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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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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月洲迅速回覆了短信——

[梁莎的幾個順位撫養人都活著, 再輪也輪不到被收養, 如果走正常收養手續是走不了的,你知道的吧?能做手腳嗎?]

對面沈默了一會兒:[北川戶口難度太高。]

陳月洲立刻答覆:[沒法在法律上正式收養,很多家境好一點的人應該不願意收養她的, 後遺癥太多。]

之後想了想補了句:[那, 迂回路線,走二重戶口呢?]

對面這次回覆很快:[可以試試, 不過得看收養方願不願意,和有沒有這個能力。]

緊隨信息而來的是一份壓縮包。

第一份資料是一對加拿大華僑, 都已年過半百, 從照片上來看,女方面善溫和, 男方文質彬彬, 給人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有一個兒子,三十出頭, 是名大學老師, 在美國已結婚生子, 很少回加拿大。

兩人一直希望再有一個女兒,能夠陪在身邊,但兩位如今致力於研究和實驗, 無暇個體生育,也不希望在這個年紀去冒風險,所以希望收養個中國籍的女兒。

兩人都是公派出國後留在國外,從事物理學方面工作, 沒有不良嗜好,沒有不和被投訴的記錄,算是沒有黑點。

陳月洲對他們的資料還算滿意,回覆道:[他們對梁莎怎麽看?]

[沒有看法,最近在國內,見了下定論。]

陳月洲低下頭,打開第二份文檔,這次的夫妻都是雲南人,少數民族,做玉石生意,早年有過一對雙胞胎,夭折之後一直沒有再要孩子。

由於他們民族的傳統,更看重女兒一些,如今年過半百想要個女兒留在身邊陪伴。

陳月洲對比了下前後兩份檔案。

前者給人的感覺是科學門第,後者給人的感覺是財大氣粗,但並不能因此定奪梁莎在哪裏生活更適合,就像親生父母不會喜歡自己的某一個孩子一樣,收養方和孩子的關系也得看二者的緣分。

他問:[什麽時候能見?]

[最近,你定時間。]

[那其他的呢?]

[還有一個。]

端琰又發來一份檔案。

成都夫婦,一直想要個貼心小棉襖女兒,夫妻都不能生育,男方是區上戶籍警,女方小學老師,二人祖籍是某貧困縣,能通過老家報上戶口,但因為前幾年家裏老人生病大出血,生活條件一般。

發完還補了句:[再之後,其他願意收養人沒有能力走二重戶口,不過他們願意接受沒有收養關系。]

[無法建立收養關系的不在考慮範圍內。]

發完,陳月洲還補了條:[沒有收養關系,在法律上他們只是撫養梁莎的陌生人,雖然這麽說很冷血,但那些買賣小孩的家庭,在發現買來的孩子上不了戶口的情況下將孩子丟棄、送人、轉賣的太多了,對於梁莎而言風險性太高了。]

之後,他低頭重新審視著手中的兩份檔案:[前兩個……算了,這三個吧,約個時間見一見吧,約好了直接給我來電話,我隨時有空。]

[好,明天跟你聯系。]

放下手機,陳月洲抱起英語書,又開始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直到傍晚,他將兩份模擬試題做完,肚子咕咕叫,這才想起整整一個下午都忘了給梁莎吃飯。

“臥槽,這廝不會死了吧?一天都沒吭一聲?”

陳月洲慌忙推開臥室的門,只見梁莎正坐在地板上玩小皮球。

天有些黑了,晚霞透過玻璃窗灑在地板上,梁莎迎著餘暉而坐,小小的身影蜷縮成一團,黑胖的小手抱著五顏六色的小球,揉揉這裏,戳戳那裏,時不時還用嘴巴啃一啃,聽到開門的聲音,這才擡起頭。

看到陳月洲的那一瞬間,她瞪大雙眼,眼珠子亮晶晶的,露出驚喜的表情奶聲奶氣大叫一聲:“媽媽!”

“你……”陳月洲走上前去,摸了摸梁莎的頭。

然後低頭拆開梁莎腰上的紙尿褲,發現整個尿片雖然潮潮的,但並不濕,而且屁股也很幹凈。

難道這家夥一天沒有大小便?

“梁莎,你不想噓噓嗎?”

梁莎使勁搖搖頭,然後努力站起身子,搖搖晃晃地拉著陳月洲就要朝衛生間走。

“啊?怎麽了?”陳月洲慌忙跟上。

梁莎最近雖然忽然會走路了,但走得並不穩當,走著走著就變成了四腳獸,爬著爬著又進化成了直立動物,動作看起來十分危險。

來到衛生間,梁莎指了指馬桶,陳月洲的視線落在坐便器上。

之前他給梁莎買過一個小兒攀爬馬桶的小梯子,也將馬桶蓋換成了小兒坐板,塑料圈很大,只有前端露出一個腦袋大小的圓洞,方便小孩子如廁的同時避免他們栽下去。

只可惜,一直以來梁莎壓根就不願意在馬桶上如廁,如果不是他每次盯著,這廝絕對會拉在褲子上。

可眼下,馬桶圈和地上濺滿了黃色的尿液,小凳子上也是尿漬,抽紙盒裏面的紙被人拉得一圈糟,毛巾被順帶扯在了地上,泡在黃色的尿液裏……

而馬桶裏,堆著一坨惡心的排洩物,泛著陣陣惡臭……

陳月洲:“……”

梁莎這是……

想告訴他,她自己尿尿大便還擦屁股了嗎……

天啊……

他的抽紙盒、他的衛生紙、他的毛巾……以後還能不能要了……

“媽媽!”梁莎叫了一聲。

陳月洲從恍惚中回神,低頭看著梁莎,只見她正睜著一雙大眼睛,仔仔細細看著自己,眼裏好像還有……期待的目光?

期待什麽?

陳月洲又回頭看了坐便器,瞬間恍然大悟。

她這是在等自己誇她?

誇她今天一聲不吭地自己上了廁所,還擦了屁股?

呵呵……

弄這麽亂,收拾起來的麻煩程度不亞於她直接拉褲子上好嗎?

可是,面對試圖討好大人的孩子,即使對方笨拙,也不能出口傷人。

讓一個人走上正路的第一步是——肯定她的努力,讓她因為努力而得到獎勵,這樣才不會對力爭上游從一開始就抱有消極的情緒,而是總在嘗試做得更好。

陳月洲立刻從口袋裏掏出夾心棉花糖,裝著露出很驚訝的表情:“哇,梁莎,這是你自己爬上去尿的嗎?”

梁莎頓時興奮地點著頭。

“哇,好厲害啊,梁莎好棒啊。”陳月洲誇張地對梁莎比著大拇指,將棉花糖給她,“下次,如果能不在周圍灑出來,給你十顆!”

梁莎興奮地一把抓過棉花糖,拆了包裝就朝嘴裏丟,等將甜甜的糖吞到嘴裏了,她又有些緊張地看向陳月洲,慌忙用小胖手抓起地上的包裝袋,小心翼翼地塞在他手裏。

“對了……媽媽之前告訴過你,這種東西不可以亂丟哦……”陳月洲虎摸了一下梁莎的頭,迅速摁下抽水馬桶,並取下淋浴器沖刷著糟糕的屎尿現場。

等收拾完了衛生間,陳月洲一邊輕輕敲打著的右肩,一邊慢慢向廚房走,他取出一早準備好的牛奶燕麥粥,用微波爐加熱了一下,端給梁莎,之後給自己叫了一份外賣,兩人坐在客廳裏吃了起來。

吃完飯收拾完碗筷,陳月洲又去看專業課的書,梁莎就抱著自己的小皮球,安安靜靜地臥在他的身側。

【宿主你有沒有覺得,梁莎最近忽然安靜了。】478瞧著陳月洲身旁小小的身影,禁不住問。

“是安靜了不少。”陳月洲一邊用草紙做著演算,一邊抽空掃了眼梁莎。

【沒問題嗎?】

“有什麽問題?”陳月洲不以為意,“一個月期間,輾轉好幾個大人的手中,過了不同的生活,動物能夠意識到自己在顛沛流離,孩子也一樣。”

他說著,放下筆揉了揉梁莎軟軟的發頂,小姑娘頓時急匆匆丟掉小皮球,興奮地抱住陳月洲的手緊緊抓著,像是擔心下一秒這只手就會離開似的。

“小孩子很可憎,但與此同時,也很可憐。”

陳月洲低頭看著梁莎:“父母可以有無數個孩子,而孩子只有一對父母,關系本身就很不對等也很不公平。

這就有點像皇帝可以有無數個嬪妃,而嬪妃只有一個皇帝,皇帝總是自認為自己極大地遷就了後宮的嬪妃,可其實嬪妃們每天無時無刻不都在遷就皇帝……

孩子也是,大人們總是認為自己在遷就著孩子的無理取鬧,可孩子,卻又何曾不無時無刻盯著大人的臉色小心行事,每分每秒都在遷就著大人。

對於他們而言,父母就是皇帝,是他們童年人生的全部,當意識到自己在顛沛流離的時候,他們就會竭盡全力去討好。”

陳月洲起立,走到臥室門前對梁莎勾勾手指:“快過來,睡覺了。”

梁莎一見,立刻連滾帶爬地朝著陳月洲撲去。

……

第二天是個陰天,鴉青色的天空上烏雲滾滾,像是很快就要大雨傾盆。

陳月洲收到短信,帶著梁莎分別約見了幾方家長,華僑那一對夫婦見到梁莎的時候,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在聽到需要做二重戶口才能建立合法收養手續的時候,微微皺了下眉頭,之後表示還需要再商量一陣兒後直接離開。

而雲南的那對夫婦倒是對梁莎比較親切,但是男方明確表示,他們夫妻很白,孩子過黑會讓他們覺得尷尬,言下之意就是這個孩子可能他們不太滿意。

最後一波是那對經濟一般的成都夫婦,兩人長相極其普通,個子也不高,屬於走在人群中完全會被埋沒的類型。

見到梁莎的第一眼,女方便興奮地抱起了孩子,之後對著陳月洲皺了皺眉頭:“之前一直沒給孩子束過腿呀?”

“啊?啥?束腿?”

“對啊,束腿。”女方揉了揉梁莎肉肉的小腿,看著她軟綿綿的小臉滿是溫柔,“我們那兒小孩子到一定年齡每天都要束一下腿,免得孩子走路不老實,將來變成XO型腿曉得不。”

陳月洲:“……”

束腿不會導致血液不流通嗎?

第一次聽說,不懂。

“而且,孩子虛胖這麽厲害,是不是給孩子吃得太單一了啊?”女方摸了摸梁莎的小肚子,“你瞧孩子這虛虛的,怎麽能這麽對孩子?”

陳月洲:“……”

大姐,吐槽錯人了吧?

讓她營養不良還虛胖的那個人是趙韓洋梓好嗎?

他每天可是給這廝吃的是進口奶粉沖兌麥片啊,雖然不是她花的錢,可那一罐奶粉的錢夠他叫半個月外賣啊!

“你也別杵著了,什麽時候孩子我能帶走?”女方從口袋裏掏出一塊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的東西給梁莎,梁莎立刻抓著吃了起來。

“哈?”陳月洲驚了,“你……就這麽定了?還有你剛給她吃了什麽?”

“那不然哩?”女人奇怪地看著陳月洲,轉頭摸了摸梁莎的頭發,“給孩子吃什麽?我老家專門給孩子吃的點心,害怕我毒死孩子喲?你看你給孩子搖褲都不穿……”

陳月洲:“……你等等,我發個短信。”

他立刻給端琰飈過去一條微信:[第三個那對夫妻那麽熱情,沒問題嗎?]

對方回覆也很快:[第三個是我警校同學的師傅,共業很久,問題不大,本身夫妻兩個就是熱情的人。]

陳月洲看完收起手機,想了想,看著眼前對梁莎滿是憐愛的夫妻,沈默了許久道:“行吧,孩子你們可以帶走。至於後續給孩子上戶口的事情,你們也認識端琰的朋友,直接聯系端琰反映情況就好了,行嗎?”

“可以可以。”一聽可以帶走梁莎,女人頓時開心地點了下梁莎的鼻尖,“等下媽帶你買吃的去,開心不?”

梁莎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膽怯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回頭看了眼陳月洲。

陳月洲只是靜靜地望著她,視線清冷。

梁莎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瞬間睜大了雙眼,眼眶泛紅,張開嘴就打算哭嚷——

“不許哭!”陳月洲一聲厲喝。

梁莎打了個顫,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但卻沒有哭出聲。

不知什麽時候起她學乖了,當陳月洲不想聽到她哭聲的時候,就算胸口憋得一抖一抖的,也絕對不會哭出聲。

“梁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陳月洲冷冷清道:“你必須有一個能夠撫養你、給你正確引導、將你呵護成人的大人,而那個人不是我,在你無法獨立之前所有你不想面對的事情你都得去適應,懂嗎?”

梁莎咧咧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並不懂陳月洲在說什麽,但她的潛意識裏察覺到,她再一次,被人拋棄了。

……

送走梁莎,陳月洲找了家咖啡館坐著,點了杯卡布奇諾,望著窗外發呆。

沒一會兒,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不超過三十秒,小雨就變成了傾盆大雨,粗魯狂暴地潑灑在大地上。

陳月洲嘆了口氣,等雨小了些後,收拾東西回家。

他將家中梁莎用過的所有東西打包在一個塑料袋裏,然後望著塑料袋發呆。

【宿主,怎麽啦,難不成你還舍不得啦?】

“狗屁。”陳月洲嘆了口氣,背靠沙發望著天花板,低聲道,“我只是在想,因為大人們的一個小心思,一個孩子的一生就會因此而改變,挺可怕的。”

【是嗎?】478撐起下巴想想,【可是,剛才那個女的看起來很喜歡梁莎呢,想想梁莎未來的生活,一切都好過在趙韓洋梓身邊生活,不是嗎?】

“是嗎?”

【對啊,宿主,眼下都大結局了,你應該開心啊!梁乃恩被解決,趙韓洋梓也和父母商量妥當的孩子的撫養權,梁莎也有了不錯的歸屬,我們這個任務做得很好啊。】478翻了翻計分面板,【雖然現在趙韓洋梓這邊分數還沒有變化,但很快就會上去了,只要我們懸掛起來,這個任務很快就會完成了不是嗎?多圓滿啊。】

“圓滿嗎?”

陳月洲若有所思地哼了聲,轉頭望向細雨蒙蒙窗外,聽著遠在天邊但又仿佛近在身邊的陣陣雷鳴:“但願是吧。”

……

在梁莎被送走的第三天,趙韓洋梓帶著兒子梁琦回到了天津的家中。

她替梁琦找了家附近的幼兒園,每天早晨送去,晚上接回,白天在家閑著的時候就認真寫作。

因為梁乃恩的關系,她如今寫同性戀的劇情多少有些抵觸,於是趁機嘗試開了言情向作品的新文,讀者們也很體貼,紛紛大力收藏訂閱。

而她的父親趙漢忠,也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繼續摸魚混日子;母親韓笑,繼續經營著自己的小商店,由於手頭多了些錢,還趁機給商店做了個翻修。

一家人因為一場風波的結束和意外而來的賠償款,一直相處融洽、安穩和平,仿佛他們之間從未產生過矛盾一般。

直到有一天——

趙海忠喝醉酒從外面回來,開門就將玄關處的花瓶丟在了地上。

“砰”一聲脆響,將屋內的三個人皆嚇了一跳。

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韓笑頓時怒道:“幹什麽啊你,喝醉酒耍酒瘋啊?”

“姓韓的,你,那個梁家給的三十萬,你打算一個人拿到什麽時候?”

“哈?”一聽到錢的事,韓笑立刻警惕地站了起來,“你什麽意思你?”

“給我十五萬。”

“給你,你算老幾?”韓笑冷笑,“給你了錢,你又拿出去打牌了吧?你當我不知道啊,你媽家那兩套拆遷賠的房,你全都為了換錢低價賣給你姐了吧?拿著錢出去找小姐,天天請這個請那個,你那麽瀟灑拿你自己的錢瀟灑啊!”

“那是我媽的拆遷房,我想怎麽處理我怎麽處理!”

“那這是我女兒的錢,我是她媽我有資格處理!”

“那錢不是你一個人的!”

“哈?這是梁家賠償給洋梓的,怎麽不是我的了?”

“你這意思是說洋梓不是我閨女?那她是誰的!”

“趙漢忠你有病吧?喝多了耍什麽酒瘋?”韓笑一把推開他,“一天到晚掙不來幾個錢還唧唧歪歪的,煩不煩啊,地上玻璃渣子一會兒你給我掃幹凈,否則我收拾你。”

“爸……媽……”

聽到外面巨大的動靜,趙韓洋梓頓時心跳加速了幾分,她慌忙將梁琦用被子捂好,之後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看著客廳爭執的父母。

“我有病?我他媽就是有病!我就是有病讓你把這個雜種和她生的小雜種接回來!”趙海忠說著從地上一掌抓起破碎的花瓶,直接丟在了韓笑的臉上。

“啊——!!”

韓笑慘叫一聲倒地,鮮血瞬間從她的臉頰處噴湧而出。

“媽媽!媽媽!”

趙韓洋梓頃刻間大腦“嗡”的一聲巨響,她發瘋一般地沖到客廳護住韓笑,跪在地上抱住趙海忠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大哭道,“爸爸!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啊!爸爸你不是這樣的人啊!爸爸你從來不跟家裏人動手的啊……”

“我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我他媽忍氣吞聲一輩子,忍著你們娘兒倆一個潑婦,一個廢物,現在倒好,打個牌,都知道我閨女是個得過梅毒的臟貨!你說我為什麽!贏牌我都嬴不開心!”趙海忠擡腿,“你現在別惹我,你趕緊的把你媽往醫院送,之後再出事兒可不關我的事兒!”

“爸爸……公公婆婆不是來解釋過了嗎……”趙韓洋梓痛苦地跪在地上,十指顫抖地抓住滿地的玻璃渣子,鮮血順著她的手指不斷向外流淌,“他們是故意氣你的,是因為你贏了牌他們故意氣你的啊……”

“我變成今天這樣還不是因為你——!!”趙海忠憤怒地咆哮著,他滿頭青筋,喘著粗氣,“你個不要臉的還好意思要這個雜種!這個雜種肯定將來也是個屁股挨槍的!臟死了!你簡直在害我們家家破人亡!”

趙海忠一把拉開防盜門,摔門而去。

“……他是我兒子,他是我的孩子啊,爸爸,我怎麽能我把他丟了啊……”

趙韓洋梓痛苦地捂住臉,泣不成聲。

“嗚嗚嗚哇啊啊啊啊啊……”

聽著屋外震耳發聵的爭執聲,屋內的梁琦也大哭了起來。

一時間,這個前一秒還安靜祥和的家裏,此刻只剩下喘息和啜泣。

……

等120急救將韓笑拉到醫院急診搶救的時候,她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昏厥了。

韓笑的臉上被玻璃瓶劃傷了共7條口子,縫合了16針,左眼附近受傷最嚴重,已經纏上了厚厚的繃帶,右眼隱隱能看得清眼前的世界。

醒來之後的韓笑幾乎是崩潰的,她發瘋般地嚎哭,摔光了身旁所有的東西,直到趙韓洋梓跪在地上求她冷靜時,她才漸漸從悲憤中清醒了過來。

之後,她轉身一把抓住女兒的手,用幾乎聽不出發音的嘶啞聲道:“洋梓,洋梓,你爸這樣子了,你不會拋棄媽媽的對不對,你不會不管媽媽的對不對,媽媽在你小時候開商店再辛苦,媽媽是不是也回來給你們做飯吃,你說對不對……”

“……”

趙韓洋梓死死咬著下嘴唇點點頭。

“所以,洋梓,洋梓,那你要聽媽媽的,快給你大姨打電話,你快,你快,你快……”韓笑顫巍巍地搖晃著趙韓洋梓,“我要給你大姨托付個事情,快,你快。”

趙韓洋梓從口袋裏取出手機,撥通交給韓笑。

電話一接通,韓笑慌張喊道:“姐,姐,姐你快幫幫我,對,趙海忠那個王八蛋把我打了!我現在毀容了!馬上就要毀容了!你不是前幾天答應給洋梓介紹的那個離異男嗎?你快介紹給她啊,再不介紹,我和趙海忠婚姻要是涼了,洋梓本身條件就不行,單親家庭還要被歧視,這怎麽辦啊!”

“……媽……”趙韓洋梓張了張嘴,露出幾乎絕望的表情,“媽……你幹什呢……你……”

“媽我在幫你啊!”韓笑轉頭看著趙韓洋梓,“我這一輩子伺候那個趙海忠一輩子!老了換來被他毀容成這個樣子!你要步入我後塵嗎!你不能啊孩子!

這個你大姨聯系的男的,和你一樣離過婚,也帶了個孩子,沒什麽不良嗜好,就是在家不幹活兒,你們倆結婚,也沒人知道你倆過去離過婚對不對,媽也不會再丟人,而且以後媽也有個人照應啊,不然你又要管梁琦,又要管媽,你管的過來嗎?啊?”

“媽……那你也不能……”

“我是你媽啊,你不能說我養你這麽多年,我現在出事兒了,你把我就這麽撇了吧?啊?孩子?”韓笑抓住趙韓洋梓的肩膀,一臉驚慌地看著她,“孩子,是媽媽供你上的學,是媽媽給你做飯給你吃喝,是媽媽讓你去上的天津外國語大學啊,你爸什麽都沒給你啊孩子,你不能這麽對媽媽啊……”

“……媽你冷靜點……”

“孩子,媽媽是你的家人,媽媽是你唯一的媽媽啊孩子……”

“……媽我知道媽……你冷靜點好不好……”

“孩子,你不愛媽媽了嗎?媽媽現在這個樣子還怎麽開商店啊,媽媽以後得全都靠你了啊洋梓……”

“……媽求你冷靜一點,媽我知……”

“你知道個屁——!!!”韓笑忽然一聲怒喝,“你如果知道!你就不會和梁乃恩把事情鬧成這樣!你就不會把咱們家、把我逼成這樣!你老老實實聽我的找個男人結婚!湊合找個能幹的工作不好嗎!啊?都是你!你不懂事!你知不知道!”

“……”

趙韓洋梓張了張嘴,她想解釋,可卻發現一切解釋在母親的詭辯下似乎都那麽蒼白無力。

她此刻只覺得胸口痛得厲害,僅僅是試圖發聲,都仿佛要吐出來。

她本能地起立,轉身朝著衛生間奔跑而去。

趴在洗手池前,她瘋狂地嘔吐,試圖想要將那些堵在她喉嚨讓她快要崩潰的東西全部都吐出去,可是,吐出來的不過都是些沒用的酸水和發苦的膽汁而已。

“夠了……”

她無力地將身子靠在廁所的墻壁上,用腦袋撞擊著墻面。

“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她每撞一次都比上一次狠,瓷磚不斷發出“砰砰”的悶響。

“我受夠了!我受夠了……讓我死吧,讓我死吧啊啊啊啊!”

趙韓洋梓最後一擊幾乎用盡了全力,額角終於將年久失修的瓷磚撞出了一個豁口,鋒利的邊角將她的額頭開了一條細長的口子,一縷鮮血頃刻間流了下來,和她滿臉的淚珠混在一起,墜落在地面。

她轉身,搖搖晃晃地出了衛生間,看了眼母親病房的方向,又看了眼不遠處的電梯間,選擇走向了電梯,按下了頂層的26樓鍵。

樓頂是醫院的倉庫入口,旁邊有把梯子,梯子上方是一個長和寬大約一米的小天窗,窗戶上有鎖,鎖子上插了把鑰匙,似乎是誰留在那裏忘了拔。

趙韓洋梓慢慢走過去,順著梯子爬了上去,解開天窗的鎖子,一把將天窗的玻璃頂起,然後自己爬了上去。

樓頂是一片大露臺,從這裏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她所住的這片城區的全貌。

此刻是傍晚,天空一片紅燦,風很大,將她身上灰色的長裙不斷卷起。

趙韓洋梓向前走了走,直到走到樓邊時蹲下,掏出手機,默默撥通了呂佳音的電話。

“洋梓?”

“佳音。”趙韓洋梓麻木道。

“怎麽了?是想讓我關註你的新文嗎,放心我已經關註了……”

“佳音。”趙韓洋梓打斷她,“你喜歡你弟弟嗎?”

“啊?”

“佳音,劉徹小時候也說過金屋藏嬌這樣的話,可後來長大了,他還不是弄死了陳阿嬌……現實生活可沒有那麽幼稚,如果不爭取,你很快就不是女主角了。”

“洋梓……你怎麽了突然?你……發生什麽了?”

“沒什麽。”趙韓洋梓垂下眼,看著樓下如螞蟻般細小的人煙和車流,“佳音,即使沒有血緣關系,也未必你弟弟不把你當姐姐看,很多事一定要早早說,早早解決……才不會走到無法挽回的一步,知道嗎?”

“……”呂佳音沈默,半晌,提高音量道,“洋梓,你在哪兒,我馬上定機票,立刻過去找你。”

“說什麽呢,佳音。”

趙韓洋梓咧嘴,她想笑,卻發現連嘴角上揚的表情已經都做不到,“佳音,我就是忽然想起來,你小學五年級轉來我們學校的時候,那副怯生生的樣子,真對不起了,那時候還跟著那幫小混混欺負你,不過你知道嗎,他們現在大多過得都不怎麽樣……”

“趙韓洋梓!把你的地理位置現在發給我!立刻馬上!”呂佳音狠狠打斷她,用幾乎咆哮的聲音道。

“佳音,別鬧,以後你得和蘇珊好好相處,知道嗎,蘇珊挺不容易的,為了我鞍前馬後地跑,她其實是個好姑娘,你倆要繼續腐下去,知道嗎?”

“洋梓,你在哪兒,你到底怎麽了,你快告訴我,你……”

趙韓洋梓不等呂佳音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爾後又將電話撥了給陳月洲——

電話被接聽,對面是睡意朦朧的呼吸聲:“……洋梓?”

“蘇珊。”

“嗯……”對方好像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蘇珊,你喜歡佳音的弟弟嗎?”

“哈?”電話那頭的人瞬間清醒了過來,剛才懶惰的氣息瞬間全無,“洋梓你瘋了吧?”

“蘇珊,我不是很建議你喜歡他。佳音的弟弟雖然我不知道什麽情況,但似乎很早之前就名草有主了,如果不想受傷,一定要遠離,知道嗎?”

“……洋梓你突然間說這些是瘋了嗎?我怎麽可能喜歡端琰?臥槽我還沒彎呢我!”

“蘇珊,你總是這樣,每次別人跟你說正經的,你都說些人聽不懂的話……”趙韓洋梓頓了一下,“但是,蘇珊,你要和佳音好好相處,知道嗎,說句現實的,如果你受委屈了,佳音是能幫上你的,這個社會,能有個能幫上你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呢?”電話那頭問。

“所以什麽。”

“所以,說完這些仿佛交代後事的話,你打算去死嗎?”

“……”

趙韓洋梓沈默,片刻,她擡頭,看著天空:“蘇珊,你知道嗎,我好累……”

“好不容易爭取到孩子的撫養權,你就要這麽放棄了嗎?”

“……反正孩子也不認我,每天去幼兒園接他,他都吼著喊著要奶奶、要爺爺,我總是要給一堆人道歉,再道歉……”

“山綠網現在的人氣也打算放棄了嗎?”

“**寫不下去了,言情也寫不出來,但凡想到的戀愛的梗都會想起乃恩,回過神時發現寫出來的內容都是他對我用過的套路,讀者看得越開心,我就越是痛苦……”

“好不容易穩定的家庭也放棄了嗎?”

“穩定?是啊,好穩定啊,拼盡全力想要挽回家庭,卻發現拼盡全力換來的是家庭的破裂,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變成這樣……”

“洋梓。”陳月洲打斷她,“人從出生開始就會被配置一些隨機裝備,天賦、特長、家庭環境還有父母,我們帶著這些初始裝備,開始冒險。

隨著經歷越來越多,我們擁有的裝備也越來越多……然後你有一天會發現,壓在身上的東西太多了。

而且很多東西還是互相不兼容的,他們已經無法再作為你的裝備保護你,甚至會因為不兼容而消耗你,這時候如果不做取舍甚至無法前進。

那麽,到了該取舍的時候,就必須學會取舍……即使這個行為對於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來說很殘忍,可是,人總是要活下去的。”

“……”趙韓洋梓垂眼,“蘇珊,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趙韓洋梓倏地提高音量,大聲咆哮出聲,“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這是在讓我把我的親生父母拿來做取舍!誰能夠輕而易舉把自己的家人做取舍!啊?!”

“你的父母,不就做了嗎?”

“……”趙韓洋梓倒抽一口氣。

“一個因為自己婚姻的失敗而把對婚姻扭曲的看法強加在女兒頭上的母親,一個打牌鬼混得過且過混日子天天妄想靠女兒嫁個金龜婿能天上掉餡餅的窩囊廢公務員,為了融入社會過上大家都在過的生活他們選擇成為人父人母,然後礙於未成年人保護法,懷揣著對貓貓狗狗今天開心逗一逗明天不開心踹一腳的心情養大了女兒。

於是母親開始幻想著把女兒當作自己的2.0覆刻版本,把自己玩成BED END的結局重新玩成GOOD END,絲毫不在意女兒到底是身處刀山還是火海。

父親開始幻想著拿女兒當作自己碌碌無為的翻盤機器,幻想找個金龜婿卻發現女兒根本就不具備找金龜婿的所有條件,失敗之後就摁著女兒的腦袋和一個糟糕至極的男人在一起,心裏想著至少不要給自己的威名丟人。

嘴上還都道貌岸然地說著‘孩子我都是為了你好’這樣讓人惡心到想吐的話,可孩子就是信了。

沒辦法,父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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