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山崖不是狗啃形態而是刀削形態，納比爾就交代在千米之下了，他只摔下去十多米，就被突出的巖石擋住。

把納比爾弄上來，又花了點時間修木偶，三人繼續前進。

至於摔得七葷八素的納比爾本人，李奇的治療術帶有痛苦神力，肉體沒多大起色，精神倒是恢覆了個十足。

“裏面沒有蜘蛛吧……”

三人繞著谷地邊緣，花了大半天時間來到羅絲的神屍面前。擡頭仰望高不見頂的巨大蜘蛛腿，再看看類似毛孔的洞穴，李奇很緊張的問。

他們必須鉆進去，畸變點就在裏面。

量變產生質變，身長幾千公裏，跟洪荒巨獸一般尺碼的蜘蛛，對鎮定下來的李奇來說，足夠震撼，倒沒多害怕，畢竟只是軀殼。

他怕的是進到神屍裏面會遇到蜘蛛……

“這個覆合次位面裏毫無生機，我們一路走過來，見過哪怕一只蟲子嗎？”

納比爾此時有了鄙視李奇的本錢：“幽暗地域崩滅了啊，羅絲並不是一下子就死了的。”

“最初應該還有很多黯精靈祭司當羅絲的容器，黯精靈死沒了，還有蛛化精靈。接著還有神性蛛母，神性蜘蛛。直到普通的蜘蛛甚至螞蟻都死絕了，她徹底沒了寄身的地方，神性才完全消亡。”

納比爾幽幽嘆道：“這個過程一定很痛苦很絕望，神祇也逃不過這麽悲慘的命運。”

對羅絲這樣的邪神來說，這個結局很相配嘛。

如果羅絲真的是被夜女士坑死的話，李奇覺得夜女士也有善良可親的一面。

說到羅絲之死，李奇還有些不明白：“羅絲就沒想過逃進主位面，或者逃到混沌虛空裏嗎？”

“她可以用化身或者寄身的方式逃進主位面，不過一大堆半神和神祇的化身等著，那不是羊入虎口嗎？”

納比爾的木頭胳膊晃悠著，就像老師教導不成器的學生：“至於混沌虛空，她是黯精靈的主神，幽暗地域的主宰。黯精靈滅絕了，幽暗地域崩滅了，她的神國也會崩潰掉，到那時候她就像被剝了皮的刺猬，是所有神祇的美食，總之……”

納比爾用木頭胳膊敲敲黝黑的蜘蛛腿，聲響就跟巖石一般：“羅絲完全死透了，不然不會留下這樣的神屍，還散發出腐化之氣。”

李奇放心了，沒有蜘蛛就好。

三人進了比現代城市下水道還要寬敞的孔道，腐化之氣也漸漸濃了。

許久之後，他們穿透外壁，進入到蜘蛛腿的內部。

這是一個神奇的世界，三人就像縮小了無數倍，在蜘蛛腿纖維束之間的間隙裏移動。這些間隙巨大得跟城市間的道路一樣，不僅有足夠的空間，盤旋的石化纖維束還能當成旋轉甬道，輕松的向上前進。

空間裏的腐化之氣越來越濃，納比爾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對自己的信仰那麽有信心嗎？一點也不怕腐化之氣？”

李奇反問：“你為什麽不怕？”

他在康拉德城已經領教過腐化之氣，後來也跟女神討論過這事，女神的原話是：“我帶來的革命信仰是費恩前所未見的！腐化之氣汙穢不了受我庇佑的靈魂！”

雖然女神的語氣不太靠譜，不過就他先後凈化了幾個魔女的情況來看，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的。

認真探究原理的話，或許是因為女神偷渡而來，這裏的神力體系並沒有她的樣本資料。把腐化之氣當作免疫系統的話，連女神的神力都識別不了，更別說攻擊了。

而且女神的革命信仰還遠遠沒有成型，現在都是靠撿魔女的源初神職拼湊。魔女本就是腐化之氣的來源，她們本身，以及由她們感召的信徒，對腐化之氣都有了免疫力。

這麽算起來，女神還真有點像侵入費恩的癌細胞……

李奇一直在關註菲妮的情況，和他一樣，小姑娘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不過納比爾居然也不怕，聯想到之前在告死神殿裏也遇到過奧術師，難道奧術師也有類似的能力？

納比爾說：“每個奧術師都有保護自己靈魂的獨特方法，比如我。別看我還在用肉體的嘴巴說話，實際上我是木頭人狀態，靈魂寄居在木偶的隱秘法陣裏。”

他很懇切的問：“這個秘密比生命還要珍貴，現在我都說出來了。作為交換，能不能告訴我，您和小聖女信仰的是哪位神祇？”

以納比爾的心性，這是單純的求知欲了，李奇坦誠相告：“是愛神啊，吾主赤紅女士是覆蘇的愛神。愛能戰勝一切，這點腐化之氣算得了什麽。”

納比爾很驚訝：“愛神？在這個紀元居然覆蘇了，還有這麽大的變化！？”

沒過多久，他們來到一處平臺，之前應該是跟神經或者肌肉束相連的地方，濃郁的黑氣自幾座山丘般的東西上散出。

“就是這裏！還在腐化的部分！”

納比爾驚喜交加的沖過去，拿木頭胳膊在山壁上敲個不停，邊敲邊說：“羅絲本體的肉！還有一丁點活性，就是腐化神力的一個源頭！”

之前納比爾也說到了這個，原本奧術師還想找到羅絲的腦袋，那是最有價值的腐化之源，李奇理所當然的拒絕了。他們又不是來探寶的，這麽巨大的迷宮，一輩子也未必能找到。

“我們一人一半！”

納比爾挖下來幾塊冒著黑氣的東西，分給李奇三塊。

入手暖暖的，有點韌性，近似於琥珀。不過黑氣就像刺一樣微微灼著皮膚，腐化之氣濃郁到了一定程度，還是有傷害的。

納比爾從空間戒指裏拿出兩個手掌大小的盒子，把屬於他的神屍碎片丟進一個盒子。關上盒子，啟動了什麽裝置，盒子的縫隙裏閃起淡淡的白光。

他解釋說：“凈化法陣可以屏蔽這種程度的腐化之氣，確保它不會溢散到外面，就是得消耗魔晶石，而且不能再放進空間戒指裏。”

就跟鉛板屏蔽放射線一樣……

李奇依樣畫葫蘆，將這三塊神屍碎片保存好，這是女神的要求，她也想研究下羅絲的神屍。

又花了好一陣功夫，納比爾終於搭好了空間法陣。確認法陣沒問題，李奇將菲妮抱在懷裏，跟納比爾站進法陣。

淡藍光芒旋轉，空間扭曲，意識恍惚，周圍的景象驟然改變。

聽著四周像是河流的嘩嘩水聲，感受著懷裏溫熱嬌小的身軀，李奇吐出長長一口濁氣。

總算特瑪的回來了！

納比爾也在身邊，木頭人吱嘎吱噶轉著上身，前後觀望，發出淒厲的慘叫：“怎麽會這樣！？”

菲妮摟著李奇脖子的手臂頓時勒緊了，李奇也嚇了一跳，怎麽了！？

納比爾尖著嗓子喊：“還在羅絲的神屍裏！”

左右看看，李奇一顆心沈底，果然，跟之前在蜘蛛腿裏的環境差不多，都是巨大化的內部構造。

菲妮嘀咕道：“我覺得不太一樣呢。”

李奇和納比爾再看，的確，不管是空間的間隙，還是那些石化纖維構築的地貌，都跟之前不同了。

他們應該沒在蜘蛛腿的結構裏，而是在其他部位裏。

“這很不對勁，我看看……”

納比爾掏出陣盤，布置法陣。

李奇這邊已經有答案了，女神給他刷出一段話：“你們已經在主位面了，不過腐化之氣比之前還要濃郁，不要用傳送符。”

“這是主位面！？”

過了一會，納比爾也做了確認，他還沒搞明白：“為什麽還是在羅絲的神屍裏？”

李奇提醒說：“你剛才說過，蒼白之主的巫妖說不定已經發現了羅絲的神屍……”

“對！原來是這樣！”

納比爾恍然：“羅絲的本體被夾死後，在覆合次位面裏形成的畸變點漸漸擴展，跟主位面的畸變點融合，兩個位面出現了位面縫隙。羅絲神屍的一部分沿著縫隙擠進了主位面裏，再被巫妖或者其他人掩蓋起來了。”

他肯定了自己的推測：“沒錯，一定是這樣！這裏是伸入主位面的羅絲神屍！”

那麽問題來了，這裏依舊不能傳送，具體的情況也兩眼一抹黑，亂跑的話，萬一撞上巫妖什麽的怎麽辦？

納比爾晃晃木頭胳膊：“就算我不是這個樣子，也打不過誰啊。能主持這麽可怕的事情，至少是傳奇級別的存在。”

人和木頭人面面相覷……

呆了許久，李奇嘆道：“也不能傻站在這裏，先看看有沒有出路吧。”

他揚手揮出一個聖光球，將四周照得通亮。

原本只是背景的水聲驟然一變，看清了前方的景象，李奇渾身汗毛根根直豎，心口也像是觸了電似的，瞬間就麻了。

他僵著臉，直著眼，牙關上下碰撞，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蜘……蛛。”

根本不是水聲，而是難以計數的蜘蛛！

這些黑幽幽的蜘蛛有接近一人高，覆蓋在壁面上，成千上萬，像是壁面的生物塗層。它們肢腳糾纏，相互摩擦擠撞，發出沙沙聲響，匯聚成河流般的動靜。

當李奇的聖光球升起時，近處壁面上的蜘蛛吱吱叫著轉身躲避亮光，遠處則亮起浩瀚如繁星的幽綠光點，那是蜘蛛的眼睛。

“不……不是蜘蛛。”

納比爾打著哆嗦糾正：“是屍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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