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傳奇魔女到場，歐蘿拉高舉旌旗，全員滿血滿藍外加提升一級，那只被重創了的蛛魔頓時成了盤中肥肉。

蜘魔並沒完全從深淵掙脫出來，它的靈魂狀態也很不正常，心智和感知都有問題。菲妮和緹娜開大招一通狂轟，巡視團的戰士們也全力圍攻，很快打崩了它這具剛凝結出來的軀體。

蛛魔的軀體散作一堆堆類似排洩物的爛肉骨骸，向四處胡亂噴灑，同時裂解出道道空間縫隙，如電弧般在谷地中心游離閃爍。

深淵氣息被急速抽取，形成一個個漆黑渦流，絕望的嘶嚎漸漸沈入幽冥，還夾雜著含義不明的咆哮。

隔了許久，蛛魔消散的地方才平靜下來，大家沖了進去，雖然清楚不可能有生還者了，但人人都在期待奇跡。

殘骸堆的中心躺著一個灰精靈少年，身體居然還是完整的，塗滿了血色的符文。

“迪達——！”

達迪沖了上去，那正是和他同部族的好朋友。

還沒靠近他就摔了一跤，一顆幹癟的灰精靈人頭被他踢到迪達身上又彈了回來。

“族長……”

達迪被嚇了一跳，驚恐的掃視四周，發現了更多熟悉的人頭。

“大家……都死了……”

灰精靈少年無力的跪倒，他滿懷希望的來拯救部族，沒想到整個部族都被獻祭了。

“你的朋友還沒死”，蒂絲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躺在地上的迪達說：“他還有呼吸。”

“迪達！”

達迪沖上去抱起迪達，的確，身體是熱的，還有呼吸。

他們兩個，一個左耳嵌著耳環，一個右耳，湊在一起才成了完整的一對。

“我還以為你們是兄弟呢”，蒂絲嘆道：“看起來你們比兄弟還要親密。”

達迪流著淚說：“我比迪達小，母親生下我就死了，父親也失蹤了。迪達的父母收養了我，我們的確是兄弟。”

“迪達應該有一些純正的黯精靈血統，他成了蛛魔的寄宿體”，蒂絲說：“還好蛛魔沒有完全降臨，不然迪達就徹底沒了。”

一桿旌旗散發著溫和的光輝罩住現場，歐蘿拉也來查看了。

審視了迪達之後她嘆道：“身體還活著，靈魂只剩很微弱的碎片了，得帶回去讓塔哈那些巫師看看有沒有辦法修補。”

達迪緊緊抱住迪達：“太好了！還有希望迪達，不要放棄！”

歐蘿拉再問：“不是說那個凱恩重創了蛛魔嗎？得找到他，哪怕只有殘骸，我們也不能讓烈士曝屍荒野。”

不遠處梅恩大叫：“他在這裏——！”

很快一具人體從殘骸堆裏刨了出來，查探到還有呼吸時，梅恩和大家都歡喜得涕淚交加。

歐蘿拉查看後遺憾的搖頭：“跟迪達一樣，不，比迪達還糟糕，完全找不到靈魂了，這就是個空蕩蕩的軀殼。”

蒂絲不解：“那怎麽可能還活著呢？魂體分離的話，軀殼就死了啊。”

歐蘿拉蹙起了眉頭：“特殊情況下不會，說不定……”

“我來看看”，緹娜將手放在凱恩的額頭上，水銀般的光輝滲入，追索靈魂的去向。

許久後，她挪開手，神色怪異的說：“他的靈魂應該被拖到深淵裏去了，但跟身體還有一絲奇怪的聯系，所以身體還活著。”

“奇怪的聯系……”

歐蘿拉肯定的道：“應該是蛛魔幹的，蛛魔並沒有被消滅，它不過是退回到了深淵，順帶把凱恩的靈魂也拉了下去。”

氣氛驟然凝重，震撼和傷痛的心潮壓得人們一時無語。

這是一位偉大的戰士，他的信仰始終是那麽堅定，面對艱險從不畏懼，面對敵人從不退卻。他與蛛魔戰鬥到了最後一刻，不惜靈魂墜入深淵。

連正準備說點俏皮話的菲妮都閉上了嘴，緹娜也暫時將“摸屍”這事丟到了一邊，一同低頭悼念。

既然被拉進了深淵，結局毋庸置疑，肯定是完蛋了。

“不要就這麽放棄了他啊！”

蒂絲的聲音響起：“凱恩的信仰非常堅定，蛛魔吞噬不了他！”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他現在應該還在深淵裏戰鬥！”

歐蘿拉看看緹娜，緹娜回想剛才的感應，有些不確定的說：“連接很穩定，不像是馬上要被吞噬了的樣子。”

梅恩憂心的道：“那凱恩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呢？我們只能這麽看著他，什麽也做不了嗎？”

“先把他的身體帶回去回去，看我們在上面能做些什麽”，歐蘿拉說：“如果需要的話，就算是下到深淵，我們也要去救他！我們的同志，一個也不能放棄！”

去深淵救凱恩！？

人們面面相覷，先是覺得匪夷所思，可漸漸的，灼熱的決心在目光間傳遞。

沒錯，哪怕下到深淵，也要拯救凱恩！

“到時候一定要算上我！”

菲妮興奮的道：“深淵我還沒去過呢……”

“你當是旅游啊”，緹娜聳肩道：“我看你去了就回不來了，深淵意志一定會把你留下來當黃段子魔女。”

菲妮習慣性的回嘴：“正好，你就在我隔壁開一座尖耳朵地獄。”

現在緹娜對這個詞的抗性很高了，她只是抽了抽嘴角，沒跟菲妮計較，而是認真的考慮這事：“只要帶著凱恩的身體下到深淵，就能循著這個連接找到他的靈魂，但要去深淵，很麻煩啊。”

歐蘿拉也不是單純的喊口號：“剛才找小紅傳送的時候，她說費恩世界馬上會有大變，到時候主位面的內外層屏障都會松動，出入比以前要方便得多……”

話音剛落，地面又猛烈搖晃，人人心靈震動，比之前蛛魔出現的動靜大得多，而且級別越高的人感應越強烈。

歐蘿拉的旌旗光輝變得黯淡，其他人更是摔作一團，連菲妮都有些站不穩，被緹娜緊緊抱住才沒倒地。

“大變來了——！”

歐蘿拉收回旗幟，喊道：“快離開這！”

洞穴頂端整片垮塌，超凡力量也被嚴重幹擾，這個地方不能再呆了。

達迪抱起迪達，梅恩等人擡著凱恩，巡視團的戰士們引導被解救的灰精靈，急急離開洞穴。

緹娜還有些不甘心的道：“我還沒摸屍體呢。”

菲妮扯著她大叫：“回去我把李奇的左邊讓給你，隨便你怎麽摸啦！”

………………

時間再度倒退一點，陰冷沈郁的不明空間裏，一團粘糊狀的東西憑空浮現，摔在晦暗如鐵的泥土裏。

粘稠的漿液被泥土急速吸收，蒸發出大股煙氣，最終露出一團翻滾著的光霧。其間灰白與暗金交織，似乎想融為一體，卻始終相斥。灰白部分也幾次向外施展，像是要掙脫暗金部分，卻又被死死拉了回來。

泥土中湧出絲絲黑氣，編織成有形有質的血肉，漸漸將這團光霧覆蓋。

煙氣消散，一只裹著灰暗皮膚，形貌有些像地精，但耳朵和鼻子更尖，兩手兩腳都伸展出尖銳趾爪的怪物出現。

“這是哪裏……”

“我是誰……”

“我該幹什麽？”

身高不到一米的怪物捧著腦袋痛苦的呻吟，指尖的尖爪刺痛了頭皮。它呆呆的攤開手掌端詳，再低頭打量自己的身體。

過了一會，它發出女人看到梳子上滿是落發的慘叫：“小劣魔！我怎麽變成小劣魔了！？”

然後它身體一僵，心靈中正蕩開另一股意念。

“這是哪裏？”

“我……是誰？”

“我的身體呢？”

小劣魔在心中驚恐的大叫：“凱恩！？你怎麽跑到我上面去了！？”

“凱恩……對，我叫凱恩！上面……是哪裏？”

靈魂中那股暗金光華流動，凱恩清醒了：“咦？謊言之子，你怎麽在我下面？”

“該死——！”

小劣魔懊惱的拍打地面，像是金剛狼拳刃的手爪插進地裏，它不得不使勁拔了出來。

“我以為要被主扼殺掉，沒想到主把你和我一起切開了，還讓你成了主魂，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是你在暗算我嗎凱恩？還是那個蒂絲在暗算我！？”

謊言之子氣憤的吼著，因為太激動，還用小劣魔的嗓子發出了呵吧呵吧類似豬哼的聲音。

凱恩首先惦記的是自己的任務：“那個蛛魔呢？”

然後他像是發現了新世界：“啊，我可以查看你的靈魂了，真是奇妙。那家夥的靈魂被你切了一半，就算沒死也重傷了，應該逃回了它在深淵的巢穴，太好了。”

“你幹什麽！？”

小劣魔叫道：“不準窺探我的靈魂——！”

凱恩呵呵笑道：“現在我們的地位顛倒了啊，真是神奇。你的主子肯定是發現你想背叛，又把我當作了你的背叛工具，一起切掉了。你失去了主子的力量，反而不如我強大，所以我會在上面，就像你之前控制我那樣。”

小劣魔……不，謊言之子怒道：“別用你那淺薄的見識來解釋這樣的變化！”

它又百思不得其解：“我分明已經掌握了辯證法啊，還有蛛魔的靈魂作為替代，怎麽會變成這樣？”

“只是知道對立統一就掌握了辯證法嗎？真正的辯證法是建立在唯物主義基礎上的，是要先擁有赤紅信仰”，凱恩說：“雖然我也不清楚怎麽會變成這樣，但至少我知道你並不懂得辯證法。如果真學懂了，我們就會是同志了。”

小劣魔還在頑抗：“休想在心靈上打倒我！我想想……”

“該死！那只蛛魔是寄宿在灰精靈身上的，我應該先抽掉殘存的羅絲血脈再切割靈魂！肯定是主感應到了腐化的羅絲神力，以為我被腐化了，一定是這樣！”

它在原地打起了轉：“我得想辦法重新回歸主的懷抱，沒錯，我得向主證明我還是純潔的……”

踩著地上的泥土，它意識到了什麽。擡頭看看四周和像是大地倒立的天幕，它無力的長嘆道：“這裏是深淵第二層，還好不是第五層，謊言之子對謊言魔君來說就是最美味的食糧。”

“先解決你，凱恩”，它有了決定：“先把你吞噬了，恢覆到純潔狀態，再回歸主的懷抱。我真是瘋了為什麽要追索自由，這樣我完全沒了力量啊！”

然後它蓬的撲在地上，四肢大張，尖尖的尾巴直直豎起。

凱恩在它心中嘀咕道：“原來是這麽控制身體的啊……哦，不好意思，只是順手做個試驗。”

“我要吃了你——！”

小劣魔在地上打滾：“你是我創造的，你怎麽敢！怎麽可能控制我——！”

當然是吃不掉的，現在它的靈魂被置換到了凱恩之下，凱恩雖然不能像之前它控制自己那樣隨心應手，甚至無法壓制住它的意識，動動身體還是沒問題的。

凱恩滿心翻滾著報覆的爽快感：“讓我再試試……”

於是小劣魔開始擺各種姿勢，甚至打起了軍團裏的軍體拳。

“你會後悔的”，打完了拳又開始做體操，謊言之子用麻木的語調說：“你現在每多戲弄我一秒，到時候你的痛苦就會……”

還沒說完，它和凱恩的靈魂同時一震，再撞在一起推攘不定。

清醒過來時，發現天幕出現了若幹道巨柱，那是從天頂崩裂的泥土碎石，如瀑布甚至洪流傾瀉著，四周的環境也完全變了。

濃烈而沸騰的深淵氣息自身體浸透到靈魂裏，兩人（？）發現，必須要緊緊依偎在一起才能抵禦這樣的侵蝕。

“這不是我自願的”，謊言之子恨恨的道：“你給我放松一點，壓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了！”

凱恩呵呵笑道：“我是你創造的啊，你居然還嫌棄我。”

謊言之子心情更不好了：“閉嘴——！”

兩人正在適應著新的靈魂相處方式，地面再度震動，濕濕的東西雨點般落到小劣魔的頭上。

“這地方不會下雨啊……”

小劣魔擡頭，然後眼瞳急速擴散。

一只皮膚像癩蛤麻的類人怪物立在身前，兩米多高，同等寬度，像食人魔般的大腦袋上頂著一對粗壯的長角，長角前後像釘頭錘一樣。

錘頭魔，也是低階魔鬼，但比小劣魔高了好幾個階級。

看它直直盯著小劣魔，血盆大口張開，唾液順著獠牙如雨點般落下，就知道它已經預定了菜單。

“哇啊——！”

小劣魔驚叫著一跳而起，手足並用的逃開。

錘頭魔高高跳起，腦袋撞在地上，轟隆震動，地上裂開又寬又深的縫隙。

小劣魔被震得四腳朝天，摔進了裂縫。

謊言之子在心中大叫：“完蛋了！我沒在上面沒辦法用靈魂技能……該死就算在上面也沒用，我現在是小劣魔啊！”

凱恩忽然道：“讓我來，放松點別抗拒我。”

錘頭魔轟隆隆追過來，伸出大手把小劣魔從地縫裏擰出來。

謊言之子叫道：“要幹什麽就快點！它張嘴了！它要吃了！”

小劣魔的身體離血盆大口只有幾十公分，噴出的口氣差點把它熏暈了。

這時它舉起手臂，一道淡金光芒從掌心裏射出，在錘頭魔的嘴裏化作電弧滲進身體。

錘頭魔一呆，然後丟開小劣魔，捂著臉痛苦嚎叫。

謊言之子還沒醒悟過來：“這、這是什麽？

凱恩沒理會它，繼續操縱身體，將靈魂中的信仰之力推送出來，化作一個個神術。

淡金光鞭抽，淡金光弧劈，淡金長矛捅……

忙乎了許久，錘頭魔不甘心的仰天大叫，轟然栽倒，身體散逸出縷縷灰黑氣息。

謊言之子才明白過來：“你居然能讓我用出赤紅神術！？”

然後它啊啊慘叫，半邊身體像雪水融化一樣瓦解。

謊言之子怒道：“看看你幹的好事！這副身體是魔鬼啊！怎麽可能承受得起神術！？”

錘頭魔屍體上的灰黑氣息飄了過來，滲入小劣魔體內。不僅阻止了身體融化，還在體內發生著什麽改變。

“誒……升級了……”

視角升高，身體也強壯了很多，小劣魔變成了劣魔。

謊言之子打量著更長更堅固的趾爪，感嘆的道：“不管是煉獄的惡魔還是深淵的魔鬼，都是靠殺戮變得強大啊。”

天幕上煙雲蕩動，一個雄渾的聲音響起：“魔鬼們，煉獄和深淵的第一層撞在了一起，戰場再度開啟了！”

“想要飽嘗靈魂和血肉的美味嗎？想要變得強大嗎？魔鬼們，這是恐懼魔君提克納姆的號召！投奔到我的麾下，跟隨我前往永恒戰場，跟隨我去征服世界！”

聲音如雷轟鳴，傳遞到空間的每處角落。

謊言之子和凱恩呆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凱恩不提，謊言之子也顯得無比震驚：“煉獄和深淵撞在一起了，聽說黑暗時代就是這麽開啟的。永恒戰場啊，無盡的戰鬥無盡的血，這是血戰！”

凱恩考慮的是另一個問題：“要回到主位面的話只能從第一層回去吧？”

兩人靈魂相依，各自的想法瞬間傳遞，很快達成了共識。

“要回家，重新做人……”

“要強大，回歸主的懷抱……”

雖然內容不一樣，方向卻是一致的。

劣魔朝那個聲音所在的方向走去，他們共同決定，至少得以更高階的身份投到提克納姆手下的魔鬼大軍裏，不然難以在血戰那個絞肉機裏生存下去。

所以，這一路上必須再狩獵一些魔鬼。

“對了，咱們得有個名字，總不能還用我的名字凱恩吧？”

“利亞……對，就叫利亞。”

“利亞？聽起來像女人的名字，難道你是……”

“蠢貨，謊言之子不分性別，看需要而定。”

“那倒是跟我們費共的一條地下傳言很像……”

“我覺得那不是傳言，是真的，你們的總樞機也是性別不定的。”

雙方漸漸適應了新的相處方式，劣魔邁著堅定的步伐，在深淵第二層的陰冷大地上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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