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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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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昭咬著牙扯著衣服的下擺, 坐在了草垛中。她剛坐下來就對著壓著她進來的魔族不滿道:“幹什麽幹什麽,下這麽重的手做什麽?”

那只魔族滿臉茫然的看著她,嘴巴紅艷艷的有些晃眼, 他嘟囔道:“我沒有用很大的勁啊……”

再說了, 能爬上尊上床的, 還沒有被立刻五馬分屍的女人,他敢用大了勁敢動手動腳的麽?

看著這魔族走遠, 將自己仍在這陰冷的牢房裏,沈昭昭無力的趴在了地上。她身上早就不是先前穿的那一身,而是黑色繡著精致暗紋的長袍,因為太大了露出纖細的手腕, 在暗色的襯托下當真是“皓腕凝霜雪”。

沈昭昭現在可沒心情欣賞自己的手腕,她咬牙切齒的目光中冒著火氣。

這個混蛋!總算沒有喪心病狂到要將自己沒穿衣服就扔出來, 還知道給自己套個衣服。但是誰要穿著他的衣服啊?這麽大的,能做什麽?!

回想到這裏, 沈昭昭腦袋中立刻蹦出來當時天澤君的表情。臉色黑的幾乎像個鍋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他當時在看什麽呢?沈昭昭那會哭的正厲害可沒有心情在管他看些什麽, 或者在想什麽,她只知道在外面的守衛準備推門進來的時候, 天澤君突然厲聲道:“滾出去!”

那聲音帶著幾分震怒和著暴雨欲來前的暴戾之感, 別說是還沒走進來的侍衛, 連傷心到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沈昭昭都嚇的一個哆嗦,驚疑不定的瞅著他。黑溜溜的眼睛動也不敢動, 像是琉璃一般。

都說天澤君喜怒不定,性格難以捉摸,果然是真的。明明讓人進來的是他,這話才說出來多久,現在又讓人家滾出去。

沈昭昭正暗暗在心中揣測,便看見天澤君上上下下陰沈不定的看了她良久,驀地轉過身去。

“餵……”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劈頭蓋臉的一件衣袍就甩到了她的臉上 ,將她整個都籠罩在了裏面,黑漆漆的一片。

沈昭昭扒拉著手想將衣服從自己頭上掀開,又聽見天澤君不悅的聲音傳來:“穿上。”

這命令的口吻讓她覺得有些委屈,卻也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處境。沈昭昭嘟囔著嘴,摸索著將衣服穿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這衣袍實在是太大,松松垮垮的耷拉在她的身上,動作稍稍大一些,就會順著曲線滑下來。

天澤君回頭一看,臉色頓時更黑了些許。

沈昭昭低頭掃視了一圈,也覺得有幾分不妥。她赤著腳跳下了床,拎起了腰帶靈巧的穿過腰間和胸口,斜斜打了一個結。衣袍雖然寬大,卻也算牢固的穿在了身上。她又俯下身子扯了扯衣角,將兩側繞在一起系成了一個結,不規則的裙擺就有了雛形。

平日裏天澤君穿的冷硬又冰涼的黑袍,穿到了她的身上竟是完全變了一個模樣。淩亂卻又張弛有度,流露出一絲別樣的風情。

沈昭昭做完這一切後,撫著頭發看著晏長庚道:“怎麽樣?”

晏長庚定定看著她,冷笑一聲便毫不留情的喚來了人,這次他沒有再像之前一樣將人趕出去,而是任由著那魔族將沈昭昭一路壓到了牢房中,關了起來。

難以捉摸……

沈昭昭趴在地上,覺得自己半死不活。

她當然沒那麽傻拿自己的命去試一試。雖然在重生之前,她與天澤君猶如參商相隔,從未有過任何交流,甚至從來沒有見過面,但僅僅是這短短的時間內,沈昭昭已經察覺到天澤君對待她與對待別人的不同。

是真的不同。

正如天澤君所說,以前這麽對他的人,早就別滅了宗門,屍骨無存。這不是危言聳聽,亦不是玩笑,而是真實的。

可沈昭昭仍然在他面前撒潑任性。一方面,委實對著自己所愛的人端不住也做不得假,另一方面確實也存在著試探的意思。只是這試探玩的籌碼有一些太大,她隨時都有可能被天澤君活活捏死,或者獲得其他生不如死的結局。

一旦她的試探失敗,便是無可挽回的結果。

但是沈昭昭不後悔這樣的做法,因為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是這次交鋒的獲勝者。雖然……雖然付出的代價也有些慘重,她摸了摸身上的紅痕,臉驀地就紅了。

天澤君真的待她和別人不同。

雖然他不記得自己,甚至完全對她沒有印象。

沈昭昭明明記得在剛見到他時,天澤君剛剛睡醒,語氣慵懶至極顯然心情還算尚可。他喜怒不定是因為你不知道他會不會在下一秒就發難殺人,而不是指他的臉色時常陰沈不定。可以這麽說,天澤君最常見的表情是帶著笑意,或輕慢或嘲諷,沒人能猜出他現在是真的高興或者憤怒。

絕對不是在面對自己時那黑的猶如鍋底般的臉色。在面對自己時,他的情緒有一些微妙的失控。

至於大牢……沈昭昭從來沒有來過類似的地方,自小沈泠對她是極盡寵愛,端的是錦衣華服嬌寵著長大,這些個腌臜地方她自然從來沒有去過。但沒去過,不代表沒有聽說過。

天澤君為人狠厲,手段多樣,將人折磨的生不如此方法多了去。能被他直接按死的,有時候當真算是幸運。那些活下來的人,被他壓在了魔界之下的魔窟之中,那裏魔氣充盈,暗無天日,對修士來說是墮落的深淵,是難以摧毀的噩夢。

即便是後來被晏長庚放出來後,也變成了人不認,魔不魔的“東西”,神識不清,形神癲亂。

可她現在待著的地方,可是和那傳說中的“魔窟”完全沒有關系啊……若是天澤君將她投入那樣的地方,只怕根本不用兩個時辰,她就被啃得渣也不剩了。

沈昭昭拖著下巴情不自禁的思索起來。他板著臉,一本正經叫人將自己拖下去的時候,那模樣可真像是深思熟慮後的打算,好像總忍不住似的欺負自己,真要下什麽狠手又有些……算是舍不得麽?

她微微怔忡,甚至不認識自己,哪裏來的舍不得?

沈昭昭不信這個邪,分明自己都仍然記得,怎麽天澤君就想不起來了?她一定得找到方法讓他想起自己!

她正一會皺眉一會咬唇的想著事情,便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向著她這個方向走來。沈昭昭以為是剛剛壓著她過來的魔族,便頭也沒擡的回道:“你們魔尊讓我出去啦?”

這才多久,這就放她出去了?天澤君這麽沈不住氣?

腳步停了下來,再也沒有其他的動靜。沈昭昭有些奇怪,從地上坐了起來看向來者。這一看不要緊,她微微睜開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

眼前不是那面目猙獰帶著紅絲的高階魔族,而是一個面目白凈的姑娘。她身量高挑,長發高高豎起,雖是一身長裙卻半點不拖拉,在腰間利落的束了一根腰帶,更襯的她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風過不折。

沈昭昭看了好一會,才不確定道:“……卿鳳?”

雖然變化頗大,可那一籠彎彎的柳葉眉,似情含情的眉目倒是還有幾分當年的味道。

果然,那人在聽到這個名字後怔楞了一下,抿了抿嘴劃出一個矜持的弧度,笑道:“真的是你啊,沈昭昭。”

沈昭昭險些忘了,在這個時空中卿鳳是玄光宗的叛徒,她不僅僅是玄光宗的叛徒更是整個修仙界的叛徒,因為她拋棄了師門奔向了十惡不赦的天澤君,助紂為虐,為虎作倀。她的名字永久的從修仙界一切記載中劃去,像是鬼魅一樣的生活在了魔族。

原來的卿鳳不是這樣的。沈昭昭仍然移不開目光,只是因為卿鳳給她的沖擊實在有些大。

卿鳳也是千嬌萬寵著養大的,她的師父對她就如同親生女兒一般,師兄師姐都對她愛護有加,她天賦雖算不上萬裏挑一卻也是難得一見,故而宗門中對她一向重視,從不會委屈了她。小時候她也時常和沈昭昭鬥氣,滿目是嬌嬌的女兒嬌態。

可是現在呢?

她的眉目染了風霜,嘴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硬,那身嬌憨的氣質全然褪去,站在沈昭昭面前的是那個不顧一切,奮不顧身的孤傲身影,她放棄了修行放棄了生恩養恩的師門,放棄了之前自己的所有,飛蛾撲火般的飛向了天澤君。

卿鳳將自己燃燒殆盡,留下了一身孤絕傲岸,堅硬冷刺。

沈昭昭也曾陷入過那樣的境地,在千夫所指之時,她也選擇隨著晏長庚一起跳入無間深淵,她理解卿鳳那樣的心境。

兩人的感情從來都不算多麽好,可在這個時候,沈昭昭看見卿鳳心中卻再也沒有了曾經那些小孩子氣般的隔閡與不滿。

“果真是你啊。”卿鳳像是舒了一口氣般。

沈昭昭楞了楞,回過神來:“你是特地來看我的?”

“我剛出了個任務回來。”卿鳳一邊說著一邊將零散的發絲攏到了自己的耳朵後面,磊落的笑了笑,“聽他們說,天澤君收下了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長得很漂亮,漂亮的像個狐貍精。”

……狐貍精。這可不算是什麽好的誇獎,沈昭昭忍不住想到。

“漂亮的像個妖精似的,我在這世間也虛晃了許多年,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卿鳳說道,曾經最讓她無法忍受的就是沈昭昭那張漂亮到了過分的臉蛋,為此不知道鬧了多少次,她最聽不得別人誇獎沈昭昭長得漂亮而將她比的一無是處,如今,倒也是可以坦坦蕩蕩的說出這樣的話。

沈昭昭有些詫異的看向她,見她目光平和對著自己微笑,不知道為何反而有些微微紅了臉頰。

“我原先是想要來看看有誰會長得比沈昭昭還漂亮。”卿鳳接著道,“聽說天澤君還將她帶上了床……”

連在天澤君身邊這麽多年的卿鳳都不敢稱呼他晏長庚。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到底是自己心慕已久的人,驟然說到這點她也有些難以自持,“結果真是你。”

卿鳳的目光在沈昭昭身上的衣袍間停留許久,忍不住開口道:“這是他的衣服吧?”

沈昭昭點了點頭,看著自己一身淩亂再比之卿鳳的白凈,垂了脖子有些喪氣。

卿鳳嗤笑了一聲:“還是那麽不靠譜。”

“說了這麽久,我還不知道你怎麽會跑到魔族來的?”卿鳳調整了一下心情,問道,“我還聽說你是自己主動要來的?怎麽?洛其琛對你不好,賭氣跑出來了?”

這還真像是沈昭昭會做的事情,在卿鳳的眼中她永遠是那個有些拎不清的小女孩,任性時做出的事情讓人瞠目結舌的難道還少麽?即便是在修仙界和魔界如此劍拔弩張的境地間,若是洛其琛真做出什麽事情惹惱了沈昭昭,讓沈昭昭氣的跑出來故意勾引天澤君,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行為。

沈昭昭如鯁在喉,誰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卿鳳未免將她想的太不堪了吧!

“這件事情和洛其琛可一點關系也沒有!”沈昭昭堅決否定,“我喜歡天澤君,就自己跑過來追了啊,有什麽奇怪的。”

“喜歡?”卿鳳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大笑出聲,“喜歡?沈昭昭你說你喜歡天澤君?”

她笑聲爽朗,和從前那捂嘴輕笑的模樣判若兩人,可那骨子裏令人討厭的感覺還是半點也沒變啊,沈昭昭咬牙切齒的看著她道:“怎麽了怎麽了,就這麽好笑麽?!”

卿鳳笑的穩住牢門,樂不可支:“喜歡?你甚至在此之前都沒有見過他,你說喜歡?喜歡什麽?喜歡他什麽?”

沈昭昭紅著臉,瞅了她一眼頓時扭捏了起來:“你說我能喜歡他什麽?喜歡他能/幹唄。”

卿鳳的笑容驀地僵在臉上,她渾身僵硬目光沈了下來,笑聲戛然而止,將四周引的越發寂靜空曠。

沈昭昭咬了咬嘴角,毫不膽怯的瞪了回去:“卿鳳你別老是把我當小孩子了,因為賭氣跑過來的事情我當然不會做,會有人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麽?天澤君喜怒無常難道是說著玩的?你看看我,還不是現在躺在了牢房裏,沒有一絲自由。”

“好了好了,剛剛說的也不過是逗你罷了。”見卿鳳臉色還是不好,沈昭昭又出聲道,“拿這種事情出來說,我還要不要臉啦。”

卿鳳沈著聲道:“不要臉。”

沈昭昭狠狠一拍牢門的柵欄怒道:“餵!”

卿鳳死死等著她,臉上再也掛不住笑容:“沈昭昭我真討厭你。當年在玄光宗,你也是這樣想要什麽就能得到,我也喜歡洛師兄,可是洛師兄的眼睛裏就是只能看見你,永遠只能看見你!”

沈昭昭一時語塞。

“現在又是這樣,你莫名其妙的跑到了魔界說自己喜歡天澤君,就被帶上了床,現在外面誰人不知道萬年不會對人動心的天澤君留下了一個女人。”卿鳳越說越委屈,幹脆坐到了地上,“我努力了那麽多年,不過讓他能多看我一眼罷了!你憑什麽!你憑什麽一來就能這樣!沈昭昭,我真的討厭你!討厭你!”

“我也討厭你,卿鳳!”一不做二不休,沈昭昭也一屁股坐了下來。

卿鳳抹了一把臉,瞪著她道:“討厭我?!你憑什麽討厭我?憑什麽?”

“你總是處處和我作對,動輒就去告狀,引著陸承他們都欺負我!”沈昭昭指著她的鼻子氣道,“你挑唆著其他師姐師妹孤立我,除了洛其琛沒人願意和我玩,你說我不賴著洛其琛,我還能賴著誰!”

“你、你……”卿鳳胸口欺負,怒視著沈昭昭,“我管你這麽多理由,我現在就要知道,你為什麽要來魔界!”

沈昭昭瞬間縮了縮脖子,“我喜歡天澤君。”

“你撒謊!”卿鳳尖叫。

“你愛信不信!”沈昭昭也叫了起來,“我就是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不得不得,拼了命的也要過來找他。”

卿鳳從地上飛似的趴了起來:“你能有我喜歡他嗎?我為了他連修仙界都不要待下去了,我為了他拋棄了一切!”

“那是你自己的選擇,卿鳳。”沈昭昭反而在這個時候靜了下來,“別把什麽都歸結到‘喜歡他’上,你雖然喜歡他,但你不是他的依附品,沒有為了他而做出選擇的說法,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人生!”

卿鳳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胸口不看置信的盯著沈昭昭。

沈昭昭挑了挑眉,大言不慚的指了指自己:“像我,我是喜歡他,所以我來找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但我知道自己是個修士,我屬於修仙界。晏長庚是我的全部又不是我的全部,因為我首先得是沈昭昭,其次才能做一個喜歡晏長庚的沈昭昭。”

地牢的暗處,一個冷哼傳來:“哦?”

作者有話要說:

emmm表白被捉了個現行。

晏長庚:圍觀兩個女人大叫著喜歡自己的感覺……真的是……很一言難盡啊……

ps,大寶貝們明天導師帶我們出去開個會,電腦我會帶著的,但是至於有沒有時間碼字就不好說了QUQ所以請允許我請一下假,愛你們,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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