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雷爾城的冒險者公會當然是費共經營的，護衛什麽的是本地人，接待員卻都是費共成員，而且大多是旌旗系的旗手。

這些低階旗手跑來幹接待員的活，目的是接觸形形色色的人，領略形形色色的靈魂。在理解凡人靈魂的繽紛燦爛中，讓自己靈魂中旌旗信仰的階級準線更加清晰和強韌，由此能更準確的區分同志和敵人。

夜光安妮就是個二級旗手，不過戴克這幫人都是英雄級別，她當然得搶先動手，不然到時候一根毛都沾不到了。

其他接待員去收拾那幫降兵了，嵌在墻裏的頭目暫時沒人理，正好當陳列品。

夜光安妮招呼戴克：“你不是去了援羅航空隊嗎？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賊賊笑道：“這裏除了我這個安妮，還有不少安妮，就是沒有麗特安妮，你可來錯了地方。”

戴克尷尬的撓頭：“我並不是找她來著……”

夜光安妮警惕的退步：“你不會沒搞定麗特安妮，又想來泡我了吧？我警告你哦，我已經有男盆友了。”

戴克更尷尬了，當初他在貝塔城舔夜光安妮的英雄事跡可是人人皆知……

他擺著手解釋說：“現在不是打仗了嗎？我們志願航空隊的大部分人都被調回來重新編組。我想去的那個部隊標準太高，被篩下來了，只好跑到第二航空隊裏混日子。”

他指指身後那些人，自豪的道：“這些都是我的夥計，我現在可是上尉中隊長了哦。”

他們這些人雖然套著鬥篷，可鞋子卻是費共軍人的樣式，怪不得外圍的圍觀者不敢擋他們的路。

夜光安妮斜眼看著他：“結果你們跟著幫薩其頓人是一路貨色？他們是偷溜進來找麻煩，你們是偷溜進來找樂子？”

“餵餵，話不能亂說啊”，戴克攤手：“芬恩指揮官可沒有下禁令，還讓我們隨時註意普雷爾城的情況，有意外就出手幫忙。”

接著他聳肩道：“沒想到是你們在這裏，我算是多管閑事了。”

搶了戴克的人頭，夜光安妮也不好意思，呵呵笑著轉移話題：“剛才你說被篩下來了，怎麽回事啊？你應該是……五級巡林客加一級命運法師吧？別告訴我你跑去參加女王之翼的選拔了。”

戴克苦笑：“我可沒那個資格啊，要加入女王之翼必須得會飛行術，還要會玩空中雜技，萬米高空跳機格鬥，那根本不是人了。”

他摩挲著左邊肩胛，有些氣憤的說：“我只是想加入雄鯊部隊，可那邊不要身上有明顯傷疤的，真是歧視人啊！我的傷疤是亡靈戰爭的勳章，已經絕版了！”

夜光安妮噗哧笑道：“以前你不是說過不想再幹這行，想回去自己弄個生態園嗎？”

戴克瞅了瞅被禁制繩綁起來的薩其頓士兵，搖著頭說：“大家都在為自己的家園流血犧牲，我好意思安心躲在家裏養花種草嗎？”

“再說了，我其實也想過退伍後加入飛行公社呢，那幫家夥的理想真是……太棒了！想想看，在空海之上自由飛翔，在混沌虛空自由飛翔，在每個位面都能自由飛翔，多麽激動人心！”

說到後面戴克兩眼發光，一副要給夜光安妮傳道的模樣，讓她又噗哧笑了。

戴克的部下去幫接待員們綁薩其頓士兵了，兩人又聊了會，接待員問夜光安妮：“這些人要怎麽處置？”

戴克說：“普雷爾城已經被劃為戰區了，這裏的事情由芬恩指揮官直接處理……”

夜光安妮點頭：“所以我已經報告芬恩指揮官了，他的指示是不要傷人，但還是要給點懲戒，然後直接趕出城。”

她揉著眉心說：“我還沒想好是把他們剝得光光的抽一頓鞭子，還是其他什麽方法……”

戴克笑了起來：“我有個……有趣的點子。”

………………

普雷爾城北面三四十公裏外的平原裏，宏大軍營連綿鋪陳。

跟過去的軍營不同，這裏壕溝連綿，碉堡林立，還分布著若幹槍口炮口直指天空的陣地。軍團結界沒到戰時就張開了，天空不時掠過魔導飛機編隊，一副隨時準備戰鬥的緊張態勢。

不過軍團結界之下的部隊，狀態就不是那麽一致了。那些格外緊張的部隊，士兵都只套了一件胸甲，戴了一頂頭盔，沒有什麽多餘的裝飾。手裏都端著魔導槍，腰間只掛了柄短劍或者匕首。而那些悠悠閑閑的，反而渾身披掛，劍盾齊全，盾牌上還有不同的家紋或者神徽。

一輛小巧的四輪敞篷魔導車到了軍營外圍，跟哨兵談了幾句之後，被哨兵帶進了中心那座軍團結界裏。

位於結界地下的隱秘指揮部裏，普雷爾城的市長特使韋斯利-塞巴迪安沒有見到曙光帝國南方軍團總長凱文-唐恩伯爵。

伯爵的一個高階副官說：“唐恩伯爵不在這，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如果確實重要，我可以馬上聯絡他。”

市長的特使兼堂侄，十五六歲的瘦弱少年吞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說：“我家老爺……哦，普雷爾城的城主執事說……”

距離這處軍營六七百公裏的北方，哈德朗王都鐵冠城的王宮城塞裏，凱文-唐恩正在偏廳覲見哈德朗攝政公主艾莉爾-哈德朗。

老國王和特蕾希婭女王坐過的王廳已經被當作神跡封存起來，當然也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不管是攝政公主的父親還是她本人，都不敢坐上那張王座，在那個地方料理國務。

“李奇那邊的軍團也到了？”

還不到十八歲的公主即便穿著代表攝政的禮袍，手裏握著權杖，也遮掩不住柔弱的氣息，她擔憂的問：“凱文，老實說，你有信心打贏他的軍團嗎？”

唐恩低頭道：“神皇陛下交托給我的使命是給李奇制造足夠的壓力，牽制他的有生力量，並不是以戰勝他為目標。”

艾莉爾握著權杖的手抖了抖，臉上浮起明顯的悲憫之色：“也就是說，這會是場漫長的戰爭，戰場未必只會在李奇的領地上，戰火會燒到哈德朗王國裏。”

唐恩沈默了一會，很坦誠的說：“我這邊的軍團雖然數目眾多，但適合打新時代戰爭的軍團卻很少。魔導炮、魔導飛機、浮空艦這些裝備，大部分都要集中在主要戰場，所以……殿下說得沒錯，我無法保證戰火不燒進王國裏。”

他吐了口濁氣，硬著心腸說：“我來見殿下，就是希望殿下能做好這樣的準備。我們背負著秩序聖光，當然不會對一般民眾動手。但費共那邊，他們被裁定為秩序之敵，對帝國臣民是什麽態度，就很難預料了。殿下應該清楚，費共那邊對騎士精神是嗤之以鼻的。”

艾莉爾下意識的搖頭：“不，李奇他們不會濫殺無辜的，歐蘿拉也在那邊呢，當初我和歐蘿拉都是被李奇……”

說到這旁邊有人低聲咳嗽，艾莉爾趕緊住口了。

唐恩苦笑道：“我跟李奇也有很深的交情啊，之前我還在他手下幹過一段時間，他的軍團裏很多哈德朗人還是我招募的。但現在是秩序聖戰，是信仰的對決，不僅是私人情誼，就連傳統的道德，在這樣的戰場裏都微不足道。”

艾莉爾的神色漸漸嚴肅，那是封閉了內心，專註在自己角色上的表現。

她點頭說：“是的，為了守護哈德朗，為了幾百萬哈德朗人，我必須下定決心。伯爵你的來意我明白了，我這就跟王國的官員們討論怎麽配合這場戰爭。”

唐恩深深低頭，他跟艾莉爾有很深的私交，並不願意讓這個柔弱的少女來背負這麽沈重的使命。不過特蕾希婭都已經犧牲了自己的一切，他也有這樣的覺悟，那麽其他人也必須沿著既定的命運軌跡，為秩序做出應有的貢獻。

這時候唐恩的侍從湊了過來，對他耳語了幾句，唐恩愕然變色。

他用匪夷所思的語氣說：“普雷爾城……宣布效忠李奇？”

“普雷爾城？”

艾莉爾對這個地名很熟悉：“就是在街上扔塊磚頭能砸到十個人的話，九個都是商人的城市？”

這時候她的語氣很不好了：“伯爵為什麽不先占領這座城市？他們還聲稱自己是哈德朗子民呢？結果不過是他們為了謀取私利的卑鄙伎倆！現在終於暴露出真面目了，他們應該受到懲罰！”

公主的臣屬紛紛附和，唐恩皺眉道：“這有些……覆雜。”

他雖然也憎惡商人，但不像公主這麽單純，知道普雷爾城是個很特別的存在，所以一開始只是給對方施加壓力，並沒有動用武力。

不過他確實沒想到，對方這麽幹脆的丟開了偽裝，這完全不像是普雷爾城市民的作風。以他的了解，更像是那個城主執事，李奇以前的管家的個人立場。

“既然他們之前聲稱自己是哈德朗子民，現在的行徑就是叛亂！”

艾莉爾的怒火漸漸升騰起來：“唐恩伯爵，他們不僅背叛了哈德朗王國，還背叛了帝國！”

“如果他們好端端的什麽事都沒有，其他城鎮的人會怎麽想？他們不會去仔細了解普雷爾城的淵源，只會想，王國裏有個好幾萬人的大城背叛了我和神皇陛下，而且還受到了敵人的庇護！”

唐恩此時也無話可說，撫胸行禮道：“我這就趕回去處理此事，我會讓普雷爾城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唐恩離開後，艾莉爾跟臣屬討論了王國的備戰措施後，回到了自己的寢殿。

她激活梳妝臺上的水晶球，投射出一個美麗女子的影像。

這個女子一身華貴裝束，連發飾都極為講究。乍看顯得內斂樸實，每個細節卻都閃耀著令人讚嘆的亮麗，加上那張美麗容顏上的五官洋溢著睨視天下的貴氣，整個人在氣質上穩穩壓過還很青澀的艾莉爾，更像一位貨真價實的女王。

“羅文娜姑姑，現在怎麽辦啊……”

這個女子一出現，艾莉爾就沒了在唐恩和臣屬面前的穩重，惶急的嚷著：“我這邊要跟李奇打起來了，凱文那家夥沒一點底氣，要是讓李奇把戰火燒進哈德朗裏，我可不敢面對特蕾希婭啊。”

這個女王般的美麗女子，正是傳奇魔法師羅文娜。不過現在她的名號，已經遠非“傳奇魔法師”所能概括的了，更恰如其分的名號是“幻景魔導產業之王”，甚至“視像女王”。

她的幻景魔導產業基地就在哈德朗王國，作為哈德朗最大的“魔導企業”，跟哈德朗的當政者關系一直很好。現在的攝政公主，更把她當作姑姑看待，有什麽拿不準的事情，都要找她咨詢。

見到艾莉爾，羅文娜的眉心也皺出川字，她幽幽的嘆道：“我跟你一樣著急啊，之前聯絡過歐蘿拉，她像是吃了爆炎史萊姆一樣，根本沒給我好臉，我正打算把產業搬到薩其頓甚至瓦倫丁去呢。”

艾莉爾叫道：“姑姑你不要丟下我不管啊！”

她不甘心的問：“您也覺得凱文打不過李奇？”

羅文娜搖頭：“你那邊倒不用擔心，頭一波肯定是打不過的。可神皇陛下怎麽能容忍自己的老家淪陷呢，相信陛下，她的力量還沒展現出來。”

艾莉爾很不甘心：“可戰火燒進哈德朗裏，會死多少人啊？特蕾希婭會很傷心的，到時候要追究責任，我根本承擔不起啊。”

“傻孩子……”

羅文娜嘆道：“這是信仰之爭，死的人越多，越能堅定神皇陛下的決心。她啊，之所以讓李奇壯大到這步，就是因為對李奇還始終存在幻想，以為他和赤紅女士能被秩序聖光包容，哪想得到他們就是奔著熄滅這樣的聖光而來呢？”

“艾莉爾，不要怕犧牲，越多的士兵和民眾死在李奇手下，越能讓神皇陛下的信念更加堅定。她是秩序女神，她越堅定，力量越強大。”

艾莉爾驚恐的搖頭：“那不是要讓哈德朗變成人間煉獄嗎？”

羅文娜冷笑道：“艾莉爾，這是你造成的嗎？是李奇造成的啊！”

傳奇女魔法師壓低了聲音：“李奇和赤紅女士口口聲聲要推翻貴族，不要國王，解放奴隸，總之要給凡人自由。如果他把哈德朗變成了人間煉獄，還會有多少凡人相信他呢？到時候不是讓其他凡人更加堅定的站在特蕾希婭這一邊嗎？”

“真要讓特蕾希婭滿意，就要堅定信仰，不怕犧牲，跟李奇的軍團血戰到底。用鮮血向秩序女神獻祭，為她帶去更強大的力量！”

艾莉爾呆了許久，怯怯的道：“我以為……姑姑你會為李奇說點好話呢。”

“艾莉爾，不，攝政公主殿下，我對特蕾希婭陛下的忠誠是什麽也撼動不了的”，羅文娜嚴肅的說：“要說交情，特蕾希婭陛下跟李奇的交情比我跟李奇的交情深厚得多吧？不還是打起來了嗎？就像陛下說的那樣，這是秩序聖戰。李奇和赤紅女士這種阻礙秩序聖光普照費恩的絆腳石，就該毫不留情的粉碎！”

“姑姑真是比我堅定得多啊”，艾莉爾讚嘆道：“接下來王國的戰備需要很多資金，姑姑肯定也能慷慨解囊吧？”

羅文娜抽了抽嘴角，臉上卻是義不容辭的凜然：“艾莉爾啊，不要把我當作普雷爾城那些沒了靈魂的商人，我當然會全力支持你。”

“考慮到安全問題，我的工坊正在搬遷，手頭上也不是很寬裕，就先向王國捐獻三……千金蒲耳吧。”

艾莉爾不疊點頭：“是上次地震救災的三倍呢，姑姑真是大方啊。”

雖然知道單純的艾莉爾不是在諷刺，羅文娜還是有些尷尬，咳嗽著補充道：“這只是頭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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