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搖頭，在紙上接著寫道：

——你不行，成績太好了。必須是好帶差配置，要不對其他人不公平。

寫完給游晃遞過去又拿回來，補充了一句：

——可能會是大只，或者小何

游晃急了，一把抓過紙條寫了一行仿佛脫韁的野馬沒來得及剎車跌下山崖摔得四分五裂的字：

——我月考可以立馬坐上倒數第一的寶座

柯謠皺眉，三兩下就把紙條揉成團丟進抽屜裏，狠狠瞪了他一眼。

得吧。

游晃慫了，只好比了個“ok”的手勢。

但他是游晃，怎麽可能放任這種機會給502其他人？！

柯謠不同意，還可以去撬李芳啊！

游晃一整個自習都急不可耐，把筆轉得像在飛，下課鈴剛一響，他就要沖出去，突然想起什麽，又放慢了腳步。

氣定神閑仿佛只是去放個水——事成之前，還是先不要讓柯謠看出來。

一進辦公室游晃心裏就樂了——黃菁菁還沒走，正跟李芳商量事兒呢，這真是老天鵝都要幫他。

他清了清嗓，一秒變成好學生，禮貌的敲了敲門。

“游晃？”

李芳點了點頭示意讓他進來，黃菁菁目光仿佛粘在他身上，游晃進來後就微笑的沖黃菁菁也打了個招呼。

黃菁菁居然有點不好意思——雖然都是好看，可是這位就不是柯謠那種總讓人露出姨母笑的青澀的好看，而是帶了點兒荷爾蒙迸發的侵略性。

“老師，我聽說柯謠就要去錄綜藝去了，是嗎？”

游晃問的一臉誠懇。

李芳不解道：“是啊，怎麽？”

游晃嘆了口氣，垂下眼眸，仿佛一個迷茫的學子正認真的向老師求助自己未來的去向：“是這樣的，您也知道，我數學特別不好，這些日子都是柯謠幫助我，眼看著就要有起色了，柯謠要不能繼續輔導我，我還挺擔心的。上次我爸他 ......您也看到了。”

游天明一沒打二沒罵莫名其妙被兒子拉出來當槍使，在六環外的小印刷廠裏驀地打了個噴嚏。

李芳心說這混孩子怎麽今天轉性了，還沒開口，游晃立刻又補充道：“您也知道，我之前在學校打架被記過，也做過很多錯事，是費好大勁才考進來的，我真的不想被這一門功課拖後腿。”

他豁出去了，為了讓黃菁菁看到自己“改造”的潛力與決心，黑歷史嘩嘩往出倒，就差把“其實我還是個基”抖出來了。

“唔 ... ...”李芳沈吟片刻，還沒把“要不我重新給你找個同學”說出口，黃菁菁已經迫不及待的抓住了游晃的胳膊：“同學！錄綜藝你有興趣麽？”

“啊？”游晃裝作十分意外的樣子，片刻後煩惱的皺眉道：“我數學都這樣了，哪還有時間錄綜藝啊。”

黃菁菁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是不是，我們這綜藝，就是來幫助大家學習的，你數學考多少分啊？”

游晃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才低聲道：“......十幾分。”

“哎喲，那可太好啦！”黃菁菁激動的拍手，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太對，忙解釋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跟你說啊，我們這個綜藝有一大半兒都是屬於學習的，柯謠幫你補課，最後你倆的成果會算成他的學分。”

游晃懵懵懂懂，片刻後，突然驚喜的睜大了眼睛：“也就是說，這個綜藝的內容，其實是柯謠輔導我學習啊？”

黃菁菁點頭如搗蒜，仿佛挖掘到原石一般朝李芳激動道：“老師，就是他了，我覺得他特別合適。”

李芳已經聽過了完整賽制，還有些猶豫：“我倒是沒什麽問題，但是他其他功課可都很好，對其他人不會不公平嗎？”

黃菁菁擺了擺手：“真的所有功課全都亮紅燈的，恐怕也不是我們一檔節目能改變的了。其餘的人選公司會謹慎安排的，您就放心吧。”

李芳又轉頭來跟游晃確認：“你呢？”

游晃重重地點了點頭：“為了成績，我會努力的。”

三人在上課鈴打響的那一剎那一拍即合，柯謠看著旁邊空空的座位，心裏浮上奇怪的預感。

42

游晃哼著小曲兒蕩回座位上，柯謠雙手抱拳抵著下巴，防賊似的看著他。

“嘿我的學友～讓哥哥陪你出道！”

游晃湊到柯謠跟前，瞇著眼輕輕在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心情好的像在飛。

柯謠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情覆雜沒說話。

到沒有偉大到覺得游晃剝奪了他真正需要幫助的同窗——易曉知的機會，其實他心裏也明白，就易曉知門門功課亮紅燈的水平，一檔綜藝，很難有什麽改變。

可這個人換成了游晃，他心裏還是酸酸的。

游晃看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果然以為他在擔心易曉知，不痛不癢的耍賴皮，柯謠仿佛被封印了情緒，無論如何都不給反應。

過了很久，柯謠才默默遞過來一張小紙條，藍黑色的墨水舞出挺拔的書法體，跟這行字要表達的意思，千差萬別：

——不想把你給那麽多人看到。

既怕你被很多人窺探、喜歡，又怕不懂得情緒收放的你，突然被扔在大庭廣眾之下受到傷害。

更深層的意思，柯謠藏在了心裏。

游晃沒有回覆，小心的把那張紙條夾進書頁裏，靠著課桌的庇護輕輕捏了捏柯謠的手，然後打了個轉，十指相扣。

這個動作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卻足以讓身邊的人安心。

隆冬時節，501窗口能看到的樹枝只剩光禿禿的一片，室內的暖氣烘的很足，柯謠和游晃卻裹著厚厚的外套，推著一黑一白、兩個二十九寸的行李箱，跟502的幾個人暫時告別。

徐暢像闊別老同志那樣握著游晃的手，咣咣兩拳砸在他的大臂上，慷慨激昂：

“一別三月，定當刮目相看！”

游晃笑著讓他滾蛋，徐暢轉眼看著柯謠，跟何孝、易曉知一樣，都是“兒行千裏母擔憂”的覆雜表情，看得柯謠哭笑不得。

“你們幹嘛？好像我是去送死似的。”

易曉知左右晃動他的大腦袋，不舍的心情賦予言表：“這是出道戰吧，柯謠你還回來麽？”

柯謠一滯，幾秒無話，又突然笑了，保證似的伸出了拳頭：

“回的。”

易曉知半信半疑，還是出拳跟他對了一下：

“嗯，游晃你照顧好柯謠，別讓人欺負他。”

“哪兒能啊。”游晃沖易曉知眨了眨眼，男孩子間說不了太多矯情話，幾個人大手一揮，走廊裏兩個挺拔的背影和著轟隆隆的滾輪聲漸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

校門口停著T社的保姆車，將會把他們送到租賃的城郊別墅，這星素加起來一共20個孩子，將在這兩棟相臨的別墅裏，度過未來的三個月時光，除了學校必要的考試，都不能離開。

直到練習生們的最終考核到來，以游晃為首的普通學生們，便解放了。

郊外比市內顯得更加清冷，比起有些擔心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狀況的柯謠，毫無錄影經驗的游晃反倒像是來郊游一般，看著圍繞著純白色的聯排別墅的長青綠植，呼吸著比二環內更清新的空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意識就往柯謠身上掛，柯謠趕緊躲開，瞪了他一眼便推著行李箱進屋了。

策劃組為了減輕他們的心理負擔，讓工作人員把整個別墅的內壁都刷成了馬卡龍色，地上還扔著大型毛絨玩具和泡沫毯，看起來活像嬰幼兒托管中心。

封博躍正待在一樓諾大的客廳裏，坐在一只大企鵝身上，背靠明黃色的棉麻沙發，穿著淺藍色的牛仔背帶褲，整個人跟四周說不出的和諧。厚重的大門被吱一聲推開，封博躍擡頭，正對上提著行李箱站在門口打量室內的柯謠，立刻綻開一個明朗的笑容，從地上爬了起來：

“柯謠！你可算來了！”

身後的游晃像一道無形的影子，呼的探身而入擋在了柯謠面前，封博躍揮動的雙手掛在半空，接著迅速反應過來，仍舊是一臉陽光燦爛，禮貌的欠了欠身：

“柯謠的同學吧！你好，我是封博躍。”

“你好。”游晃點了點頭，他當然不至於幼稚到跟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第一次見面就找茬，剛才那一下，就像動物護食似的，純屬條件反射。

柯謠推了游晃一把，倆人一起走進別墅，對著這滿屋粉氣的藍藍綠綠不知說什麽好，封博躍見游晃也推著行李箱，便好心解釋道：

“啊，你們要住在隔壁那棟樓，這棟都是我們住。”

他沒什麽惡意，可聽的人心裏就覺得不那麽對味兒了，游晃也不惱，表面上和和氣氣道：“區別對待啊？”

“沒有沒有！”封博躍趕緊擺手，心說這人明明是柯謠同學怎麽說話這麽不招人待見，表面卻還是維持著小偶像的氣質，耐心的說：

“我們除了學習還有歌舞練習嘛，怕你們不適應。而且同學們男男女女都有，跟我們住一棟樓，怪不方便的。”

“有女生？”

柯謠有點兒意外，竹理出事到現在封殺還沒結束，T社居然還找來了女生跟他們一起錄團綜，心也真夠大的。

“可不是嘛，不僅有，還有四個呢！上哪兒找那麽多學習好的男生啊，就我，我們班前五全是女生。”

柯謠輕笑一聲，有點兒慶幸游晃沒臉沒皮把自己換過來了：“所以你的搭檔是女生？”

封博躍點點頭：

“男生不爭氣，沒辦法。萌萌姐他們也不擔心，師兄之前都出事兒——”話說一半，突然反應過來有外人在場，連忙住了嘴。

游晃不想讓他跟柯謠的關系太過突出，總結道：

“也挺好，男生女生都有才正常，不然顯得矯枉過正。我先過去了。”

游晃朝二人揮了揮手，推著自己的行李箱準備去隔壁，打開門的瞬間，看到了站的筆直的烏宇，他看起來像是已經來了一會兒，身後早已沒了司機。

烏宇仿佛受到了驚嚇，原地彈了一下，游晃壓根兒沒見過他，淡淡的點了下頭，就離開了。

封博躍沖他招了招手，喊了聲:“小宇你幹嘛呢？”

烏宇這才慢吞吞的推著箱子進門，看到柯謠，迅速低下頭道了聲:“師、師兄好！”

柯謠笑了笑糾正他:“怎麽又喊開師兄了，不用這麽畢恭畢敬的。”

烏宇趕緊乖乖的點了點頭，逃也似的坐到了一邊，只給柯謠留了個背影，柯謠莫名覺得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人陸陸續續都到期之後，十個少年躺的躺坐的坐，橫七豎八的扭在客廳裏，行李箱堆的亂七八糟。

每個人都刷著手機，這恐怕是他們未來三個月裏難得的閑暇時光。

素人帥哥游晃被關在房間裏，一頭霧水的給柯謠發了條信息:

——你們這是監禁play還是錄綜藝啊，一進來就被工作人員帶進了房間還不讓出來？

但他還是對房間的狀況表示了肯定:

——不過單人間還挺好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待遇。

柯謠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都這會兒了張萌還沒有出現，整個大廳除了四個角的監控一臺正常攝像機都沒看到，二樓還封著不讓上去，最後一個進門的烏宇剛剛看他的眼神一直躲閃，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正在這時候，張萌帶著幾個工作人員從樓上走了下來，習慣性的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看向她:

“來，各位第一次正式的、決定命運的無臺本真人秀要開錄了，先鼓個掌給自己加個油吧。”

話音剛落，嘩啦啦響起一片掌聲，二樓黃色的封條被撤走，張萌的助理陸珍珍拿了一疊A4紙，走過來一份一份發到十個少年手上，上面寫著:

《加油吧！同學》室內真人秀錄制流程單

柯謠翻開簡陋的封面，大致瞅了一眼——距離預計開錄的時間只剩下十分鐘，還真是打算從進屋開始算起，一點兒緩沖的時間都沒給他們留。

“大家對照著行程，我簡單說明一下。首先，你們會被蒙著眼帶到樓上的房間裏，和你們未來三個月的學友相見，請各位充分發揮自己的演技，意外也好，驚喜也好，驚嚇也好，總之，請你們當作在揭下眼罩的這一刻，才知道對方是誰。”

“哈？”

少年們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嘆，面面相覷，說好的真人秀，第一個環節就充滿槽點。

封博躍立馬忍不住了:“老師不是沒臺本嗎？這怎麽跟相親似的？”

四面八方傳來一陣哄笑，緊接著便有人表示這形容非常到位。

張萌心情不錯，只是朝他翻了個白眼，理直氣壯道:“本來就沒臺本，這叫流程。綜藝沒有綜藝戲劇感那就是一檔失敗的綜藝。”

低頭看了眼流程單，她繼續道:

“第二個部分，在你們打招呼之後就會開始單獨錄制對合作同學的印象與期望，這個部分你們自由發揮。然後就開始學習了，今天第一天因為要錄制見面和訪談部分，歌舞就先放下，明天就按常規流程來，有不清楚的嗎？”

“沒——有——”

一群少年拖著長調回應，張萌雙手合十，露出一個職業性微笑:“那麽，請各位上交你們的手機，未來三個月，除了特殊情況可以申請使用之外，請全身心的投入節目吧。”

“不會吧！”

“臥槽！”

“死了死了——”

哀怨吐槽聲四起，網癮少年們全都慌了，張萌早就料到他們會是這個反應，不痛不癢的喊了聲安靜，而後又問:“剛誰說臟話呢？給我把自個兒管好了啊，一言一行——”她指了指房間角落的攝像頭和攝影大哥:“可都記著。”

陸珍珍在眾人或悲壯、或不滿的表情中沒收了全員的手機，張萌滿意的點了點頭:

“好了，各自提著你們的行李箱，我們上樓吧。”

鏡頭蓋緊隨其後“啪”一聲打開，跟拍攝像正式開工，至此，行李箱像是開往未來的小火車，帶著少年們轟隆向前。

43

由於綜藝全部需要在練習生專屬別墅錄制完成，他們的住宿條件反倒不如隔壁的同學們寬裕，兩兩一間，還有24小時采集花絮的隱藏攝像機。

站在房間的正中間，柯謠有些冷漠的發表了意見:“這不是監視嗎？”

封博躍倒覺得無所謂，把行李箱當電車騎在身下滑來滑去，替策劃打圓場:“真人秀都這樣啦，不過這個沒有夜攝，晚上燈一關就可以安心睡覺啦！”

“你又知道啦？”

實在不喜歡全天候被關註的柯謠難得有些冷漠的對待封博躍，氣氛霎時變得有些尷尬，好在執行導演一邊喝著“準備開始啦”一邊推門而入，才打破了這蜜汁沈默。

柯謠擡眼一瞅，心道整個策劃團隊大概都少女心爆棚，除了整屋的馬卡龍色調之外，執行導演手上拿的毛絨兔子眼罩更加可怕。

但，總攻A謠雖然心存不滿，卻是絕對不會搞特殊化的。

執行導演是個年輕小夥，招手讓他倆過來的時候，自己先忍不住笑了，然後火速給自己挽尊:“可、可愛，挺配你們的。”

封博躍在一邊兒嘿嘿笑，柯謠掛著一張生無可戀的臉，任由導演把毛絨兔子罩在了他的眼睛上。

眼前立刻黑暗一片行動困難，執行導演一邊兒一個扶著他倆的肩膀，緩緩走出房間後，便把封博躍交給了另一位導演，兩人分道揚鑣，各自去了未知的區域。

待會兒要怎麽面對游晃呢？怎麽突然……尷尬又有點兒緊張啊！

還沒來得及自我調節，執行導演的腳步就停了下來，緊接著是手臂略過自己轉動門把的聲音，屋裏一片安靜。柯謠的手下意識攥了攥，整個兒包進了他原本就略長的衣袖裏。

“擡下腳，有線。”

執行導演一邊扶著他一邊提醒，進屋後也就七八步的距離後，肩膀被執行導演摁了摁，輕輕坐了下來。

可惜周圍的香水味太重，完全蓋住了其他的味道，但游晃……應該就在眼前吧？

”好，我們正式開始。”

香味的來源與說話的聲音大概是同一個是陌生的女聲:

“我數三、二、一，摘下你的眼罩，看看對方是誰。”

柯謠抿了抿嘴——這環節實在太像什麽蒙面相親或前任見面社會實驗了，剛剛明明還有點緊張，真到了這一刻，怎麽已經無法抑制的想笑。

眼罩被輕輕摘去，眼前突然迎來一道光線，視線重歸明朗，柯謠才匆匆瞇眼看了看面前那張熟悉的俊臉，就弓著腰胳膊圍著臉趴到了桌子上，另一只手又重新握成了拳——憋笑憋的。

游晃心裏開了一片桃花林，花瓣正在簌簌飛舞，他笑眼盈盈註視著微微顫抖的柯謠想——這是什麽綜藝，簡直就是屬於我跟柯寶的戀愛直播啊！

然後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悶哼一聲，石破驚天的丟出一句帶著幾分親昵的質問:“你剛剛怎麽不回我信息？”

“？？”

屋裏幾個大人面面相覷，這孩子什麽套路？這麽一說不就讓人感覺柯謠早就知道是他了嘛？

不想，柯謠一個青龍出水式力挺坐直，非常順暢的接了一句：“我真沒想到是你，我們手機剛都上交了。”

要不怎麽說偶像就是偶像，這番話一出，幾個都打算叫暫停的工作人員才放松的出了口氣，女聲接著問道：“看到學習拍檔是這位同學，你有什麽感想？”

柯謠扶了扶額角，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盡力吧。”

他又開啟了一句話終結聊天模式，工作人員明顯覺得這還不夠，便激了他一句：“看起來很頭疼哦？”

柯謠道：“有點。”

工作人員兩眼一閉仰頭無語問蒼天：後期大哥們，靠你們了！

緊接著工作人員悉數退場，二人正式進入學習環節，整個屋子的陳設十分簡約，就像一個普通家庭最常見的書房，只是素色桌櫃組合跟馬卡龍色的墻壁有些格格不入。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書桌直抵著的墻上是一面大鏡子。

游晃閃電一樣躥到柯謠身邊，顯然這面鏡子非常合他的意，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自己的入鏡形象有沒有維持良好。柯謠看他刻意抓的亂而松散的發型，一時間很想提醒他這是真學習不是變形記，但是看了這滿屋的攝像器材和上帝視角的攝像頭也只好閉嘴。

不過，帥是真的很帥的。

錄影零經驗的社會游把手機掏出來扔桌上，擡肩撞了撞柯謠：“怎麽著柯老師，你們的人說我可以開頭表現的不羈一點兒之後可以掰回來，這樣比較有反差。”

工作人員:“……”

柯謠扶額，雖然有點兒好笑，但本質上不願意被因為自己的二傻子男友給他人增加工作量，只好敲了敲桌子，輕咳一聲:“錄著呢，你別什麽都說。”

游晃手撐下巴，整個人歪在了課桌上，盯著柯謠打量:“這不是有剪輯麽。”

內心卻饒有興致的觀察著，像憑空安了個放大鏡，想窺探人前一本正經的柯老師在錄真人秀的時候有什麽不同。

不想，柯老師學習，就真的是學習，認認真真給游晃講題，而鑒於這兩人的關系，游晃只要一想作妖，就會被柯謠一個眼神制止，游晃只好跟個偷雞摸狗的小賊似的，把一只手藏在桌下，時不時去拉扯柯謠的衣角，摳一摳他的小手，柯謠不好在攝像機前發作，只得忍著。

兩個人在一屋子的攝像機下生生學了半小時，游晃已憋的如坐針氈，柯謠卻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導演們緊皺著眉，對著場記一片空白的記錄簿，強行叫了停。

監視器後面的張萌愁容滿面，跟著現場導演一起來到了柯謠與游晃的錄影間——這孩子業務能力滿分，但著實一點兒綜藝感都沒有，還不讓別人發揮，這樣下去，他倆哪還有鏡頭？

柯謠有些迷茫，甚至不知道出了什麽錯要被中止錄影。他只要一進入學習狀態，就可以把這一屋子的攝像設備當做空氣，和在學校教室的狀態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會提防著游晃動手動腳或出言不遜。

張萌拉了個板凳坐在柯謠對面，與他平視，又切換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態，嘆了口氣無奈道，:“柯謠，這樣不行。學習綜藝也是綜藝，你倆這真是一點兒綜藝感都沒有，後期都沒法往成片裏剪。”

柯謠怔了怔，他們上過很多課，形體、舞蹈、聲樂、體能甚至心理健康……可獨獨沒人專門來教他們，怎麽做好一檔綜藝。之前的生活迷你綜根本沒什麽要求，只要保留最自然真實的那一面就可以了。

所謂綜藝感，到底是什麽？

這幾乎觸碰了他這個優等生的盲區，更重要的是，他一直以來都不會去主動迎合別人的喜好。

柯謠沒說話，他很認真的在琢磨，到底要怎麽做才是對的，然而時間太短，裏裏外外幾十號人在等著攝像機重新開始運轉，他一時間想不出什麽法子。

張萌眼神四下轉悠，也似陷入了思考，執行導演更是一早被關照過，柯謠這孩子慢熱，不熟悉的人溝通會比較困難，他只會給到非常恰到好處卻沒什麽實際作用的禮貌反應。

游晃不動聲色的註視著周遭的人，眼看著柯謠又開始摳手——扯衣角、摳手是每當他緊張、焦慮時會做出的下意識動作，內心一松，差點沒忍住要勾起嘴角。

這倆人都沒什麽轍的時候，他就該發揮了。

演員游輕舔了一下嘴角，銀河系最貼心好同學的模樣拍了拍柯謠的肩膀:“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交給我，你別攔著我就行。”

他這話沒毛病，本來也是這麽想的，張萌反倒皺起了眉:“這位同學，錄影的時候不是什麽都能講的。”

游晃一副誠懇好少年的樣子:“啊抱歉，之前實在是沒經驗，之後工作人員交代我的事兒都不會提了，您放心。”

然後他笑了笑，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繼續道:“其實我挺能鬧一人，柯謠也是擔心我說錯話，搞得都束手束腳的，我倆平時話可多了，你們想像不到的那——種多。”

說完他頂了頂柯謠的肩頭，柯謠也不知道自己該肯定還是否認，但直覺這家夥又要作妖，沒給反應，只是翻了個白眼。

張萌一楞:“？柯謠？你剛什麽表情？”

這一個白眼，居然一不留神就把張萌想要的“綜藝感”翻了個出來——柯謠這種陽春三月溫潤少年，在他們面前可從來沒這樣過。

柯謠自己都沒註意，有些迷茫的看著張萌，不知要做何反應。

“就那個，剛那個白眼兒，你再翻一個？”

柯謠眼皮塌了半分，無奈道:“萌姐……”

游晃趕緊順竿爬:“對，就是這樣，姐姐，我會100種讓柯謠翻白眼兒的方法，只要他讓我說話。”

張萌遲疑著點了下頭，示意準備開錄，臨走前又不放心的回頭囑咐:“柯謠你別攔著人家，往開了放，知道麽？前期的看點和話題度特別重要，只要後面兒能收回來，怎麽鬧都沒關系。”

兩個人一起點了點頭，隨著對講機裏傳出來的開機指令，所有人迅速歸位，各司其職。

游晃不緊不慢的解鎖了手機，刷起了微博——他要找找那些柯封黨所謂的“萌點”，一來為這破節目找點靈感，二來……說不定可以想辦法把這些納為己用。

柯謠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別玩兒了，學習。”

游晃不為所動，他算是初步明白了，這節目想要的就是他倆之間的化學反應，他要還跟剛才似的聽話，他們家柯謠可就沒鏡頭了。

游晃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別吵寶——”

生生把“貝兒”兩個字咽了回去，繼而道:“等我看完。”

“？”柯謠似是被這句“別吵”說懵了，楞了兩秒，內心的學習之火噗一聲燒著，一把奪過了游晃的手機，看也沒看，丟到了一邊。

“嘖。”

游晃佯裝不滿咂了咂嘴，然後嘴角一挑，突然湊到了柯謠面前，語氣裏滿是戲謔:“是不是你手機被收了就嫉妒啊，優等生？”

柯謠心裏頓時明白這人是仗著張萌過來說之前那麽錄不行，開始明目張膽發揮自己的不要臉了，可是，這做作的調戲play也太刻意了吧？

這要是平時，柯謠一定會發動自己不輕易露出的懟晃專用毒舌神功，可此刻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竟大腦一片空白，神色有些茫然的看了游晃片刻，才憋出一句勸:“…我沒有。”

游晃啞然失笑，他隱約記得之前網上給柯謠“綜藝黑洞”的稱號，現在自己身在其中，更能體會個中意思，強忍著笑意道:“我註意力集中撐死半小時，現在時間早過了，無論如何也學不下去了，所以你要麽想個轍讓我快樂學習，要麽……”他朝手機努了努嘴:“讓我身心充分休息，要不，我給你唱首歌也行。”

柯謠整個人僵在空氣裏，手下意識的上移直到捂住了耳朵，仿佛游晃說的不是唱歌而是要引爆一枚氫彈與所有人同歸於盡，游晃瞇著一雙有些上挑的眼，怎麽看都是只盯著獵物的大尾巴狼。

半晌，柯謠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轉過身子看著他，整個人活似被暖氣烘軟了半分，緊抿著嘴唇，帶著細不可聞的討饒感扯了扯游晃的袖口左右晃了晃，像只蹣跚的扒著人褲腿、想往上蹭的奶貓。

縱使動作的幅度非常小，可他是柯謠，就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加上正對著他的大特寫，也足以讓監視室裏一眾姨母捶胸頓足了。

黃菁菁整個人都撲在了陸珍珍身上，激動的用口型狂喊:“我就知道我找對人了！”陸珍珍頂著扭成八字的眉毛頭點的像車載娃娃，兩位疊字女士瞬間化身為惺惺相惜的西皮姐妹花。

相比之下，經常看見柯謠不為人知一面的游先生反倒淡定多了，他心裏一悸，正打算趁勝追擊，只聽總控對講機的聲音怵然傳來:

“暫停一下，那個柯漾怎麽回事？”

緊接著，是一個有些慌張的女聲短促的喊了句:“老師等一下！”

柯謠認得，這是張萌的聲音。

這一方天地和外面的一切連接霎時間便被全部切斷，收音停止，人們獲得了片刻的放松與自在。

唯有柯謠，好似聽不懂中文似的，在游晃的註視下一臉漠然的僵坐了好一會兒，然後他深深的看了游晃一眼，驀地直起身，一陣風似的刮了出去。

那眼神太過冰冷，游晃甚至連“我真的沒碰見過她”都忘了說。

44

柯謠沒走兩步就看到了坐在走廊捧著杯熱水的柯漾，一旁的張萌拿著一板藥片。

不遠處的烏宇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站在離柯漾兩米遠的地方背靠著墻，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表示關心，就看見柯謠快步走了過來，立刻嚇的不敢再上前一步，柯謠總算知道他今天為什麽一直對著自己怪異的閃躲了。

然而柯謠直接略過了烏宇，在柯漾面前蹲了下來，皺著眉問:“怎麽了？”

“... 肚子有點兒疼。”

柯謠不動聲色的瞟了眼張萌手裏的藥片——止疼的，不再多問，只是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他已經用飛快的速度消化了“柯漾就是烏宇的綜藝搭檔並且幾個知道的人都在刻意瞞著他”這件事，原因無他——在所有人都在工作狀態的情況下，他不可能把現場變成專屬於他們的家庭倫理劇，何況柯漾身體還不舒服。

張萌正欲開口說話，柯謠緊接著問柯漾：“現在呢？不能堅持就說話，別硬撐。”

柯漾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反應，楞神道：“還、還行，吃了藥緩個十幾分鐘就能好。”

柯謠沈默著點了點頭，起身朝著欲言又止的張萌淡淡說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

“嗯，行，這邊兒我看著呢，你別擔心。”

張萌揚揚下巴，遞給他一個十分可靠的表情，看著柯謠並無異樣的淡然離去，內心升起一絲疑慮：柯謠這麽懂事的孩子，為什麽他老媽要再三囑咐先別讓他那麽快知道，妹妹進了節目組？

柯謠面無表情的回到了錄制間，等待柯漾狀況好轉的期間，工作人員已經盡數離開了現場，抽煙的抽煙，透氣的透氣，只有游晃獨自坐在課桌前，見他回來，首先說了一句：“我一去就進房間了，從頭到尾都還沒見過其他人。”

柯謠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慢半拍的點了點頭，被游晃扯著袖口坐在了一邊，游晃這才註意到他又在摳手，柯謠的指甲向來修剪的勤，指尖總是幹幹凈凈，饒是這樣，大拇指還是把食指摳了好幾個惡狠狠的紅印出來。

攝像機沒有運轉，可是全景攝像頭仍然時刻註視著這個屋子的一切，游晃對這檔破節目已經在幾個小時裏飛快的轉愛為恨——戀愛嘛不能光明正大的談，想說的話吧不能明目張膽的說，就算是休息時間，也不知道這上帝視角的攝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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