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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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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茲卡班的囚服殘破不堪,布滿汙穢。

它覆蓋在總是一片光明的坎蒂絲身上,她就那麽倒在堅硬的石頭上,一點聲息都沒有。

那一刻一切都靜止了,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望著她的“屍體”。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伏地魔。

他像黑暗的陰影,幻影移形到她身邊,蹲下去,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註視著她。

他用他那根掠奪過許多生命的強大魔杖探測著她身上的生命體征,但毫無收獲。

他不信邪地試圖使用他所知道的治療咒去治愈她,但依然沒有半分效果。

他終於漸漸認清了現實。

她死了。

她很可能是真的死了,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絕不是他的本意。

這些年來,除卻他偉大的、更高的利益之外,他還會費心去想、去構思的,就只是有她的生活而已。

就像他最初籌備他們的婚禮時那樣,他希望他可以在變得強大,超越鄧布利多的時候,奪回屬於他的她。

但事情的發展超乎他的想象。

她好像死了。

他親眼看見他的死咒打在她身上,他的治療咒對她毫無用處。

他親手奪走了她的生命。

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或許幾年前,他根本就不該回到英國。

如果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回來過,也許她還好端端地活著呢。

不。

她不會死的。

她不會死的。

黑色猙獰的風吹動伏地魔身上黑色的鬥篷,他修長白皙的手緊緊握著魔杖,整個人佝僂著背緩緩站起來,他註視著地上坎蒂絲冰冷的身體,手中人骨般的魔杖開始匯聚光芒,鄧布利多見此,第一時間強行送走了除了他和伏地魔外所有活著的人。

弗利蒙和貝爾先生是不想走的。

但他們無法反抗,等他們回過神來,人已經不在這裏了。

這裏只剩下坎蒂絲、鄧布利多,以及伏地魔。

鄧布利多幻影移形到坎蒂絲身邊,將她抱起來,遠離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人,下一秒,他升起一道巨大的防護屏障,如果不是這道屏障來得及時,大概他會隨著阿茲卡班一起毀滅。

整個阿茲卡班都被藍色的火焰侵襲了,一切都毀在伏地魔巨大的、恐怖的魔咒當中。

他站在火焰的中央,攝魂怪嘶吼著從火焰之中四散逃開,巨大的監牢、可靠的阿茲卡班幾乎眨眼間便全部坍塌。

伏地魔的身體筆直立在廢墟之中,他冰冷的目光一點點移向躲過一劫的鄧布利多,他懷裏抱著坎蒂絲脆弱的身體,他黑色的眼眸在看見坎蒂絲時劃過紅光,不過眨眼的瞬間,他便到了鄧布利多面前,朝他伸出手,薄唇開合冷漠刻骨道:“把她給我。”

鄧布利多面無表情地望著他說:“你還想怎麽折磨她?”他藍色的眼眸尖銳地註視著他,“毀了她的人生,毀了她的一切還不夠,現在還要繼續折磨她的身體嗎?”

伏地魔面無表情地說:“我再說一次,把她給我,鄧布利多。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鄧布利多沈默片刻道:“你想救她?”

伏地魔眉頭一跳,他臉色蒼白如紙,唇瓣毫無血色,他壓抑冷酷地望著鄧布利多,不發一言。

鄧布利多回望著他的視線中夾雜著一些覆雜的情緒。

良久,他低聲說:“你救不了她。”

伏地魔想說什麽,可鄧布利多不給他機會。

“她沒有死。”鄧布利多低頭望著懷裏緊閉雙眸的女孩,她真的還是個女孩,雖然她的年齡可能不能稱之為女孩了,但她的容貌依舊是十八歲時的模樣。

“但和死去也差不多了。”鄧布利多毫無情緒道,“你永遠無法蘇醒她,哪怕你魔力強大。”

伏地魔唇線緊抿,他黑色的發垂落在眼前,遮住了他泛著血紅的眼眸。

“除非有一天,你懂得了怎樣才是真正愛一個人。”鄧布利多讓坎蒂絲靠在他懷中,對伏地魔輕聲說,“就像我過去對你說的那樣——愛,你對這件事一竅不通。我相信你的內心擁有愛,我承認這一點,但你用錯了方式。”他在夜幕裏對摧毀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說,“你親手將一個本該輕松幸福度過一生的女孩折磨成了一個瘋子,最後還奪走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這不是真正的愛,裏德爾。沒有人教過你如何去愛一個人吧?”

鄧布利多抱著坎蒂絲緩緩往前走了幾步,距離拉近之後,伏地魔可以更加清晰地看著坎蒂絲蒼白虛弱的臉龐,她至少還在呼吸,雖然她看起來再也無法睜開那雙蔚藍的眼睛,對著他做出哪怕是憎恨和厭惡的表情。

他像被人用了鉆心剜骨,甚至比那更加難受。他忍不住按住了心口,他克制著心中不斷向外散發的悲痛情緒,他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冷漠了一些,可鄧布利多能從他幾近崩潰的防線中發現蛛絲馬跡。

“真正愛一個人的方式不是你現在這樣。”鄧布利多低聲道,“真正愛一個人,是愛她的一切,敬她的選擇,尊重她,包容她,待她真誠,哪怕有所隱瞞,也不該是你曾經做過的那些違背道義、違背她原則與踐踏她感情的隱瞞。你從頭到尾都錯了,湯姆,你親手把你的愛和她送進了地獄。”

沒有人願意承認是自己親手害了摯愛,哪怕冷血殘酷如伏地魔。

他不自覺地擡起了手,想去觸碰坎蒂絲的臉龐,但在他的手與她的臉頰間隔不到一厘米的時候,鄧布利多帶著她遠離了他。

伏地魔倏地擡眸望去,那一秒鐘他眼底似是有些茫然。

鄧布利多抱著坎蒂絲,在遠處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會傷害她的家人嗎?她的孩子、丈夫、父親。”

伏地魔聞言扭曲地笑出了聲,他殘忍而猙獰地問:“你怕了?”

鄧布利多很快做了否認,他說:“不,我不怕。”他低頭看了坎蒂絲一眼,才再次望向伏地魔,“我只是想告訴你,她拋下一切赴死,是最後一次相信你。”

他的話讓伏地魔楞住了,他不可思議地望著鄧布利多,鄧布利多註視著他的雙眸一字一頓道:“她最後一次相信你——相信你在她死後不會傷害她的家人。”

伏地魔的神情終於去除了他所有的偽裝和戒備。

他站在那,黑色的眼眸褪去了血色的光,他幾乎是有些呆滯地望著鄧布利多懷中那個虛弱嬌小的身體,

她曾鮮活地存在於他的世界。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從天而降,試圖從一群欺負他的小孩子之中拯救他。

她冒險來到孤兒院,找到他被關的禁閉室,將快要餓死的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他們有太多美好的回憶,盡管那些回憶對坎蒂絲來說已經變成了噩夢。

但他一直都記得。

在他離開英國這十多年,那些回憶支撐著他度過一切難熬的時光,他告訴自己只要堅持下去,只要他強大起來,等他回去的時候,他就可以擊敗鄧布利多,將她搶回來,他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尊敬和畏懼,他會成為讓魔法界的所有人甚至連名字都不敢提起的人。

可他到底又做了些什麽呢。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在霍格莫德,她在一片雪花之中靠在他懷裏,對他說:“我當然相信你。我不相信她們,我相信你,湯姆。”她那樣真切地註視著他的眼眸,對他說,“我相信你,我……我愛你。”

相信……

信任。

可笑的信任。

愚蠢的信任。

鄧布利多說,這是她最後一次相信他。

相信他不會在她死後傷害她的家人。

他從來不相信鄧布利多的話,但這次他相信。

他太了解坎蒂絲了,他很清楚她在瀕死的那一刻會想些什麽。

如果她的死會給她至親至愛的人帶來災難,她是拼盡全力也要活下來的。

但是她沒有。

鄧布利多說得對。

也許,這真的是她最後一次相信他。

伏地魔緩緩轉過了身,他背對著鄧布利多,望向阿茲卡班的入口處聚集的傲羅們。弗利蒙和貝爾先生以及巴蒂·克勞奇是被鄧布利多強行傳送離開的,因為魔法禁忌而無法在第一時間趕回來。但此刻守在大門口隨時準備抓捕他的那些傲羅,也足夠他發洩怒火了。

但他最終還是什麽也沒做。

他側過身,最後看了一眼倒在鄧布利多懷中的坎蒂絲。

在離開之前,他對鄧布利多說:“我不會放棄。”

她還活著。

可她不會醒過來了。

他在第一時間就檢查過了。

這一切還要仰仗於鄧布利多在關鍵時刻發出的保護咒。

鄧布利多會照顧好她,哪怕她再也醒不過來,伏地魔絲毫不懷疑這一點。

他不會放棄蘇醒她的。

永遠不會。

說完最後一句話之後,他不借助任何工具飛了起來,他在空中冷漠地註視著那些難以置信的目光,然後毫不猶豫地幻影移形。

黑色的陰影消失在天空之中,漸漸的,天色一點點明亮起來,攝魂怪回到了阿茲卡班,傲羅們開始重新部署和恢覆這裏,鄧布利多抱著坎蒂絲,低頭註視著她的臉,喃喃說道:“這是你的選擇嗎?”雖然這是個問題,但不可能得到回答了,所以他繼續說道,“如果這是你的選擇,那麽這一次,我支持你。”他壓低了聲音,“我不會再不問你的想法,自私地希望你只要活著就好了,哪怕你恨我。這次我聽從你的選擇。睡吧,我的孩子,好好地睡吧。我會等到你願意醒過來那一天的……到那時,我會親自來叫醒你。我會努力活到那個時候,為我祈禱,祝我長命百歲吧。”

他輕撫過女孩冰冷的臉部線條,低柔地說:“就在你的心裏祝福我吧,我能感受得到。”

坎蒂絲住進了聖芒戈。

五樓的魔咒傷害科成了她的新家。

她和伏地魔的糾葛傳遍了整個魔法界,雖然沒人知道那天在阿茲卡班真正發生了什麽,但花邊新聞卻很多很多。

現在幾乎人人都知道,那位可怕強大秉持純血論的黑暗公爵,也不完全是個冷血的瘋子。

他居然也有深愛的人,為了那個人,甚至不惜闖入阿茲卡班,與傲羅進行大戰。

傲羅都是魔法界精挑細選的精英,他們有多麽強大大家都很清楚。

與魔法部所有的傲羅大戰過後還能全身而退,甚至都沒受傷,這讓人們對那位大人的能力有了新的認識。

越來越多的人投靠他的陣營,但也不是誰都有資格在手臂上烙下代表身份的黑魔標記。

哦,當然,這不是最讓人忍不住去八卦去探究的,最讓人感到稀奇的,是那位大人闖進阿茲卡班想要救出來的人。

波特夫人——波特家族是沒有哪個巫師不知道的,他們萬萬沒想到,能和黑暗公爵扯上關系的,會一個出身格蘭芬多,並且家中世世代代都是格蘭芬多的、已為人.妻,甚至是人母的姑娘。

好吧。

還是讓我們回到日常生活中,別再去談論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了。

畢竟事關那位大人,和他扯上關系的都沒什麽好下場,波特夫人現在還躺在聖芒戈,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醒過來。

坎蒂絲是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醒過來了。

一年又一年,她的詹姆都開始記事了,她卻依舊躺在那裏,從未睜開過眼睛。

弗利蒙每天都會來看她,在這裏呆很久很久才離開。

他偶爾會帶詹姆一起過來,跟他的兒子說關於他母親的事情。

詹姆被尤菲米婭照顧得很好,坎蒂絲出事之後,尤菲米婭就擔負起了母親的責任,扮演著詹姆人生當中缺失的角色。

詹姆最開始學會說“媽媽”這個單詞的時候,也是稱呼尤菲米婭。

尤菲米婭當時很高興,也很激動,她掉了眼淚,然後就看見弗利蒙臉色蒼白,滿目傷痛。

然後尤菲米婭就高興不起來了。

她知道她不該高興,不該激動,那不是她應得的稱呼,那是屬於坎蒂絲的。

坎蒂絲……

坎蒂絲她再也沒有醒過來。

詹姆一天天長大,他一直期待著躺在聖芒戈的母親可以醒過來和他說說話,祝賀他收到了霍格沃茨的通知書。可不管他和母親說什麽,她都一直閉著眼睛,從未有過回應。

除了弗利蒙和詹姆之外,另外一個總會出現在聖芒戈的,是一個誰也不敢單獨面對的人。

他不會在白天過來。

夜深人靜時,他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聖芒戈,那時鄧布利多的防護咒會暫時關閉,這似乎成了兩人之間無言的默契。

除了他們之外,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如果非要說還有誰知道的話,那也就只有坎蒂絲知道了。

坎蒂絲對他的出現依舊毫無反應,就像對待其他人那樣,她始終緊閉雙眸,安詳、安靜地躺在那。

在面對沈睡的她時,伏地魔似乎又變成了過去的裏德爾。

他站在病床邊,在黑暗中安靜地註視她,仿佛還能看見她在他面前微笑眨眼的樣子。

後悔嗎?

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後悔。

他只是努力地想要扭轉一切,幾乎每天都會嘗試各種辦法試圖蘇醒她,可每次都被內心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給打回去。

即便此刻周圍一片黑暗,他依然能感覺到躺在床上的女孩是閃閃發光的。

他伸出手,試圖抓住她的光芒,可那耀眼的光卻像流沙一樣從他的指間滑落。

他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後悔,但他能確定的是,他感到非常痛苦。

伏地魔離開了聖芒戈。

他回到了裏德爾府,躺在冰冷單薄的床上,周圍的一切都是黑色的。

他無疑是強大的,不論是認識他還是不認識他的人,是他的下屬亦或是他的敵人,都認為他是一個無情的人。

他們不認為他會悲傷。

所以當他真的傷痛難忍而呻.吟出聲的時候,人人都以為那只是憤怒的低語。

夜幕很長,長到幾乎窒息。

他輾轉反側,黑色的眼眸閉上覆又睜開,重覆許多次,不厭其煩。

他心難安。

多遺憾。

她始終沒有看見他為她如此傷心痛苦的樣子。

夜晚的寂靜像是她溫柔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咽喉,伏地魔……不,裏德爾,至少這一刻,他是裏德爾。

他躺在床上,黑色的絲被蓋著他半個身體,他顫抖著,在窒息當中沙啞地喃喃道:“我愛你。”

這一晚他做了個夢。

他很少會做夢,尤其是長大之後,他就再也沒做過夢了。

但他今夜做了個夢。

夢裏他見到了坎蒂絲,她還是十五六歲時候的樣子,那時的她心裏眼裏都是他。

她站在他面前,輕撫過著他蒼白的臉頰,對他說:“我要走了。”

他聽見夢裏的自己壓抑而低沈地問:“你要去哪?”

坎蒂絲低低柔柔地說:“我要去很遠的地方。”

“還會回來嗎。”

“會的。”

“回來還會見我嗎?”

她笑吟吟,點頭說:“會的。”

“那……再見。”

她揮揮手:“再見。”

然後她轉過身,穿著一條香檳色的絲綢裙子,一步步走向蔚藍的、璀璨的遠方。

他感覺心被揪在了一起,還不待說什麽挽留的話,她忽然從光源處轉過身,對著他露出最後一個笑容。

她說:“不會。”

她說:“不會回來了。不會找你了。所有的真實答案都是,不會。”

然後她就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在夢裏到處找她,他去了森林,去了霍格沃茨,去了海上,去了許多許多地方,到處都找到不到她的身影。

後來他回到了孤兒院。

在夢裏,孤兒院院子裏幹枯的樹長出了繁茂的枝葉,他睜大眼眸註視著那幾顆茂密的大樹,他看見坎蒂絲站在樹下,沐浴著陽光,依然穿著那條香檳色的絲綢裙子,正朝著他大笑。

她笑得那麽開心,笑得那麽好看,笑得像是林間誕生的精靈。

然後她就變成了一片血。

她逐漸開始融化,她的臉,她的肩膀,她的手臂和腿,都融化成了血。

血緩緩蒸發成紅色的煙霧,裏德爾站在一片煙霧之中,他逼迫自己睜開眼,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擡手遮住面頰,面頰一片潮濕。

他倏地放手查看,手上一片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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