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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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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盛靈淵和宣璣趕到了異控局總部, 一路無話——陛下不搭理人了。

宣璣一直覺得盛靈淵的長袖善舞是環境所迫, 一言不發才是性格底色。

他可能是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賤骨頭,盛靈淵態度好嘴甜的時候, 宣璣不是懷疑他不懷好意,就是擔心他又隱瞞什麽事。

盛靈淵發火了,臉色甩了一地, 宣璣心裏反而踏實了, 腳前腳後地跟著,每次盛靈淵腳步一停, 他就假裝沒剎住車,借機湊過去挨挨蹭蹭, 再一臉“哎喲不是故意的”撤退,一眼一眼地暗中觀察。

這神鳥後裔算是讓人族養殘了。

朱雀之靈, 麻雀做派。剛說完“你哪只眼看見我還是少兒”,就裝可愛試圖蒙混過關。

可惜這回宣璣犯的不是摔盤碎碗的小事,盛靈淵全盤計劃被他一個山盟海誓打得稀爛, 正不知道下一步怎麽走, 被他越蹭越煩,恨不能把這鳥渾身羽毛拔幹凈,做個撣子抽他一頓。

他倆之間是“此時的夜靜悄悄”,總局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各部門負責人全被喊回來加班, 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報警器出了問題,“嗶嗶”地響個不停,震得人要神經衰弱。

宣璣拉住前臺的工作人員問:“什麽情況?”

前臺電話都接不過來,恨不能生出八個爪子,抽空回了他一句:“系統故障,正在排查檢修……”

宣璣:“啊?”

電腦壞了這麽興師動眾幹什麽?還讓不讓人有夜生活了?

前臺話音沒落,就見一個檢修設備的技術人員跑了過去,對同事嚷嚷:“不是報警系統故障,這回咱們可能是攤上大事了!我還沒攢夠船票呢!”

“對外只能這麽說,”前臺連忙把電話掛上,飛快地對宣璣小聲說,“現在情況不明,我也在等領導通知。”

三千年前的清平司裏只有幾個坐班的小妖,雖然地處鬧市,但院落清幽,很適合修煉。

現在倒好,他們把辦公地點搬到了山裏,弄得神神秘秘的,裏頭卻養了一窩沒用的東西。

盛靈淵這會正看什麽都不順眼,擡腿就走,冷著臉說:“人浮於事。”

宣璣連忙追過去,只見王澤就在不遠處。

“別提了,這邊來——這回是大規模R級警報,”王澤說,“對了,宣主任,你知道什麽叫‘R級’是吧?”

“知道是知道……”宣璣蹭了蹭鼻子,做賊似的看了盛靈淵一眼,“但你好像不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

王澤:“……”

這些後勤,不學無術就算了,思想還這麽齷齪!

宣璣抓捕影人時用的技能太炫酷,王澤本來疑心他也是什麽隱藏大佬,眼下又感覺這人設快立不住了。

“咱局用的異常能量測評標尺是‘SRA’標,”王澤一邊帶他們上電梯,一邊說,“異常能量一般是從一級到五級,從低到高,五級以上就是‘A級’,A級事件就得要總部協調處理了——比如……”

王澤說到這,看了盛靈淵一眼:“上回赤淵變異樹暴動事件,本來是A級,沒想到後來引出了陰沈祭,最後又往上提了一格,被劃入了R級。”

“陰沈祭那個級別的異常能量反應?”宣璣一皺眉,“在哪?”

“全國,”王澤咽了口唾沫,“各地——”

電梯到了地上十六層,門朝兩邊打開。

異控局最重要的職能之一,就是監測各種異常能量反應,監控點遍布全國,數據統一流回總部。

十六到十八層就是能量監控中心。

這裏一面是辦公區,一面是一個三層樓高的大屏幕,屏幕上的地圖長得有點像衛星雲圖,此時,一圈一圈的紅光從各處爆發,晃得人心驚膽戰。

“先讓他們想辦法把警報器關了,大樓要炸了。”肖爹鋥光瓦亮的頭顱讓亂閃的紅燈映得像一輪夕陽,燦爛得難以直視,“這麽大規模的異常能量反應,到現在都沒排查出個原因,你們都幹什麽吃的!”

“老肖,這邊,”宣璣在他身後打了個指響,“稍安勿躁,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怎麽才來?”肖征嘀咕了一聲,又說,“剛才……大概十一點左右,‘異控網’上所有能量數值突然躥了一個數量級——你知道,咱們總部的數據都是各地匯總的,以前就算出事,也只是一兩處數值波動,從來沒有所有數一起上躥的情況,就跟換了個單位似的——技術人員第一反應是程序錯誤,上報檢修。沒想到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數據一路漲,一直漫過了警戒線。現在黃局正在向上級做簡報,我們還在排查能量波動原因。”

異常能量不可能無端出現,肯定會爆發某種現象,但現在各監控點一片風平浪靜,只有能量數值在“漲停板”,簡直是幹打雷不下雨,像大風暴前壓抑的寧靜。

這時,盛靈淵說:“那個瞎子還關在這嗎?”

“銀翳?”肖征一楞,“你懷疑能量暴動是人為的?”

然而話音沒落,一個工作人員就急匆匆地跑來:“肖主任,地下十五層那個‘銀翳’出事了!”

高山王墓事件裏抓來的瞎子,被捕之後整天都神神叨叨的,每天定時定點面壁“念經”,一念好幾個小時,還崇拜一只大腦袋小身子、四不像的“手把件”。

肖征他們趕到地下十五層,剛一出電梯,差點被腥臭氣嗆個跟頭。

那股味比屠宰場還重,盛靈淵嗅覺敏感,擡手掩鼻,不知怎麽,又想起那些火焰色的細線從他掌心穿過的情景,總覺得自己身上有鳥味。

混賬。

宣璣瞥見他的動作,連忙拉住他:“我去看看,你不舒服就別靠……”

盛靈淵看他就來氣,把他當空氣,從從容容地繞了過去。

此時,牢房外面圍了一圈嚴陣以待的外勤,一時沒人敢靠近。

盛靈淵快步從人群中穿過去,只見那瞎子以一種五心向天的姿勢坐在單間牢房的小床上,一動不動。

四只奇怪的角從他額頭上鉆出來,頂破了頭皮,尖上還沾著帶血的毛發。

瞎子有妖族“峳峳”的血統,傳說中妖獸峳峳就長著四角——緊接著,瞎子的顱骨也開始變形,臉部拉長,裸露在外的脖子和手腳上冒出細毛,尾椎直接刺破了皮肉和褲子,伸長成了一條血淋淋的尾巴。

他像是在返祖!

與此同時,他的嘴不停地動,喉嚨裏發出開水似的“咕嚕”聲,中間夾雜著奇怪的音節。

“他說什麽?”

“恭迎……”宣璣聽出了熟悉的妖族通用語,“聖駕。”

用“妖言”恭迎的“聖駕”,應該不會是人皇,那還有誰?

盛靈淵突然出手,黑霧剎那間彈出來,一面墻似的擋在眾人面前,與此同時,那瞎子猛地睜開眼,他眼睛裏渾濁的白翳散了,露出一雙矩形的瞳孔,睜到了腦門上,表情極端驚恐,緊接著,整個人像顆被捏爆的番茄,炸得血水四濺,皮從頭頂長角的地方開始裂,不合身的衣服似的剝落下來。

瞎子仰頭長嘯,聲音像狗,從床上躥了起來,四肢著地。

但那身體基本還是人型,細瘦短小的雙臂不足以當前肢使,瞎子在牢裏踉踉蹌蹌地東突西撞,張嘴吐出了什麽東西。

盛靈淵揮袖一帶,黑霧就把那東西卷了過來——只見那是一顆暗紅色的珠子,味道很腥,上面隱約纏著黑色的紋路。

王澤捏著鼻子往後一仰:“這什麽嘔吐物?”

“像妖丹。”盛靈淵皺起眉,“但……”

正經的妖丹應該像珍珠一樣,不管什麽顏色,表面都有一層瑩潤的珠光,只有主人受傷或者修為受損的時候,光芒才會黯淡,更不會有怪味。

而且只有純血、修煉好多年的大妖才有成型的妖丹,一個區區幾十歲的混血吐出來的是什麽玩意?

結石?

就在這時,有什麽東西突然流過那珠子表面,盛靈淵反應極快,手心裏的黑霧厚了三層,嚴絲合縫地裹住那疑似的妖丹,朝沒人的地方甩了出去。

妖丹裂開,從裏面跑出了一張似馬還似人的鬼臉,在黑霧裏來回撞,試圖突圍,牢房裏的瞎子也渾身抽搐地掙紮不休,動作頻率和黑霧裏的鬼臉一模一樣,好一會,瞎子筋疲力盡地倒在地上,斷了氣,而被黑霧困住的東西也悄無聲息地化作了一團煙塵。

肖征這才反應過來,沖旁邊的外勤喊:“隔離艙,還有急救……”

“不必,”盛靈淵擺擺手,“已經死了。”

“剛才是什麽?我看見那珠子上滾了一行什麽字,”王澤問,“又是陰沈祭嗎?”

盛靈淵罕見地猶豫了一下:“不是,是妖……是你們說的‘碧泉山文’,但內容我沒看清。”

宣璣訝異地擡起頭,依盛靈淵的性格,他就算是把手炸掉,也一定會把珠子上流過的文字看清楚,這次居然在預感到危險之後第一時間遠離。

山盟海誓就是有用!

盛靈淵不用看也能猜出那貨臉上的表情,一個眼風也沒給他,轉向肖征問:“你們現在發現的‘碧泉山文’有多少?都是在什麽地方發現的?”

“有記錄可循的,就只有上個世紀末在碧泉山出土的古墓,”肖征想了想,“不然也不會用碧泉山命名。”

盛靈淵:“都有什麽,全部拿來我看。”

碧泉山古墓位置偏僻,出土的東西除了石刻和一些破破爛爛的罐子之外,連塊玉都沒有,也沒有什麽能吸引群眾參觀的。學界一般認為,這裏在混戰時期可能出現過多民族聚居的現象。大概是一小撮文明已經斷絕的先民留下的,只有未知文字曾經掀起過一陣熱潮,但研究材料太有限,始終找不到其他的東西,出的成果也很少,漸漸也就少有人關註了。

古墓被挖掘之後,實施了一定保護措施,建成了一個博物館——然而一年到頭也沒幾個人來參觀,冷清清的,除了保潔,就只有個臨近退休的看門人。

看門人是個老光棍,平時就住在管理室裏,這天他不知夢見了什麽,半夜驚醒找水喝,卻發現屋外有奇怪的光。看門人連忙摸出老花鏡戴上,摸到窗邊,發現寒冬臘月天裏,窗根下的一株海棠居然開花了。

可是這“枯木逢春”的場景卻讓人毛骨悚然,因為開的不是正經花——那些海棠花瓣血似的,發著幽幽的紅光,紅得發黑,本來無香的花散發出濃濃的甜膩氣息,從窗戶縫裏透進來。

看門人忍不住好奇,推開窗戶想看清楚,下一刻,他就著推窗戶的動作僵在了原地,老花鏡滑了下來,表情凝固在了那一瞬間,整個人從頭頂開始裂,露出裏頭的血肉,一顆暗紅色的珠子從他嘴裏飛出來,被海棠吸了進去。

看門人眨眼間變成了一團變質的爛肉,萎頓在地,院裏的草木卻集體欣欣而起,從皸裂的凍土上長出枝芽——

鮮嫩得像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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