了拖鞋去端琰的房間休息。

端琰的臥室不大,似乎是用一道人造墻將一間大臥室割分成了兩個房間,房間內整體是棕褐色調的,有一張單人床,旁邊是通頂的書架,前方是個小陽臺,推門出去的時候剛好可以眺望到遠處北川國際中學的三角大樓。

端琰的房間即使很久沒有人居住,也總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用香已久的人身上總會殘留一些後調中木質香的餘香,各種香交雜在一起,給人一種十分舒心的感覺。

陳月洲在書桌前坐下,隨手從書架上取下了一本相冊翻了起來。

這是端琰高中三年的生活記錄,正如同對端琰回憶的探索那樣,端琰三年來都掛著一張苦瓜臉,和他身旁永遠笑得像個假人似的的呂佳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過,高中時候的端琰是真的好看,還沒有如今一身健壯的肌肉,面部線條也沒有如今這般棱角分明,還有著飽滿的膠原蛋白,偶爾抿唇笑起來的時候看著讓人特別心疼。

陳月洲看著看著照片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直到臥室門被人敲響,他才打了個激靈從桌子上爬了起來。

是呂博,他站在門外,此刻精神已經恢覆了些,但眉眼中還是透著絲絲疲憊,他道:“天黑了,我敲門見你沒反應,就想看看你怎麽了。”

“哦我沒事就是睡著了……”

“你要是困了就去床上睡,這天氣雖然熱,但家裏開了冷氣,夏天感冒就不好了。”

“哦……不好意思……”陳月洲伸了個懶腰,側頭看了眼陽臺方向,天已經黑了。

“你晚上吃什麽?”呂博問,“剛才小琰來了電話,說目前事情緩和了,我這邊也就暫時放心了,家裏有帶魚,本來是想等過幾天小琰他媽媽生日我做著給她過生日的,既然小琰今晚回來,那就今天先吃了吧。”

“沒事沒事,我叫個外賣就好……”陳月洲忙起身,“爸你不用忙了……”

“外賣哪裏有家裏面的好?我年輕的時候本來想著開個餐廳,上過廚師學校,那些做外賣的恐怕連正經大勺都沒拿過,手藝拿比得了我這邊的。”

“可……”眼瞅著自己的公公是鐵了心要在家裏做飯,陳月洲拗不過,又不好意思自己睡覺讓老人家做飯,只能硬著頭皮道,“那我也來幫忙吧。”

“也行,你跟我來。”呂博說著離開,走到一半道,“你先給小琰打個電話,我怕他忘了。”

“好。”陳月洲應了聲,掏出手機撥通端琰的號碼。

對方接聽得有點遲:“說。”

聽到對面的語氣還是老樣子,陳月洲也沒怎麽放在心上:“你那邊事情快解決完了吧?晚上回來吃飯,你爸讓我在叮囑你一遍。”

“好。”對面應了聲掛斷電話。

到了廚房,陳月洲這才發現呂博早就將帶魚拿出來放在案板上解凍了。

人家其實也就是隨口一問自己意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采納。

陳月洲嘆氣,只能抹起袖子洗手,呂博將帶魚交給他:“會洗吧?我再去做個羅宋湯。”

“呃……”陳月洲想了想,按照正常殺魚的套路,他先是用刷子將魚身上的鱗刷幹凈,其次摘了魚腦袋,之後用剪刀剪開魚肚子,掏裏面的五臟六腑。

雖然他清楚處理的方法,可是清洗魚是一件漫長而又細致的工作,魚鱗鋒利如刀片,清洗過程中一不小心就被刮傷手。

望著接二連三被割傷的手指和一池子的五臟六腑,聞著水池裏強烈的魚腥味,他一時間有些糟心。

但轉身看著手起刀落迅速的呂博,正所謂公婆和岳父母再親那也不是你爸媽,他也不能說什麽,只能癟著嘴繼續清理魚。

等好不容易將魚解決了,呂博這邊又交給他好大一塊雞胸肉:“切成丁,過一下水,肉泛白之後換水,把這些我切好的蔥姜蒜放進水裏,煮到差不多熟,不要太熟,一會兒還要加入湯裏,會嗎?”

陳月洲:“……”

大爺您都將雞肉塞我手裏了,我還能說不會嗎?

話說回來,這麽麻煩的料理就不能出門吃或者叫個外賣嗎?

這叫外賣下來才幾個錢啊?您月收入隨隨便便好幾萬,您兒子收入也不算少,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在家裏做這些有的沒的浪費時間啊?

陳月洲雖然臉上沒表現出不耐煩,但動作卻很遲緩,呂博也算是看出他的性子了,開口道:“這外面的能有家裏的好?家裏的再怎麽樣也比外面的衛生……”

陳月洲翻了翻白眼:業餘廚師能和專業廚師做比較?再說了,外面飯店也是會洗菜的,人家有超聲波洗菜池,處理農藥殘渣比手工強多了,退一步講如果處理真得沒那麽幹凈……這麽講究也不會讓你多活兩年。

可是,吐槽完之後,陳月洲忽然覺得呂博這一番說辭有些熟悉,仔細一想,發現自己似乎也對李薇說過類似的話。

不過那會兒他是為了讓李薇少花錢才這麽說的,呂博這麽說……可能真得覺得家裏做飯更有心意吧?

陳月洲頓時長嘆一聲,無可奈何地繼續做料理。

呂博說話間已經轉頭去切松花蛋,邊切邊道:“小琰這孩子,回國之後什麽都不吃,唯獨這個松花蛋吃的不少,尤其喜歡皮蛋瘦肉粥,所以我再給他做個……”

陳月洲象征性應付地笑了下,也沒說什麽。

不過,他忽然就想起那個做了泡菜後總是第一時間給自己送來的母親。

雖然那個家對他的愛太過於的沈重,可是相比更多時間打嘴炮和對家人頤指氣使的父親,母親的存在於他前三十年人生卻有著非常重要和無可取代的位置。

明明成為女人後心心念念著要變回男人,可是自己卻在這近兩年的時光裏沒有產生過一次回家的想法,他到底……在逃避什麽呢?

一頓晚飯從傍晚七點半忙碌到晚上八點半,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端琰回來吃飯。

擔心陳月洲饑餓,呂博給他盛了一小碗米飯和幾片帶魚讓他墊墊肚子,等端琰回來後一起吃飯。

可就這麽點食物,哪夠忙碌了幾個小時的陳月洲吃?

一碗米飯下肚,陳月洲非但沒覺得飽,反而是越發饑餓,可呂博一直不吃飯,陳月洲也不好要求再來一碗,於是只能懨懨回了臥室躺在床上休息,只盼著端琰快快回家,好讓他吃上人生第一次拼盡全力做出來的晚飯。

可是,直到玄關處的鐘表敲響十二點的鐘聲,都沒有見端琰的身影出現。

陳月洲走到陽臺撥打了數次端琰的手機都遲遲無人接聽,他轉身回客廳時,窗外一聲悶雷滾過,嚇了他一跳。

回過頭時,原本晴朗的夜忽然烏雲壓境,窗外狂風呼嘯,吹得玻璃窗呼呼作響。

許是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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