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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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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天,許美人推出了一款新的蛋糕——桂花乳酪。師父問我意見,我違心地給出了“挺好”的評價。】

待了一個小時不到,宋柏勞與阮家父子打過招呼,說自己有事要先走。

對方假意留了留,最後派阮淩和親自送我們到門口。

“以後有機會……”阮淩和嘴裏說著客套話,握著宋柏勞的手,視線落到門外,不知看到什麽,開始出神,“有機會……再聊……”

我順著他視線看過去,門外我們車後安靜停著輛白色保姆車,他便是在看它。

這時會場內又有動靜,四五個人急匆匆從裏面出來。

鄔倩身披外套,臉戴墨鏡,裙擺由助理拎著,眾星捧月般以最快速度進了那輛保姆車。

她必定是看到阮淩和的,但仍舊頭也不回,就此別過,徒留一陣香風。

阮淩和的魂都像是要被勾走了,伸長脖子望著對方離去的方向,已經全忘了我們的存在。

“有機會。”宋柏勞就像沒有發現阮淩和的失態,淡笑著松開與他交握的手,轉身攬著我的腰往臺階下走去。

“老狐貍生了只傻倉鼠。”快到車前時,宋柏勞突然冷嗤一聲,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悄悄看了他一眼,只見他臉上堆出來的客氣盡數消失,眼角眉梢具是冷漠,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坐到車裏,他望著門口方向,看到阮淩和還站在原地魂不守舍,刻薄地再次丟下兩個字。

“廢物。”

我直覺他心情不好,挨著車門離他更遠了些,不欲招惹。

宋柏勞松開領結,甩到一邊,大馬金刀癱在後座,沒了動靜。

我以為他睡著了,正想倚著門也休息一下,身旁忽然傳來一道慵懶拖沓的嗓音。

“這場標記,到底是不是意外?”

我一怔,回頭去看他。

宋柏勞閉著眼,自問自答著道:“隨便強制標記都能遇到阮家少爺,朱璃運氣未免太好,也只有傻子會信。”

只有傻子會信,他連傻子都不如。阮淩和是傻倉鼠,他就是只傻鳥。

我已經和朱家沒有關系,更不需要顧忌什麽,低聲道:“這是他慣常把戲了。”

聽了我的話,宋柏勞沒再追問別的,將臉微微撇向一邊,不一會兒胸膛均勻起伏著沈沈睡去。

到維景山時,他在盤旋的山路上醒了過來。似乎是做了什麽噩夢,醒得十分突然,猛吸著氣坐直了身子,之後便是劇烈的喘息。

因為他這一動靜,我也從假寐中睜開了眼。

山路上沒有燈,車室內黑暗一片。寂靜中,宋柏勞的呼吸從急喘很快平靜下來,或者說被他強壓著平靜下來。

“當初……駱青禾被駱家叫回去,說要談我和我媽的事,他以為駱家終於要接納我們,興沖沖去了,結果三天沒有回來。”宋柏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驚得我眉心一跳,“三天裏,我媽每天都去駱家要人,沒有人理他。到第四天,駱青禾回來了,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那時候年紀小,不知道為什麽每個人臉上都愁雲慘霧,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在我睡著後壓著聲音爭吵。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個月,直到有一天,駱青禾突然把自己關進房裏,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原來夏喬發情了,他作為已經有標記的alpha,哪怕隔著千裏,也會跟著發情。”

這個我在高中生物課上學過,不止如此,標記後的omega與alpha對他人的親密行為還會有排異反應,不是惡心反胃那樣簡單,是心理上的憎惡。

“標記”將a和o聯結在一起,哪怕再不願,打上標記那一瞬,兩個人便無法被分開,死亡也不能消除標記的“獨占”與“排異反應”。

駱青禾想要與本能抗爭,便猶如螞蟻撼樹,不是自不量力的問題,而是……根本看不到希望。

不知道是今晚這場婚宴刺激了宋柏勞,還是剛才那個噩夢讓他回憶起了慘淡的童年。他不管不顧將那些隱秘、創痛、無發言說的憤恨宣洩而出,與其說是同我傾訴,不如說……他根本不介意聽眾是誰,只想一吐為快。

“我媽撞開門時,他身上都是血,有咬出來的,磕出來的,還有被手銬磨出來的……”宋柏勞靜了會兒,忽然問,“如果你心愛的人只有和另一個人在一起才能活命,你會怎麽做?”

他這問題問得我猝不及防,我從來沒想過,一時有些懵。

“我……”

這的確是兩難的抉擇,但如果他是在替宋霄問這個問題,那其實根本沒有什麽選擇餘地。

作為beta,你只能讓出自己的愛人。

宋柏勞如我所想,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自己就接了下去。

“我媽將駱青禾送回了駱家,和他辦理了離婚。我想跟他走,他說跟著他太苦,要我留在駱家,留在駱青禾身邊。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他語氣平淡,不聞喜怒,“駱青禾說他拋棄了我們。”

這時,車子行到屋前,穩穩停了下來,宋柏勞也不再開口。

我躊躇著開了車門,剛下到地上,身後又響起男人低啞的聲音。

“寧郁,我不會和你離婚,不會讓beta有機會拋棄我第二次。”

怔然中,我回身望去,只看到車門在我面前緩緩合上。宋柏勞在車裏凝視著我,屋前的一點燈火映照在他眼底,顯得他眸光冷冽,幽沈似海。

車子從我面前駛離,耳邊留存著宋柏勞的話,心情覆雜又莫名。好像準備游泳踩到狗屎,又像無風無雨大晴天被天降花盆砸到。

萬萬沒想到,我是beta,竟然成了宋柏勞不願和我離婚的原因。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沒有感情的婚姻,至多只能叫“彼此放過”,哪裏就是“拋棄”了?

因為宋柏勞的話,我心煩意亂了一整晚,醒來後頭疼欲裂,早飯時對著魚片粥又有些反胃。

九嫂看我不動,問我是不是不合口味。

我將碗推離自己:“昨天沒睡好,有些沒有胃口,給我換成清粥吧。”

九嫂點頭應下,利落地撤下了粥碗。

又過幾天,連著陰了好些時日的天氣終於轉晴。

維景道人打電話給我,說一切準備好了,讓我去一趟。

前往道觀需要下到半山腰,出崗亭,轉到小徑,再一路拾級而上,走半個小時才能到。

林子裏泥土濕潤,空氣芬芳,頭上樹影婆娑,鳥雀呼晴。我走在小徑上,一開始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可當一陣微風拂過,鼻端忽地嗅到一股鐵銹味……

我擰眉回頭掃了眼身後,四周闃然無聲,沒發現什麽。壓下心頭疑惑,我又繼續往前走了一段。

猛然間,腥風襲來,那股氣息仿佛近在咫尺。

我驀地轉身,只見臺階下,一身血跡的向平正朝我走來,手裏握著把什麽,不住滴著血。

“向平?”我悚然一驚,倒退著往臺階上走,“你要做什麽?”

向平滿臉陰騭:“都是因為你,我什麽都沒了!”

他情緒激動,還有兇器,實在有些不妙:“有話好好說……”

“我老婆沒了,孩子沒了,許美人也沒了!這下你滿意了吧!”他咆哮著一步一步重重踏著青石臺階,“你為什麽要和我作對?你不是很厲害嗎?來啊,殺了我啊!”

他之前不知道襲擊了誰,臉上身上都是斑斑血跡,顯得猙獰又癲狂。這模樣,怕不是要和我同歸於盡。

“你冷靜一點。”我暗暗蓄力,“師父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

向平冷笑著甩了甩手裏的東西,我這才看清那是把匕首:“哈!他們都被你騙了,只有我知道你有多虛偽!你就是個陰險小人!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處處和我作對,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不等他說完,我轉身拔腿就逃,在蜿蜒的山間與他展開追逐戰。

我心跳從沒有這樣快過,這次跑輸,送的可就是命了。

向平緊緊追在身後,嘴裏發出可怕的怒吼,恍惚間我仿佛成了一只被狂獅追逐的可憐斑羚,四處奔逃,只為從捕食者口中逃出生天。

逃跑中,可能跑得太急,我小腹沒來由抽痛了下,瞬間膝蓋一軟,我差點跪倒在地。

而就是這幾秒的停頓,讓向平追上了我。他從後面抓住我腳踝,將我掀翻在地上,高舉著匕首朝我心口捅來。

“去死吧!”

真是天亡我也。

我一把牢牢握住他的手,使出渾身力氣,仍不能阻止刀尖離我越來越近。

眼看向平就要得手,我心中逐漸湧起絕望,腦海裏閃過許多念頭,已經覺得自己要不好。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身後忽地傳來急促腳步聲。

向平也聽到了,正要擡頭,腦袋被竹棍狠狠抽歪,接著肩膀上踏上一只布鞋。

“走你!”隨著這兩個字,向平整個身體向後仰倒,雙手揮舞著失去平衡,狼狽地滾下了階梯。

兇猛的勢頭止在最近的一格平臺上,不知道是暈了還是死了,直接沒了動靜。

我粗喘著氣,心臟狂跳不息,雙手都在顫抖。

“你沒事吧?傷到哪兒了?”維景道人趕忙矮身扶我起來,看到我的手,驚叫了聲,“哎呀你手受傷了。”

他這樣一說,我才感覺到痛。再看手掌,可能方才向平仰倒下去時被帶了下,匕首在我掌心劃下道血口,皮肉外翻著,瞧著有些恐怖。

盯著這刺目的紅,我一陣暈眩,不受控制地軟倒下去。

耳邊是越來越遠的聲音:“小友你沒事吧?小友?小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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