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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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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婳牽著弟弟的手,朝著姜府接應的馬車走去,老管家迎了上來。

“姑娘,你、你一向可好?”鄭管家的雙手有些顫抖,眼圈發紅,上下打量著姜婳,見她精神尚好,這才把目光移向她身邊的姜澄,“這是小公子吧,走的時候還抱在懷裏,現在都這麽大了。”

“鄭伯,”姜婳施了半禮,“怎麽勞煩你親自來——”

一句話沒有說完,碼頭上風雲突變。

“太子殿下駕到——”小內侍尖細的嗓音響徹整個碼頭。

一隊身著軟甲的侍衛昂首挺胸沖進碼頭,靴子重重地踏在地面,整齊的腳步聲好似鼓點,“咚咚咚”,一下下就像踏在人的心頭。這隊侍衛竟然個個年輕俊美儀表不凡,腰佩金刀,威風凜凜,肩上是玄色披風,披風上用銀線繡著兩團什麽,好像是卷曲的雲朵。

姜婳沒看清那披風上繡的到底是什麽,連忙隨著眾人跪在地上,她一只手壓在姜澄的背上,防止他胡亂起身,匆忙地低聲叮囑了一句,“低頭,不要亂看!”

即便是在京都,也沒有幾個人見過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碼頭上的人齊刷刷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出聲,連呼吸都不由得放慢了,有膽小的已經全身顫抖起來。

一時間,熱鬧的碼頭變得十分安靜,只有金刀侍衛的腳步聲“咚咚”作響,待到這些侍衛停下,就徹底變成了一片死寂。

落針可聞。

姜婳低著頭,暗暗思索著太子蕭決怎麽會來到這個碼頭。

她雖然離開京都六年,但對京都的形式並不是一無所知。

邊關無戰事,皇帝穩坐宮中,這世上還有什麽人是值得太子殿下親自相迎的?

更何況,聽聞太子蕭決自幼體弱多病,很少出現在眾人面前,各種宴會從不參加。太醫們在皇上面前不敢直言,但太醫院曾有傳聞,太子蕭決是活不過及冠的。

蕭決今年十九歲,照這種說法,他只有一年壽數了。

一個眼看就要病死的太子,跑到這人來人往的碼頭來做什麽?

姜婳心中疑惑,反覆思索著這反常的一幕,完全沒註意到有人停在了她的面前。直到姜澄不安地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猛然發現,眼前的青石地面上出現了一雙繡著金線雲紋的皂靴。

姜婳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擡頭去看,眼睛剛剛從皂靴移到那朱紅色錦袍的一角,突然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誰,連忙又把頭低了下去,手上悄悄用力,把姜澄的後背壓得牢牢的。

“太子殿下緝拿朝廷欽犯,所有人等,一律待在原地不許亂動!”侍衛洪亮的聲音喊過,碼頭上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和低低的議論聲,間或還有孩童被捂住嘴的壓抑哭聲。

蕭決站在姜婳面前,只能看到她低伏的身子,曼妙玲瓏,裹在櫻粉色的褙子裏。纖腰盈盈一握,因為跪姿,兩瓣嬌臀墊在鵝黃色繡鞋上……

他想到了前世,那時她還是他東宮的良娣,床笫間歡愉,有時她就是跪伏在自己身前的,他在她的身後……

蕭決一陣口幹,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小姑娘第一次見他,他可不想自己失態嚇到她。幽深的目光移開,劃過她的纖腰向上,她烏黑柔軟的發間,綴著幾枚光澤柔潤的珍珠。

因為低著頭,她露出一截纖細的後頸,雪膩晶瑩,比上好的美玉還要誘人。

蕭決垂眸,盯著那截瑩白的後頸。

姜婳不知道太子站在自己面前做什麽,但她感覺得到他在看自己。他的目光讓她想到了剛才酒樓裏人,難道在那酒樓中看自己的,也是這位太子殿下?

他想做什麽?

自己身上有什麽是值得太子謀劃的?

當今皇室人員雕零,太後下面只有皇帝和平陽長公主兄妹兩人,而皇帝膝下只有兩個皇子,一位是太子蕭決,還有一位是比太子小半歲的二皇子蕭岷。二皇子母妃早逝,自幼是被太後撫養長大的。

太後……

當今皇帝不是太後親生,只是被太後撫養長大,太後親生的只有一個女兒,就是平陽長公主。

這位平陽長公主,正是自己的嫡母。

姜婳飛快地盤算著,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太子關註自己的原因。她的嫡母的親生母親,也就是太後,先是撫養了當今皇帝,又撫養了二皇子。是不是二皇子威脅到了太子的地位?

姜婳心中更加不安。

六年前她離開京都時,父親和長公主還沒有成親。她並沒有見過平陽長公主,也沒有見過太後,太子應該不是想要借自己親近太後,畢竟對太後來說,她只是個毫不起眼的庶女,可能太後根本就不知道世上有自己這麽號人。

太子到底想做什麽?

當今皇帝身體康健,估計能在這皇位上再坐上一二十年,而太子卻命不久矣,根本就等不到繼承大統的那一天。他何必擔心二皇子呢?

或者,太子根本就不是沖著自己來的,他真的是來緝拿朝廷欽犯,不過是自己偶然遇上了而已?

姜婳心中紛紛亂亂,在太子蕭決的目光註視下,猶如芒刺在背,背上竟然慢慢滲出了一層冷汗。

蕭決發現小姑娘的身體漸漸緊繃,像是拉緊的弓弦,他覺得自己要是在她的頭上彈上一指頭,就能把她彈飛出去。

膽小的丫頭,就愛胡思亂想。

蕭決終於將自己的目光從姜婳身上移開,看向一旁的鄭管家,“你是誰?孤好像在哪裏見過。”

鄭管家也是頭一次見太子殿下,不過長公主也在姜府住了六年了,他倒不是很懼怕皇族,恭謹地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話,老奴是姜駙馬府上的管家。”

“哦——”太子了然地點點頭,“禮部姜侍郎府上。”

他眼角的餘光看向姜婳,見她緊繃的身子果然放松了些。

前世的朝夕相伴,今世的日思夜想,讓他對小姑娘的心思了如指掌,恐怕比她自己還要清楚。

認真算起來,她是姑母的女兒,他算是她的表哥。可他知道,小姑娘對這層親戚關系是十分厭惡痛恨的,他要是去攀這表哥表妹的關系,非得被小姑娘連帶著恨上不可。

同理,她不喜歡“姜駙馬府”,要是說“姜侍郎府”,她就能高興些。

“在這裏做什麽?”蕭決淡淡地問道。

鄭管家也不知道太子怎麽對自己這麽關註,暗道答話可要小心些,別讓太子以為自己和朝廷欽犯有什麽關系。他指了指姜婳和姜澄,謹慎地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話,老奴府上的姑娘和小公子今日回京都,老奴特來迎接。”姑娘是女子,公子還小,應該和朝廷欽犯沒有一丁點關系了吧。

蕭決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姜婳,“原來是姜姑娘、姜公子,平身吧。”

姜婳站起身來,深深褔了一禮,“姜婳見過太子殿下。”

姜澄也像模像樣地一揖,“姜澄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碼頭這麽大,朝廷欽犯也不知道要搜查到幾時,這裏太冷,孤去酒樓坐會兒。”蕭決轉過身,“你們兩個,也跟著過來。”

姜婳驚訝地擡起頭,只看見蕭決的背影。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從後背看去,蕭決並沒有病弱之態,一點兒也不想馬上就要病死的人。相反,他生得修長挺拔,高大的身子裹在朱紅色錦袍中,僅僅一個背影,就讓姜婳想到了芝蘭玉樹。

姜澄牽上了姜婳的手,姜婳連忙拉著他,緊隨在太子的身後。

走了兩步,太子突然回身看了一眼,黑沈沈的目光落在姜婳姜澄牽在一起的手上,幽深難測,不辨喜怒。

姜澄渾身一個激靈,好似被燙到似的,猛地松開了姜婳的手。

姜婳卻在這一瞬間,看清了太子蕭決的臉。

長眉入鬢,鼻梁挺直,鴉色的長睫下,黑漆漆的眸子好似寒星一般。

關鍵是,他面如冠玉,沒有一絲病弱之人的枯黃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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