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山，銀月雲島，原本該是朵朵祥雲閑閑的飄在雲島之間，此刻卻是風卷殘雲，滿目瘡痍，天空中還殘留著若幹道淩亂的雲跡，大略勾勒出肇事者狼狽逃竄的行蹤。

一隊隊強壯的戰天使手持長矛或者標槍，腰挎號角，扇著潔白羽翼，一朵朵殘雲的翻找著。即便毫無收獲，仍然在雲間設立起巡邏線，一副不將誰捉拿歸案誓不罷休的姿態。

靠近浩瀚碧波的低處，一團隱藏在雲影中的小小雲團裏，一抹火紅亮了亮又很快縮了回去。

“完蛋了，空中管制上不去了，那家夥肯定在跳腳罵我又搞幺蛾子。”

小紅……不，嚴格說是叫繆恩-希娃的分身抱頭哀嘆。

兩個小天使縮在她身邊，背上的羽翼貼得緊緊的，一絲也不敢動彈。

秋香嘀咕道：“陛下，如果幺蛾子的意思是不必要的麻煩，我覺得總樞機這麽說你很正確啊。”

“是啊，本來可以把部族裏的姥姥們帶回去的”，畫眉對著手指頭，眼裏冒著淚花：“都是把我們從樹上摘下來，從小看到大的，能跟她們在一起多幸福呀。”

“拜托～～我是開養老院的嗎！？”

小紅瞪眼：“你也知道那都是姥姥啊，接回去是伺候我……不，為大同主義事業服務，還是我伺候她們？最年輕的都有兩千多歲了！”

秋香控訴：“但是長老都不計前嫌了，把我們兩個算了添頭，可以帶二十個強壯的兄弟回去，結果陛下你非要多出後面那一套操作。”

小紅鄙夷的道：“我是中等神祇了耶！二十個哪裏夠啊！縣官老爺升堂負責喊威武的嘍羅都不止二十個吧？而且哪裏強壯了！全是些不管是肱二頭肌還是胸肌連我都趕不上的正太……呸呸！”

她惱怒的道：“不準再說什麽強壯的兄弟！我總算明白了什麽叫正正得負，用你們那清純luoli臉說這種話總是汙得不行！”

秋香和畫眉委屈的抱在一起，就跟兩只落水的小白鴿一樣，說不出的哀苦淒婉。

小紅嘆氣：“真不能怪我，這天堂山什麽時候變成電子市場了，天使的價碼居然還帶變的。去年我來的時候不是可以一換五嗎？現在居然一換一了，漲得比內存條比特幣還離譜！”

“我好不容易攢下了二十份神性源質，還以為能拉一個百人隊回去了，結果連兩支足球隊都湊不齊，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更離譜的是強壯的兄……呸呸！強壯一點的全被挑走了，剩下的要麽是不能換的戰天使，要麽老的老小的小。說起來你們要三百歲才能從luoli變成少女啊，這麽算你們倆也該有二百歲了吧？”

“一百九十二……”

“一百九十……”

兩個“luoli”天使怯怯的報了年歲，如果不是還得藏著，小紅真要向她倆磕頭請安了。

“但陛下總還是能換到二十個強……強大的兄弟或者睿智的姥姥，結果你非要搞什麽眾籌，還讓長老用戰天使入股。”

秋香鼓起勇氣指控小紅：“戰天使是部族的根本，就跟麥種一樣。他們的生命比一般天使短暫得多，死後會在雲島變成天使樹，補充那些雕零了的天使樹。這該是人人……不，神神都知道的常識，長老為什麽一下就翻臉了，因為她覺得你是魔鬼假扮的神祇啊！”

“誰知道那老家夥思想那麽僵化呢？”

小紅嘴硬道：“既然各路神祇把天使都買空了，搞得物價飛漲，戰天使這麽優質的資產不就該放出來盤活市場嗎？”

畫眉細聲細氣的斥責：“這是資本主義的邪惡伎倆！陛下你身為革命的引路人和大同主義的設計師，怎麽能以身作則呢？”

“成語用錯了，應該說是背叛革命或者走資變修”，小紅先糾正再解釋：“可這裏是天堂山啊，我不該同流合汙……不，入鄉隨俗嗎？我只是說眾籌，還沒提金熔創新呢。”

“現在陛下應該已經被列為天堂山所有天使部族拒絕往來的神祇了”，秋香沮喪的道：“沒有哪個部族會向陛下提供天使。”

小紅頹然：“提不提供都沒差別了啊，看樣子神戰要到來了，神祇都把天使買光了，下一波天使能頂上用場得幾百上千年了。”

“不會的”，畫眉小聲說：“只要神戰開始，天使隕落，天使樹上就會結出更多新果子。如果隕落的天使多了，樹上的天使果也多了，天使們就會加快成長。”

“然後再去送死？”

小紅皺眉：“說起來，你們天使就不怕死嗎？之前我看到凱姆打進那個原野之神的神國，就是用天使大軍硬生生撞進去的，那一下恐怕得死成千上萬的天使吧？”

小天使對視一眼，同時搖頭。

秋香說：“天使一旦怕死，就是墮落了啊。天使生來就準備著為神祇服務，為神祇而戰，死在神戰裏是無比榮耀的事情。這意味著她的晶魄會重返天使樹，成為最有活力的一部分，可以維持天使樹的純潔。”

小紅手一指：“那太好了，你們兩個沖出去給我開路！餵你們抱在一起打哆嗦算什麽啊？感情你們已經是墮天使了？”

“陛下如果是真心的我們一點也不會怕啊”，秋香耷拉著腦袋，手指尖在平坦的胸口上畫圈：“可陛下是開玩笑的呢。”

“所以你們就配合我演戲逗我窮開心？”

小紅無奈的撓頭：“怎麽開心得起來啊，沒了天使，別說那八百魔女，我的神火根本就燒不旺啊。升到中等神祇不但沒變得更強大，反而被這麽個大殼子套住了。”

“其他神祇都在招兵買馬，我這邊連個看門的都沒有，這架勢真是不妙。趕明兒誰找到了我的神國讓天使大軍也Rua的一下，我們一起完蛋！”

畫眉忽然道：“如果只是天使的話，其他地方也有的。”

秋香瞪眼：“不行！那是跟墮天使差不多的混沌天使，怎麽能招他們？”

畫眉辯解：“可姥姥說他們也是被逼的，而且神祇也會招募他們。”

秋香拿出了姐姐的氣勢：“哪個姥姥說的啊？我怎麽聽姥姥說那是絕對不能接觸的不潔者！會招募他們的都是中立神祇甚至邪神啊！陛下的事業是多麽偉大光榮正確的啊，連我們都還不太夠資格呢他們怎麽有資格當神侍……”

小紅咳嗽：“秋香，拜托你諷刺我的時候再認真點好嗎？”

然後問：“混沌天使？不潔者？”

小天使沈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是真為女神解憂，還是怕找不到天使，照顧八百魔女和料理神火的事情全得她們兩個小身板扛，總之她們一五一十的老實交代了。

“怪不得戰天使不追下來呢……”

小紅把腦袋探出雲層，飛快掃了一眼下方的海面。

銀月雲島的海水直通虛空，是由混沌到秩序的轉換區域。虛空中的混沌之物都如飛蛾撲火一般企圖上升到天堂山，但都沈在了海裏。所以靠近海面的空域，對天使來說都是極度危險和憎惡的。

不過天堂山存在了千萬年，總會發生一些意外。在某些不知來由的情況下，一些天使樹在靠近海面的空島甚至就浮在水面的海島上生根，繁衍出了名為混沌天使的族群。

這類天使因為受到了混沌之力的浸染，不僅壽命不長，也失去了天使的至善屬性。但仍然是身靈合一的絕佳神力載體，成為中立甚至邪惡神祇的理想神侍候選。

一聽還有天使，小紅差點就沖出去了。不過某個人的身影……不，是那張面孔在心裏閃過，瞪眼吹胡子發火的神情讓她心中一顫，這股沖動馬上就被壓了下來。

“你們都是聽說的對吧？實際情況或許有很大差異，但是……”

小紅抱著腿，腦袋擱膝蓋上，目光閃爍了好一會，確定自己的選擇沒問題：“老早我就覺得天堂山也是處戰場，現在看來，為了保護神國，為了革命事業和大同主義道路，我還是得冒險。”

畫眉急得快哭出來了：“別告訴總樞機是我說的啊！”

秋香倒是看開了，嘆氣：“我就知道說出來是這樣的結果。”

小紅揉額頭：“你們該勸我啊怎麽就丟起鍋來了，而且到底誰才是你們老板啊？”

“總樞機……”

畫眉用小小聲說：“捏的棒棒糖更好吃。”

“那個混蛋在神國裏背著我用神力捏棒棒糖！”

小紅大怒：“還不給我吃！”

一番計較，考慮到即便失手也不過損失一個分身，雖然會掉級別，可跟找不來天使神國無法有效運轉的危害比，冒這樣的風險是值得的，小紅定下了決心。

神光閃爍，自雲層中射向天際，戰天使蜂擁而至，追逐著神光，確信那是“惡德神祇”回歸神國，才悻悻的解散了搜索網，各回各的部族。

靠近海面的雲層下，紅發小紅送走了秋香畫眉，確認戰天使們散去。離開藏身之處，向海面更低處降下。

“對了還是給他報個平安吧，免得又在要緊關頭跟我嘮叨。”

她這麽想著，分出一絲心神聯絡本體。

這一走神，靠近海面的空域氣流一變，還不怎麽熟悉在這裏操縱神力飛行的小紅身軀一沈，甩胳膊蹬腿，哇啊啊栽進海裏，砸起一朵五彩繽紛的浪花。

片刻後她沖出海面，劇烈咳嗽著，身上還冒著煙，露出的大片玉白肌膚變得焦黑，那是神性源質的分身軀體被含有混沌之力的海水侵蝕。

她一邊叫著痛一邊向李奇傳訊：“我很好！我這裏一切都好！啊啊啊要死了我的胸都快燒沒了！真的很好你不要擔心！剛才你問羅羅的事情？你看著辦我沒意見！”

李奇還真不擔心，聽她叫得中氣十足的，就知道沒什麽大礙。

不過顯然她正在忙著鼓搗什麽，對自己提到的事情完全沒上心。想想當時她都沒看出什麽端倪，這會更提供不了有價值的參考意見。

對她依舊不放心，李奇又問了一句：“我先申明我並不是關心你的胸啊，你是不是又在搞什麽事老實交代。”

片刻後小紅回道：“是分身所以你就不關心嗦？”

有問題！

李奇不理會她的煙霧彈，繼續追問，小紅這次倒是沒再遮遮掩掩，都交代了。

老半天沒有收到李奇的回應，小紅心虛的道：“雖然沒有請示，可我覺得風險不大，而且必須盡快招募到天使不然我們就危險了。”

“好吧，你一定要見好就收，別貪便宜”，一時不習慣她把姿態擺這麽低，李奇只能幽幽的叮囑。

“我就跟你客氣下你還真的照單全收了，咱們到底誰是上級啊，等我回來你得交檢查！先不管你了我得修我的身體！”

末了小紅依舊發了一通火，讓李奇無奈苦笑。

卡琳一直在旁邊哢嚓哢嚓啃竹筍，確定他通話完畢，才湊過來問：“是女神？她別又出亂子了吧？”

李奇不確定的道：“應該……不會了吧？”

然後醒悟過來：“剛才怎麽跟那頭黑龍打起來了呢？”

“說到這個，李奇，我們真的要跟羅姆羅斯聯手嗎？”

卡琳肅容道：“那頭黑龍的本性一點沒變，而且我在守衛要塞的部隊裏看到了不少暴政之神的神職者，羅姆羅斯顯然不是善良陣營的人。”

李奇說：“相對瘋王來說，羅姆羅斯善良得像聖人了啊，至於陣營……”

他搖頭道：“知道特蕾希婭為什麽對討伐瘋王不感興趣嗎？不是因為他們都殺父弒君，而是因為瘋王還維持著貴族體制。在特蕾希婭看來，哪怕是把邪神勢力引入，但因為瘋王維持著貴族體制，都不如我們大逆不道。對特蕾希婭來說，貝利諾不過是個勾結邪神，殘害子民的壞鄰居，而我們，還有那些扭曲凱姆意志的人，才是更值得警惕的異端。”

“好吧我的思想還停留在落後的陣營和善惡之分上”，卡琳反省道：“這是需要用階級視野來看的問題。”

她仍然沒放棄自己的觀點：“可要我跟黑龍那種家夥並肩作戰，我得作好先幹掉他們的準備，而且一般民眾不會也不願想得那麽深。”

“我了解，我們肯定會有必要的界限，而且……”

李奇看向前方，和銀松王國一樣，金像樹王國的名字來自於本地生產的高大橡樹。金黃的樹葉，堅實的樹幹，蘊含著一種根植於悠久傳承的王者之氣。

他嘆道：“羅姆羅斯那家夥，願不願意跟我們攜手，還說不一定呢。”

“剛才我依稀聽到了一些你們的談話，別怪我偷聽啊，你們兩個努力的向對方展示自己沒有忘記過去的姿態，嗓門比公雞還亮“，卡琳隨口道：“我是覺得很可惜啊，如果當初你是奇麗不是李奇，要把那家夥搓圓搓扁，不就隨你心意了嗎？”

說完她楞了楞，眼裏升起異樣的光芒：“對啊，真是好主意！我說……”

“閉嘴！”

李奇當然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手一指冷聲道：“滾！”

卡琳嗖的變成胖達咕嚕嚕滾了幾圈，跳起來叫道：“我滾了！你可以告訴那家夥你其實是花木蘭或者祝英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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