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隕高原，靠近焦石曠野的群山中，看似什麽也沒有的一處峰巔上，微微漣漪蕩漾。

如果有高級別的超凡者靠近，仔細感應的話，會發現上面其實立著一座隱秘結界。

結界裏是一座大號的傳送堡壘，圓拱形的外殼嚴密閉合著，只向外伸展出類似機庫和起降坪的構造，一看就是非常重要的軍事設施。

堡壘裏，中心柱下方的傳送門光幕蕩動不休，一個個身影穿透光幕出現。

最先到達的是軍團委員會第一突擊隊，也就是榔頭突擊隊的一個小隊……

接著是情報局突擊隊的一個小組……

再是情報局特科科長率隊的應急小組……

然後是費共第三戰鬥序列的三個四人小組……

公共安全部的特勤隊……

警備隊的應急分隊……

最後到達的是蒂絲、薇姬等人。

“我是從黑鯨傳送過來的，黑鯨還有四個小時後才能到達，可能指望不上了”，蒂絲一來，擠在堡壘裏的各支隊伍頓時有了主心骨。

作為樞機局樞機，她來統領所有人馬順理成章。

她問傳送堡壘裏值班的無盡法師：“有新情況嗎？”

那個身穿紫色短袍的法師搖頭：“還在距離這裏五公裏的山谷裏，空間通道沒有異常，敵人應該還在做準備。”

他補充道：“根據這裏探測到的亞空間擾動，傳送過來的東西不小，對方可能有傳奇。”

蒂絲說：“不是可能，是肯定。”

她掃視現場上百人馬，李奇雖然把相當於費共第一二序列的高端戰力都拉到邇香去了，但聚集到這裏的人馬還是很可觀的，對付幾個傳奇應該夠了。

她決然道：“不需要偵察和試探了，全體出動，見人就殺，不要留情！對方的目的是摧毀整個神隕高原，是窮兇極惡的恐怖分子！”

“由告死者和自由人組成臨時戰術系統支持戰鬥，我親自調度。”

再轉向薇姬：“你那個東西，確定能有效？”

薇姬攤手：“不確定，老實說只是實驗。”

蒂絲嘆氣：“那就保護好自己，別湊到太前面了。”

薇姬黑了臉：“說得我好像是負累一樣，蒂絲你不能這麽埋汰我！”

蒂絲面無表情：“每次你進我們的心靈網絡，都是可怕的負累，還沒有自覺嗎？”

意識到大家還等著下令，她趕緊揮手：“行動！”

各隊人馬湧向堡壘下方的車庫，蒂絲叫住某個穿著情報局突擊武裝的少女：“梅恩，你的小隊負責保護我們的……計算器殿下。”

梅恩叫苦：“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當保姆的啊。”

薇姬的臉色更不好看了：“都把我當累贅，你們收斂點啊！”

車庫裏嗡嗡聲不斷響起，那是浮空摩托和浮空車的動靜。

這座堡壘是費共時代，還在打黑掃惡的時候就開始建設了，到現在已經成為一座設施完備的秘密基地。常駐著一個中隊的警備隊員，配備了各類探測設備，無盡法師是新增的編制，用來監視周圍的亞空間波動。

不僅如此，這裏還存放了各類運載工具，機庫裏甚至有兩架安康魚和三架河豚，就是為了在這種情況下提供給增援部隊使用。

梅恩帶著小隊，護衛薇姬這隊人朝外面的機庫走去。一邊走一邊打量環境，感慨的道：“這座基地連我們情報局都不清楚情況呢。”

“我也是第一次來啊”，薇姬也很好奇的東張西望：“還以為李奇說的那種事情不可能發生，結果居然真的發生了，曙光帝國那邊真是鐵了心的要把我們幹掉呢。”

“什麽事情？”

被梅恩問到，薇姬興致盎然的開始科普：“你應該知道，神隕高原這裏其實是從費恩主大陸上分離出去的獨立陸塊。”

梅恩點頭，神隕高原以前是迷霧沼澤，折劍要塞所在的長墻山脈，還有那道可怕的溝壑，人人都知道。

薇姬再道：“第三紀元末期，神祇加上凡人一起努力，通過三條空間通道把幽暗地域跟主位面連接的地方炸斷，坑了入侵主位面的羅絲和祂的黯精靈。”

梅恩繼續點頭，這也是基本常識了。

薇姬瞇起了眼睛：“黯精靈完蛋了，迷霧沼澤也沈陷了。兩年多以前，這裏又升了起來，成了神隕高原，然後李奇帶著魔女們和最初的費共到了這裏種田。”

作為魔女的一員，薇姬當然對這番變故非常清楚：“你也和大家一樣，以為是自然變化嗎？”

梅恩眨眨眼笑道：“我當然知道是總樞機幹的，還知道厄普西隆的大神殿，就是以前的羅絲大神殿，同時也是空間通道的中樞。”

“一條空間通道是到阿爾法，總樞機還是普雷爾子爵的時候，祖傳的那座小城堡。另一條是到貝塔城，最初還在傳送殿堂裏做過偽裝，對外遮掩厄普西隆的存在。”

說到這梅恩笑容凝固，倒抽了口涼氣。

薇姬說出了梅恩才意識到的事情：“這裏，就是第三條空間通道！”

沒錯，這裏就是一直被封存著的第三條空間通道。

費共打通了阿爾法和貝塔兩條空間通道後，該怎麽處置第三條空間通道也有過爭論。

原本計劃是在這裏建設另一座城市，可當時費共人手不足，治下人口不多，光是維持貝塔城一座城市就很費力，就決定暫時封存。

就是在封存上，大家有了不同意見。

李奇認為光是封存還不夠，最好是徹底拆除。

這種永久性空間通道廢置在一邊，有極大的隱患。如果有人效仿第三紀元的事情，對通道動手腳，神隕高原又有可能再度沈陷，重新變回可怕的沼澤。

當然損害不會大到那種程度，通向阿爾法和貝塔的兩條空間通道已經被加固，跟羅絲神屍以及幽暗地域形成的覆合次位面也消除了。

可至少三分之一的陸塊崩裂，厄普西隆那裏的羅絲大神殿也有可能被摧毀，對費共來說仍然是不能接受的損失。

其他人，尤其是小紅覺得太浪費了，畢竟是條永久性的空間通道，不知道耗費了多麽龐大的資源和力量，對那時候算計著柴米油鹽過日子的費共來說，簡直就是犯罪。

爭執中這條通道被暫時擱置，沒有將其打通，只是設立了隱秘的觀察哨，定期派人巡視。

後來那個誰在成神前仔細考察了這裏，確認拆除是不可能的，會影響到其他兩條通道的穩定性。於是小型觀察哨就被改建成大型哨站，還把厄普西隆那裏的隱秘結界換到了這裏。

這麽嚴密的防護是必要的，空間通道的秘密並不是只有哈德朗的老國王知道。如果敵人在先輩的記述裏找到，甚至是當年參與該事的神祇動了壞心思，費共得確保第一時間集合人手，解決掉借這條通道搞破壞的恐怖分子。

“曙光帝國……不，秩序女神，還真是鐵了心的要幹掉我們啊。”

梅恩把薇姬的話重覆了一遍，凱姆在上個紀元也參與過這個計劃，作為凱姆的後繼者，特蕾希婭當然知道這個秘密。

梅恩憐憫的搖頭：“貝努因勉強可以算作外族，布萊德人雖然是同類，但產生了變異，有清除全族的想法雖然極端，但也可以理解。生活在神隕高原上的人，就完全是同類了。只是因為信仰不同，就要用這種手段來消滅，秩序女神果然已經徹底墮落了。”

薇姬哼道：“她倒是想得美呢，甚至還用一整支浮空艦隊來遮掩，但有我在，她的小算盤是撥不動的。”

“呃……”

梅恩跟薇姬接觸不多，之前覺得薇姬文靜內斂，在魔女裏算是個奇葩了。現在聽這傲氣橫溢的話語，覺得這才是魔女應該有的正常畫風。

就像黃段子魔女菲妮，貪財魔女緹娜，地域歧視魔女伊芙，千變萬化魔女歐蘿拉、怠惰魔女卡琳，以及該稱為魔王的凱瑟琳一樣，正常的魔女，對普通人來說就是不知道該怎麽搭話的存在。

眼角抽到薇姬身後，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子驅趕著一部魔偶騾子，騾子背上扛著一部奇奇怪怪的儀器，梅恩轉移話題：“這是什麽？新發明的武器？”

小個子是個灰精靈女孩，抖著尖耳朵說：“這是儀器，不是武器！”

高個子年紀大一些，笑道：“特殊情況下也能當武器用。”

薇姬昂起胸脯，深沈的道：“這是劃時代的存在……”

她轉頭看梅恩：“微魔力場知道嗎？”

梅恩茫然搖頭，她聽說過微魔傳訊，但不知道這什麽力場。

薇姬憐憫的道：“真是可惜啊，等史詩性的一幕出現時，你就只能跟其他人一樣目瞪狗呆了。”

梅恩撓頭，怎麽感覺這時候的薇姬跟動不動就說你們鄉下人啊就是LO逼的伊芙一樣了？

高個子少女歉意的道：“說到學術上的事情，導師就會這個樣子，別在意啊。”

以她一眼就看出梅恩想法的狀況來看，薇姬還真沒少憐憫過人。

一行人上了安康魚運輸機，這時候兩架河豚，也就是三文魚改裝的小型運輸機已經起飛了，在堡壘下方的山壁之間，一部部浮空摩托和浮空車飛出，載著上百精英，朝目標地點飛馳而去。

安康魚緩緩升空，薇姬大概是無聊，主動開口：“梅恩，你知道超凡力量的最小單位是什麽嗎？”

這個問題簡單，梅恩張口就來：“當然是讚啊。”

薇姬呵呵笑道：“錯！讚只是智慧生靈的靈魂能夠觸摸到的超凡力量最小單位，在讚之下，還有尺度更小的存在。”

梅恩瞠目，這不是演戲是真心的震驚：“更小？有多小？是十分之一讚還是百分之一？”

薇姬指著那個嬌小的灰精靈說：“愛麗絲，你來給梅恩科普。”

梅恩還以為這個愛麗絲也是絲絲魔女呢，結果不是，只是灰精靈們把絲絲魔女視為偶像，紛紛給自己改了帶絲的名字。

愛麗絲年紀很小，脆嫩嗓音裏還帶著一絲奶氣，她努力扮出認真姿態給梅恩上課：“不是十分之一也不是百分之一，是無法度量的一種運動，你就把它理解為傳奇具備的領域，我們把它叫做微魔力場。”

“這種力場會可以產生非常微弱的波動，微弱到凡人的靈魂都無法直接觸碰。只有在大到凡人靈魂可以接觸的時候，才會表現為我們可以觀察到的超凡力量。”

梅恩聽得頭痛欲裂，卻不得不保持著認真的姿態，同時暗暗叫苦。

不是說距離敵人只有五公裏嗎？怎麽飛得這麽慢！？

愛麗絲講了一堆感覺應該是很基礎的概念，當然對梅恩來說深奧得完全聽不懂。

什麽微魔力場其實就是與所有物質結合的源初魔力，直接基於微魔力場波動生效的是源初魔法……

什麽龍語魔法、精靈魔法、魔網魔法乃至神祇的神術，不過是這個力場在宏觀尺度的不同呈現……

什麽微魔力場雖然不能由凡人靈魂直接觸摸到，但可以通過各種手段間接控制……

接著薇姬接過話茬：“我也是通過智靈賽爾妲發現了微魔力場的，嚴格說她才是第一發現者。”

“她不是在日以繼夜的制造核晶嗎？魔導武裝、魔導車、魔導飛機和各類魔偶上的虛靈核心，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用蝕刻法陣制造的。”

“我跟她聊天的時候，她說到了自己的有趣發現。”

“她說每一顆核晶都是獨一無二的，這是她制造核晶的最大障礙，她沒辦法像在白紙上蓋章一樣，直接把法陣蝕刻到核晶裏，必須進行一些微調。”

“算上報廢的核晶，她至少深入接觸過上百萬顆核晶裏的虛靈。舊時代裏專門搞核晶蝕刻的魔法師，十輩子才可能有這麽巨大的數量吧。”

“在這個過程裏，她開始對核晶的差異性有了興趣，想知道除了屬性、級別和狀態之外，到底是什麽因素，讓每一顆核晶都是不同的。”

“不過她生前……呃，應該說前身只是個低階魔法師，在魔法理論上沒什麽造詣，所以就請教我。”

“正好我也在研究用核晶同調堆疊法陣的課題，就用同樣的原理，設計了一個對比參照的魔法儀器。”

“這個儀器是用立方堆疊架構設計的，可以容納七百多顆核晶，讓它們同時運作。要確保它們在魔力流動上完全一致，儀器才會輸出正確的信號，目的就是看到底是哪些因素導致了它們的差異。”

“塞爾妲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但在試驗裏，我發現了按照某種分拆機制。就是把核晶分拆成兩組，讓它們輸出可以相互抵消的兩股魔力。”

“結果……什麽都沒有，魔力的確抵消了。不過塞爾妲報告說，如果這臺儀器在她的某個線程旁邊運行，那個線程的蝕刻成效就會出問題，似乎被某種非常怪異，又非常微弱的力量幹擾了。”

薇姬一拍巴掌，興奮的道：“我做了很多重覆試驗，確認了這種幹擾的存在。而且還觀察到很有趣的現象，這種幹擾只在級別非常低，比如零級法術，或者級別非常高，比如傳奇之上才能看到，在一級以上到六級這個尺度之間，幹擾就消失了。準確說是觀察不到了。”

“當然還有一類特殊法術，不管級別高低，都會產生影響，那就是靈魂法術，包括核晶蝕刻法術。”

“你明白了嗎？這就像光線一樣，只有在太亮和太暗的情況下才存在，那恰恰就是人類肉眼看不到的那種光線，總樞機應該跟你們說過紅外線什麽的吧？”

“然後我又改變了儀器裏核晶的編組方式，核晶雖然還分成兩組，但兩組裏的核晶會不斷變化。同時我通過塞爾妲的測試，盡量選取差別不大的核晶，這麽一來，就形成了連續但又變化的擾動。這種擾動靠凡人靈魂是觀測不到的，只有施放法術的時候才會有隱約跡象。”

“這一系列的觀察讓我確定了，這是超凡力量在更小尺度，也就是微觀層面的表現，它又是一種自然擴散的力場，雖然我取名叫微魔力場。”

“沒有什麽可以阻止微魔力場發生作用，尤讚他們在這個原理的基礎上搞出了微魔傳訊術，但他們只知道應用，不知道原理，這個重任就落在我身上了。”

“我相信一旦搞明白了微魔力場的原理，找出公式和定律，我們的魔導技術……不，包括神術、魔法和靈力，所有超凡力量的應用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薇姬說得唾沫橫飛，兩眼熾亮。

梅恩也聽得心潮澎湃，雖然根本沒聽懂。

她熱切的問：“那麽，公式和定律，有了嗎？”

笑容在薇姬的臉上凝固，再一點點消退。

命運魔女抱著頭呻吟：“沒有……”

運輸機繞過山脊，下方的山谷裏爆裂聲和槍聲不斷，隊伍已經跟敵人交上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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