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那扇門和走廊上的其它門沒有任何區別。

克裏斯沒有立即打開門，他看向身邊的卡爾頓。

對方的身影已經變得十分模糊，像是很快就會消失不見。

他的心底還是有些疑惑需要解答，比如他想知道自己醒來的房子，和椅子背面的那句話，“我曾經在那兒待過，是嗎？”克裏斯把手插在上衣的口袋裏，假裝不在意地問道，他的貼身T恤已經在之前貢獻給了卡爾頓，這會兒他的身上只有一件寬大的運動外套。

只是拉到胸口的拉鏈，能夠讓卡爾頓輕而易舉地看到衣服內的一切，卡爾頓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在克裏斯發現前，轉開了視線，“是的。”他沒有隱瞞。

“哪一次？”克裏斯發現自己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卡爾頓可能活了很多次，他在寂靜中死去，然後回到過去，想要改變些什麽，但最後總是在同一個時間死去。

“上一次。”卡爾頓說，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伸出手指，在離克裏斯的嘴唇還有一些距離的時候停下，“噓，時間快要到了。”

他抓住克裏斯的手腕，然後示意他打開眼前的這扇門，“打開這扇門，埃文就在這裏。”他隔空親吻了一下克裏斯的頭發，“游戲時間到了。”

克裏斯想到那個倒計時，“所以這並不是你的空間？”

“它也影響了我。”卡爾頓說，他稍微推了克裏斯一下，“當埃文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也進入了。”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是他的身體已經逐漸變得透明。

直到消失在走廊裏。

克裏斯看了一會兒卡爾頓消失的地方，他心底的疑惑並沒有減少，但是現在卡爾頓消失了……他呼了口氣，只能先轉動門把手，打開了房間的門。

然後看見了靠在鐵床上，似乎睡著了的埃文。

——他們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水泥房子裏。

克裏斯慢慢走了進去，而當他踏入這個房間的瞬間，身後的門就消失在了墻壁上。

克裏斯摸了下墻壁，發現沒有一點縫隙，那扇門就這麽消失在了墻壁上，那個記憶走廊對他關閉了。

或許是他的出現吵醒了埃文，克裏斯看向已經清醒的埃文，“你還記得多少？”

埃文有些疲憊地揉了下額角，“一部分，很模糊。”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對克裏斯說，“我記得我們在約翰森的房子裏。”

“然後你遇到了走廊上，年幼的我。”說到這裏的時候，埃文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很快，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對克裏斯說，“游戲時間應該快到了。”

克裏斯想到了他們最初在走廊上看到的女人，“那是你的……姑媽？”他思考了下說。

“是的。”埃文說，他從床鋪附近走到克裏斯的身邊，“我大概能夠明白一些原因。”

“什麽？”

“卡爾頓選擇我的。”、

和卡爾頓不同，埃文的話並不多，很多時候他都是沈默的，藍灰色的眼睛裏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這讓克裏斯總是想到那個年幼的埃文，“因為瘋子？”他想到了那個女人提到的，埃文的瘋子父母。

“或許。”埃文說，他指了下自己的胸口，“我感覺不到卡爾頓了。”或許是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多了，這次埃文沒有繼續說下去。

克裏斯靠在墻壁上，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他看著埃文，“我記得你說過，卡爾頓死去的時候35歲？死於自殺？”他想到了那個禁閉床裏的老人，當然，這不矛盾，卡爾頓只是永遠活不到自己第一次死去時的時間。

而在這個時間點之前，他想要自殺，想要提前死去，都沒有問題。

克裏斯計算了一下十五年後的時間，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這次卡爾頓沒有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他來到了埃文的身上……

——那麽這個時間點裏的卡爾頓呢？

他現在應該20歲了……

“游戲時間結束倒計時……”而就在克裏斯準備詢問埃文的時候，密閉的房間裏，突然響起了熟悉的播報聲。

“十……”

埃文急忙抓住了克裏斯的手腕。

“九……”

一扇門因為克裏斯的意識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八……”

“埃文。”克裏斯抓住埃文的手臂，“我能擁有你的聯系方式嗎？”

“七……”

埃文已經打開了那扇門。

“六……”

埃文沒有說話。

“五……”

他思考了下，轉頭看著克裏斯，“我會聯系你。”

“四……”

克裏斯握緊了埃文的手臂，在埃文穿越過門的時候，他也被拉入了那扇門——

“三……”

“二，一。”

“游戲結束。”

克裏斯懷疑自己被人揍了一頓，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巷子裏，運動外套裏的T恤已經不翼而飛，他的腦袋痛得活像被人用棍子打了一天。

他努力回憶了幾分鐘，才想起來他的頭疼來源於宿醉之後的脹痛。

克裏斯咒罵了幾聲把他拋棄在巷子裏的朋友，他打開手機，想要看看現在是什麽時間，卻發現手機已經關機了。

克裏斯捂著腦袋，瞇著眼睛打開了手機，然後就收到了無數條來自於瑞克的電話和短信，上面重覆的問題是——

嘿兄弟，你在哪兒？

我在哪兒？克裏斯捂著腦袋，緩慢地轉動腦袋，觀察起自己所在的巷子。

這是個看上去很陌生的地方，不同於他經常待著的那個街區，這裏整潔又幹凈，幾乎聞不到一點異味。

克裏斯總覺得自己好像來錯了地方……他從地上站起來，看了下時間，思考自己在喝醉之後，是怎麽來到這兒的。

巷子裏什麽都沒有，克裏斯只能慢慢走出巷子。

他走過去，看見了一個站在街邊的男人，那是個長得頗為英俊的，看上去極具精英氣質——和他是兩個世界的男人。

對方有一雙讓人印象深刻的藍灰色眼睛。

只不過和他一樣，這位紳士（克裏斯嘲諷地笑了下）身上的西裝，也有些淩亂，活像鬼混了一天之後的模樣。

克裏斯和男人擦肩而過的同時，聞到了對方身上的木質香水味，伴隨著苔蘚的味道……那是種讓他覺得熟悉的味道。

“嗨。”克裏斯轉頭，攔住了男人。

男人略微停下腳步，側頭看著他。

“這是哪兒？”克裏斯問，他有些不自在地抓了下頭頂亂翹的頭發，他覺得這聽上去像個拙劣的搭訕借口。

哈，搭訕，克裏斯嘲諷地想，他怎麽會向一個男人搭訕？

男人藍灰色的眼睛註視了克裏斯一會兒，在克裏斯覺得不自在想到離開前，轉移了視線，他報了個地名。

和克裏斯經常活動的區域離得很遠。

克裏斯再次懷疑，自己喝醉之後發生了什麽？他決定讓瑞克開車來接自己，“謝了。”克裏斯感謝了一下這個陌生人之後，準備找個顯眼的地方待著。

“左轉有地鐵。”男人在他背後說。

克裏斯詫異地回頭，對方向他點點頭，然後離開了。

最後，克裏斯還是選擇了地鐵。

因為他記得今天瑞克有一份工作，所幸他的錢一分都沒少。

回到瑞克家閣樓上的時候，瑞克已經不在了克裏斯躺在自己的床鋪兼沙發上，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

也許那是夢，又或許是別的什麽。

然而克裏斯並沒有思索太長時間，因為身上的酒味混雜著汗味讓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垃圾桶，克裏斯脫下身上的運動外套之後，就拿著T恤準備去瑞克的房間裏沖澡。

瑞克的浴室就在他的房間裏，那個地方狹窄的出奇，瑞克和克裏斯一般都是在房間裏脫下衣服之後再走進去。

而當克裏斯準備脫下自己的運動褲時，他的腦袋裏又出現了一個畫面。

那是他自己。

在一個破舊的浴室裏，脫光了身上的衣服，準備去沖澡。

他敢打賭，自己絕對沒見過那樣的浴室。

老舊的只能出現在老電影裏的。

不僅如此，畫面裏很快又出現了一個男人。

在對他說話。

更可怕的是，他還看見了一個孩子？

克裏斯抱著臟衣服顫抖了下，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可能出了些問題——他就覺得他的頭痛不只是來源於宿醉，他懷疑自己昨晚摔到了臺階或者什麽石頭上，撞到了腦袋——畢竟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

他甩甩腦袋，企圖甩走這些莫名其妙的畫面。

他走進浴室，打開花灑，溫熱的水流立即席卷了他的全身。

“這次的水是熱的。”克裏斯下意識說，然後他立即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與此同時，他也仿佛聽到一個人在喊他的名字——

“克裏斯……”

克裏斯咒罵了聲，他伸手捶了下墻壁，細密的水珠讓他突然有種窒息感。

他有些後悔沒有拿手機了，或許他現在應該播放一些音樂才對，克裏斯簡單沖洗了一下後，立即關閉了花灑，擦幹了身體之後，換上新的T恤和短褲，來到了自己的閣樓小房間上。

因為暫時付不起房租，克裏斯最近只能借住在瑞克家的閣樓上。

和浴室一樣，閣樓的空間也很狹小。更何況克裏斯能夠使用的更是其中一點空間，大多數的地方都被放置了雜物。

克裏斯在這裏很難伸直自己的身體，更多的時候，他只能彎腰才能在這個狹窄的閣樓裏行走著。

所以一天裏的大部分時間，克裏斯都是躺在自己的床鋪上，他的身邊就是紙和筆，這能夠讓他隨時記錄自己的好點子。

克裏斯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他仔細翻看了一下瑞克的電話和短信，最早的一條是今天早上2點的時候——也許那個時候瑞克才發現自己失蹤了。

克裏斯並不覺得自己是走到那兒的，連開車都要些時間才能到達的地方，克裏斯不認為自己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後，還能走到那兒。

但是無論他的錢還是手機都在原地——除了手機從褲子口袋來到了上衣口袋，還有T恤失蹤之外，克裏斯可以說好得出奇。

至於其它的惡心可能……

克裏斯在回家的第一時間就檢查過了。

而就在克裏斯思考的時候，一條短信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或許我們可以再見一面——約翰森。”

這個陌生的名字讓克裏斯思考了一會兒，他的記憶迅速回到半年前，想起了那個惡心的變態，拙劣的騙子（然而他還是被騙了）。

這是克裏斯最不願意去回憶的事情，這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個蠢貨。

而當克裏斯準備刪除短信的時候，一張照片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那是一個背影。

模糊不清的背影。

但是克裏斯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自己。

在約翰森家裏廁所裏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完結，後面會有卡爾頓視角的番外。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