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你這廝這一次休想再逃掉！”龍哥利大吼著沖了出來，刀光一閃便結果了兩人。

空山只覺得耳邊嗡嗡直響，四面八方仿佛都是人影，只是卻不是自己的人。三年前的那場慘敗又浮現在眼前，空山心裏一片苦澀，這次又輸了嗎？

烏蒙教的人馬迅速沖入空山一方的陣營，勢如破竹，而黑水玄蛇亦在大發神威，空山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也死了。罷了，先逃得性命再說吧。空山腳下一點，騰身而起，投入了漆黑的夜裏。

見首領已經逃跑，空山一方的人兵敗如山倒，漸漸的逃向烏蒙教外圍的水潭，一切都如葉離和畢師南計劃的那般順利。

葉離一步步逼近騰沖，冷笑道：“本來我還想饒你一條狗命，但這是你自尋死路，可莫要怪我。”說罷，不等騰沖說話，便一劍隔斷了他的喉管。

水潭邊，死屍已經漸漸開始堆積，不少人被逼的走投無路跳下了水潭，但最後浮上來的卻只是嶙峋的白骨。然而在一片哀嚎聲中，卻有一人安然無恙的游過水潭，到達了對岸。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逃跑了的空山。

他的手下們沒有解藥，可他自己手裏卻有。空山斷定烏蒙教的人馬已經傾巢而出，教內此刻一定空虛無人，所以他便偷偷游過了水潭，潛入烏蒙教內部，想先尋個地方躲藏起來，待事後再溜出去。

空山步履如飛，一路來到了烏蒙教的大殿，他是多麽的想要主宰這個地方，因此在逃走之前，他一定要再回來看一眼。

邁入大殿的大門，空山卻意外的看見大殿之中居然還有一人，那人背對著他，坐在一把輪椅上。

“你……你是何人！”空山厲聲喝道。

輪椅上的人轉過身來，一雙碧色的瞳孔平淡如水。

空山微微一怔，隨即便想到了一個人：“你就是那什麽玄天府的府主？”

“不錯。”龍淵淡淡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空山心道，聽說這個瘸子就是那小子的師父，我不如把他擒下作為人質，這樣就可以和他們談條件了。想到這裏，空山獰笑著走向龍淵，道：“久仰久仰。”話畢，他閃電般出手，朝著龍淵的肩井穴抓去。然而此時，空山忽然看見面前光芒一閃，一道金虹騰空而起，雷霆般墜下。空山大吃一驚，急忙沈肩縮肘，那金虹閃了兩閃，回到了龍淵的手中。這個時候，空山才看到龍淵的手裏握著一柄淡金色的長劍。

“刷”的一下，空山冒出了一頭冷汗，剛才要不是自己躲的快，五根手指都得被他削下來。龍淵輕撫長劍，視線淡淡的在空山的臉上劃過，面容沈靜的宛若一泓深潭。空山瞧不出龍淵的虛實，心裏暗忖道，這人是葉離的師父，果然有兩把刷子，不過就算再厲害，終究也是個瘸子，我空山總不會連個瘸子都拿不下來吧。

空山冷哼一聲，掌風掃出，但這一招打的卻不是龍淵，而是他身下的輪椅。龍淵在輪椅上輕輕一拍，便騰身而起，與此同時，他又抽出了另一柄長劍，只聽“叮叮”兩聲，兩柄劍劍尖點地，支撐住了他的身體，龍淵以劍代腿，竟像站在地上一般。

空山大喝一聲，又撲了上來，龍淵以左手的劍作為支撐，展開身形，竟如飛鳥一般矯健。而他右手的劍又是連連刺出，辛辣奇詭，變幻莫測。一圈一圈金虹從龍淵手裏劃出，凜冽的劍氣碰著空山身上的穴道令他一陣陣的刺痛。而龍淵的臉色卻是連變都沒有變過，流光四射，電閃驚飄，霸如龍，靈如蛇，輕如燕，如鬼似魅。空山連看都是目不暇接，就更別提接招了。

“嗖”的一聲，劍氣破空聲傳來，如泣如訴，龍淵招招狠辣，劍劍逼心，空山滿頭大汗，漸漸的給迫到了一個角落。

看著龍淵那雙幽暗的碧瞳，空山心中大駭，看來只得使用那一招了。

一個念頭轉過，空山迅速劈出幾掌，緊接著，他從袖子裏掏出一條血紅色的小蟲，一口吞進了肚子。見空山此舉，龍淵不禁皺了皺眉，他知道空山吞下去的定然是某種蠱蟲。蠱蟲這種東西在南詔國可謂是司空見慣之物，但龍淵只要一見到蠱蟲，就會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個夜裏，楚沈汐是怎樣死在自己面前的，所以他一向對蠱術避而遠之，也不許葉離修練。如今又見蠱蟲，龍淵不由得一陣悲痛襲上心頭，他劍招倏變，向著空山的胸口刺去。

忽然，空山大吼一聲，雙掌向前一夾，竟然直接將龍淵的劍尖夾住。龍淵只覺劍上一陣大力襲來，長劍險些被空山拽走。原來空山吞服的蠱蟲名為“血蠱”，可在短時間內將人自身的功力大幅提高，但只有一點壞處，那就是在血蠱發揮效力的時候，人會暫時失去心智，變得暴躁，嗜殺。

空山擡起頭來，雙目已經變的一片血紅，他不斷喘著粗氣，狀若野獸。龍淵握緊劍柄，真氣註滿右手，猛然橫著一削，只見鮮血飛濺，空山的右手已經被削掉了兩根手指。但此時的空山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他只是瘋狂的撲了上來，對著龍淵東一拳西一掌的打個不停。龍淵只得後退了幾步，暫避風頭，但空山卻好像不知疲倦，又是這一陣狂風暴雨似的猛攻。

龍淵已經數不清自己究竟與他拆了多少招，盡管他的長劍又削掉了空山的一根手指，在他的肩頭和小腹上捅了兩個大窟窿，但空山就像打了雞血，不知疼痛，不會疲倦，腳踩著自己的鮮血，一路猛沖。

這時，龍淵感到左臂一痛，已是挨了空山一下。他看著已經瘋魔了的空山，卻忽然微微一笑，因為他從未想過會再次拿起自己的劍，二十年前的“妖劍”龍淵仿佛早已被自己丟進了記憶的長河。明晃晃的劍鋒上映出了他已不再年輕的容顏，龍淵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中一片安寧，這該是他今生最後一次使劍了吧。

恍惚間，似乎有個清麗的女子飛快的向他跑來，嘴裏大喊著：“住手！我剛才讓你住手你沒聽見嗎！”（這是楚沈汐對龍淵說的第一句話，看過《劍歌長離》的各位還記得嗎？）龍淵笑了笑，她就是那樣的可愛，那樣的善良，她的心裏從來都裝著別人，也許就是因為這樣，龍淵才感覺到自己麻木了二十載的心又重新開始跳動，所以他才會為了她背叛了君不仙、背叛了辰教，所以他才會為了她舍棄了自己的雙腿，不，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甘願。

一切都該結束了吧，龍淵看著女子的身影漸漸走遠，他的心又恢覆了火熱，這一次，他要緊緊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把她交給任何人。

只聽“砰砰”兩聲巨響，龍淵和空山的身子都倒飛了出去。空山的胸口洞開，龍淵這一劍幾乎絞碎了他全部的內臟。而龍淵亦是當胸中了空山一掌，不偏不倚正好跌回了輪椅。空山搖搖晃晃的又站立起來，一步一步的靠近龍淵。

就在這時，忽聽一聲大喝：“前輩小心！”只見寒光一閃，空山的頭顱飛上了三尺高空。空山的身體不甘的晃了兩晃，終於轟然倒地。下一瞬，便有許許多多的小蟲子從他的屍體中爬了出來，慢慢的將他的屍體啃噬殆盡。

“前輩，你如何了？”來人擡手摸了摸龍淵的脈，微微一怔，便默然立在一側。

而這個時候，葉離和畢師南等人剛剛通過水潭，進入烏蒙教內。葉離聽說師父獨自一人留在了大殿中，便急匆匆的趕向大殿，不知為何，從剛才開始，他一直心緒不寧，好像有什麽事情即將發生。他們已經俘虜了所有空山手下的小嘍啰，但就是一直沒見到空山的蹤影。

“師父，我回來了。”葉離剛跨入大殿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氣，低頭一看，空山還有半截屍體躺在地上，而龍淵卻是坐在輪椅上，神態安詳。

見了這副場景，葉離的腦中忽然“嗡”的一聲，他一個箭步沖到龍淵面前，卻發現師父已經停止了呼吸。在龍淵的身邊還站著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輕公子，他正是為了追查葉離的身世而來到南詔國的沈炎熙。

此時，葉離也顧不得去想為何他會在此處，他摸著龍淵逐漸冰冷的手，顫抖著喚道：“師父？師父？”可面前的人卻再也無法回答他了。

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葉離腦海中一片空白，這是他視若親父的師父啊！為什麽上天這樣殘忍，要一個一個的奪走他的親人？

其實龍淵離世時，臉上還掛著安詳的笑容，但這一切葉離已經全都視而不見了。他只是一遍一遍的質問自己，師父為什麽會死？小鈴兒為什麽會死？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

是我！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沒有對咩羅皮的餘黨斬草除根，因為我沒有把空山趕盡殺絕！因為我放了他們，所以才造成了現在的一切！我該把他們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隨後進入大殿的眾人見到了殿內的一切，都不敢再做聲了，畢師南也吃了一驚，目光投向了葉離。

此時，葉離跪在龍淵的輪椅前，背對眾人，除了站在旁邊的沈炎熙之外，誰都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龍哥利忍了半晌，剛要開口，卻聽見葉離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都出去，讓我一個人待著。”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可在場的人聽了，卻感覺他們已經走進了三九寒冬。

畢師南聞言，向大家揮了揮手，帶著眾人默然退出。

葉離又道：“你也出去，我一會兒有話問你。”

這句話是對著沈炎熙說的，沈炎熙嘆息一聲，也隨著眾人走出殿外。

外面的世界已經一片光明了，陽光灑下，烏蒙教外圍的水潭中波光粼粼。畢師南等人站在大殿門口，等候著葉離出來。

龍哥利道：“副教主，那群俘虜該如何處置？”

木溫搖了搖頭，道：“還是交給少教主來處置吧。”

隨後，眾人在門外等了一個時辰，葉離終於走了出來。畢師南凝視葉離的眼睛，忽然發現他似乎和從前已經不太一樣了。

木溫上前一步道：“少教主，那些俘虜該如何處置？”

“人呢？”葉離淡淡的開口。

木溫道：“屬下們已經把他們安置在聖教的外圍了。”

葉離點了點頭，便在木溫的帶領下來到了水潭邊。潭內的花草依舊芳香撲鼻，只是在根莖之間，還浮動著幾根白骨，看著令人毛骨悚然。葉離淡漠的眼神在俘虜們的臉上一一掃過，將他們的恐懼之色盡收眼底。

葉離的臉上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心道，看看吧，這些人現在擺出了一副可憐的樣子，可是一旦放了他們，他們依舊會做著卷土重來的春秋大夢。這一次他們害死了我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下一次他們又會害死誰？

“把他們全部推下水潭。”葉離冷冷的道。

“什麽？”龍哥利一驚，“這麽多人全部殺掉嗎？”

“全推下去，一個不留！”葉離蹙起了眉毛，眼中殺氣彌漫。

俘虜們聽了這話，一時間紛紛哀嚎起來，還有人如搗蒜般的磕起了頭，乞求葉離留下他們的性命。

葉離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沖著手下的人一揮手，便有一批俘虜被推下了水潭。木溫等人看著眼前這副慘絕人寰的場景，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葉離的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道，要我留下你們的狗命？那誰來留住我師父和小鈴兒的命？

“葉兄，他們畢竟是俘虜，你這樣做是不是太不人道了。”這次開口的卻是沈炎熙。

葉離盯著沈炎熙道：“你要我對他們講人道？可是這些人在戕害別人的時候可曾想過人道？他們這是死有餘辜！”

“可是……”

“夠了！”葉離打斷道，“這是我烏蒙教的教內事務，用不著外人插嘴。”

沈炎熙嘆了口氣，只得閉上了嘴，只是他看向葉離的眼神中卻帶了一絲深深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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