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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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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周氏母女這種強按頭的招式對別人可能有效,對趙氏卻是半點用處都沒有。

她甚至神色都沒動一下,只語氣平淡地對周氏道:“阿晚學管家理事之前,已經跟著教養嬤嬤和女夫子學習規矩禮儀,詩書,算學,琴棋書畫,刺繡,廚藝等各種才技近十年,二弟妹既然說自己大字不識,從未教過嬈姐兒什麽,我看嬈姐兒也沒專門請過什麽師傅,那她現在應該還不適宜跟著阿晚一起學習打理嫁妝產業,我看不若還是我給嬈姐兒請一位宮中的嬤嬤先教教嬈姐兒規矩禮儀吧。”

這話就是明擺著打臉,饒是周氏和顧嬈臉皮厚,此時也漲得通紅,然後不等她們再說什麽,趙氏又續道,“勳貴世家也好,尋常的官戶之家也好,說親最緊要的一是門第,二是姑娘本身的品性,有宮中的嬤嬤教過,別人相看之前,也都會高看兩眼。”

說到這裏趙氏又看向自從提起阿晚嫁妝一事之後面色就一直不怎麽好看的顧老太太,道,“母親,說起這個兒媳還想起來一事,前些日子族長家的三嬸娘進京,她還說想讓兒媳幫她們家的三姑娘尋個宮中的教養嬤嬤,只是兒媳尋的那位嬤嬤並不願意離京,兒媳想著,不若就接了三姑娘一起到家中來住著,這樣母親身邊豈不是又要熱鬧一些了?”

顧氏一族祖籍齊州,趙氏口中所提的三姑娘顧煙是顧氏老族長的侄孫女,定的是京中忠義伯府的嫡次子,顧煙在其七歲時祖父致仕之後就一直住在齊州,顧煙的祖母擔心其嫁到京中卻不懂京中禮儀,以後在伯府的日子會不好過,是以這才求到趙氏頭上。

趙氏此話一出,老太太的面色已經黑如鍋底。

顧老太太一直想把自己的小孫子,周氏的幼子十三歲的顧文昌過繼給趙氏好繼承長房的財產,可前些年顧文昌小的時候周氏不舍得,或者說周氏心眼比較多,她覺得大房這種情況,小兒子遲早都是要過繼給長房的,那可不能早,怎麽著也得等養大了,自己養熟了才好過繼吧。

可萬萬沒想到等顧文昌過來十歲之後趙氏卻不肯了,趙氏說,要過繼,行,那就去顧氏族裏挑個年紀小的養著。

趙氏背後可是定國公府,誰也拿捏不著她。

再等這話放到族裏,趙氏的身份和財產誰不心動?族裏可不就都站到了趙氏那邊?

現在趙氏這話其實就是拿族長壓老太太和周氏,把族長家的三姑娘接過來和顧嬈一起跟宮裏嬤嬤學什麽規矩禮儀,可不就是把族長之勢搬到了家裏壓著?

“這事兒且再說吧,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今日就先讓晚姐兒搬到東院裏住著。”顧老太太沈著臉語氣強硬道,“我自己的孫女,我兒子唯一的一點骨血,從沒在我面前養過一日,這事兒就是走到哪兒也說不過理去。”

她脾氣本不是好的,一直忍著趙氏是因為趙氏背後的國公府,還因著老頭子臨終前的千叮萬囑,可是現在她都要被趙氏踩到頭上了,她還要怎麽忍?繼續忍著,趙氏的心裏也沒有半點顧家。

***

阿晚還就在顧老太太身邊坐著呢。

老太太繃得鐵緊跟個石頭似的腮幫子就近在咫尺,阿晚轉頭再看自己母親隱忍但眼看就要發飆的面色,心中嘆了口氣,她拿了帕子掩了口鼻就連著咳了好幾下,像是連肺都要咳了出來。

她這副模樣,就是顧老太太都忍不住身子往後側了側。

老人家冬天最難熬,被過了病氣可不是小事。

阿晚也乖覺的退出了顧老太太的懷抱,她又喘了好幾口氣,才對著老太太道:“祖母,我的身子尚未痊愈,太醫囑咐了,這些時日若是不小心註意,很容易落下病根,所以尚還需要日日熬湯煎藥,不僅是吃的湯藥,還有每日裏浸浴的浴湯,都很麻煩,還有膳食,也都是照著太醫的單子做的,孫女雖然也很想在祖母跟前盡孝,但若是現在就住進東院,實在怕滋擾了祖母,更怕過了病氣給祖母那就是孫女的大不孝了。”

“此次我是要在家中長住的,祖母不若再等些時日,待孫女的病盡全好了,孫女院子裏的東西也都收拾了,再到祖母跟前服侍,可好?”

阿晚說得溫柔,眼神如水,明透清澈,再不像撒謊的樣子,就算顧老太太原先已經打定了主意,可她現在看著阿晚這副模樣也是猶豫起來。

主要是她怕阿晚的病會過人。

周氏看著阿晚那副病弱的樣子雖心中不屑,但她的腦子也是個轉得快的。

她見老太太那副神情就知道讓阿晚住到東院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眼睛轉了轉,就道:“唉,這說的也是,晚姐兒在國公府嬌生慣養慣了的,肯定住不慣我們東院,而且大嫂說要請宮裏的嬤嬤過來教導嬈姐兒,又要把族長家的三姑娘接過來,這樣說我們東院哪裏還能住得開?要不我看就讓我們嬈姐兒也跟著晚姐兒一起住到西院去好了。”

阿晚:......

不過這事還不等趙氏拒絕,顧老太太就黑著臉先拒絕了,她道:“煙丫頭過來,自然是要住在東院裏,這事以後再說吧。”

煙丫頭便是族長家的三姑娘顧煙。

若是顧煙過來,顧老太太是決計不肯讓顧煙住到趙氏那頭去的。

***

兜了一圈,顧老太太和周氏所有的打算都落了空,顧老太太再看阿晚那咳得就快斷氣的樣子,連午膳都不想留她在自己房裏用了。

阿晚是顧老太太長子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若阿晚乖乖巧巧,孝順聽話,是個正常的孫女,她自然是真心疼她,可阿晚本來就不是在她身邊長大的,情分已經薄了些,現在再病成這樣,她就算要疼,也還是更看重自己的身體一些。

所以在阿晚又一輪咳嗽之後,她臉色就有些難看得沖趙氏道:“親家母這到底是如何照顧的晚姐兒?好好的姐兒怎麽就病成了這個樣子?既病成了這樣也就不該出門,在家好生養著,怎麽這樣大的雪天還要在外面顛簸?你快帶了晚姐兒回房歇著,尋常的飯食也不要用了,只囑咐丫頭們煲些燕窩粥給她好生潤著嗓子,養養肺。”

這不是你急匆匆的召了人過來用膳嗎?

趙氏也不說什麽,只上前從容地領了阿晚跟顧老太太告退,道:“母親教訓得是,兒媳這就帶了阿晚下去歇息,母親您好生用膳。”

回到了西院,阿晚也不裝了,趙氏看她這樣子嘆了口氣,道:“晚晚,女子太過病弱,終歸對名聲有礙,也不可裝得太過了。家中之事,你只需眼明看著既是,母親自能應付得過來。”

好在阿晚定的是自己娘家,母親和侄子都不會嫌棄她,但病弱的名聲傳出去終究是不好,國公府那邊有些人的心本就已經養大了,無事都要弄點事出來,若是阿晚病弱的名聲再傳出去,怕是更有人要蠢蠢欲動,不知生出多少事端來。

阿晚知道趙氏是為她好,一來心中感動,二來也怕趙氏看出自己的異樣,就摟了趙氏胳膊撒嬌道:“女兒知道,只是剛剛一時心急,不過阿娘您看我現在的情況,東院的確是住不開的,我就是不想住到那邊去,阿娘您別怪我。”

她身邊服侍的丫鬟婆子就有十幾個,老太太說只給她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要她怎麽住?

趙氏無奈,拍了拍她笑道:“好了,沒有怪你,只是裝都裝了,你今日還是回去好生養著。改日母親就派人把族長家的煙姐兒接過來,我之前也見過她,是個穩重懂事的,親事也已經定了下來,有她在你祖母和二嬸那邊也能消停些,你以後要和她好好相處。”

“嗯,女兒知道。”阿晚道,“可是阿娘,您接了她過來,是當真要過繼族中的孩子作嗣子嗎?”

趙氏淺淡地笑了笑,道:“不過是拖著罷了,這事等你出嫁了再說也不遲。”

阿晚看著她母親的笑容,心裏卻隱約知道了她的意思。

等她嫁了,她母親也就沒什麽可顧忌的了,還過繼什麽?她從來就沒有什麽過繼孩子的心思。

***

定國公府。

趙恩鋌一早入了宮見駕,出宮之時已是巳時,雖然他出宮之後就棄了馬車直接快馬加鞭回府,但回到府中之時阿晚的馬車也已經走了近一個多時辰了,只是彼時他尚不知情。

他下了馬剛入了國公府外院就有管家在門口候著了,恭敬地稟道:“世子爺,老夫人吩咐了,道是世子爺一回來就請世子爺去壽安堂說話。”

他掃了他一眼,一邊往內院去,一邊就隨口問跟著的羅管家道:“表姑娘可是在壽安堂?”

今日阿晚要回顧家,以他祖母疼愛她的程度,走之前肯定是會留她在壽安堂說話的。

羅管家的臉上僵了僵,很有些小心地道:“世子爺,表姑娘陪著老夫人用完早膳就離開了,道是雪有些大,怕路上不好走,若是等世子爺回來,也不好讓世子爺再送的。”

趙恩鋌的腳步就是一頓,回頭目光掃過羅管家,最後落在先前也是侯在一旁一直沒說得上話的侍衛身上,侍衛忙上前小聲稟告了幾句,他的臉色越發沈了下去,不過步子倒是沒停,徑直往壽安堂去了。

***

趙老夫人看到孫子回來,再看他面色,也未直接提阿晚之事,只待他請過安之後就問道:“恩鋌,今日你進宮,陛下可有什麽打算?”

有何打算?趙恩鋌心中冷笑,試探我是否願意娶端慧公主可算是一件?

不過此事他卻不會跟自己祖母說,只道:“陛下打算先調父親回京,再封我為北軍都督府右都督,命我年後就回北疆。所以,祖母,我想將我和阿晚的婚事提前,婚後就帶她一起去北疆。”

趙老夫人一驚,這話的信息可真豐富。

調兒子回京,將北疆兵權交給孫子,說起來是對定國公府的器重,但其實也是削弱了定國公府的兵權,同時也是在防著定國公府。但此事她卻是不好說什麽,只道:“你父親已經幾年未曾回京,他年紀也大了,回來就回來吧。”

兵權不兵權的,她不在意那麽多,她老了,已經多年不見自己的獨子。不過兒子即將回京的喜悅卻又被孫子要帶著外孫女一起離開的話給沖淡了,只覺得滿心酸楚。

她看了孫子一眼,道,“只是你和晚兒的親事,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怕是太倉促了些,還有,她身子骨不好,我也怕她去北疆那邊受不住。”

其實這事也是她的一樁心事。

阿晚是她的嫡親外孫女,她疼她是僅次於自己唯一的孫子的,可是疼歸疼,阿晚卻並不是最好的孫媳婦人選,甚至從阿晚的角度來看,孫子也不是最好的夫婿人選,她嫁進趙家幾十年,如何不知道趙家媳婦的苦楚。

只是孫子的脾氣硬,他的決定誰能左右?所以這事她也無可奈何,但趙家子嗣問題的確是她的心病,左右都是憂心,所以她一直熱衷的事情就是幫阿晚養身子,結果一場大病阿晚的身子骨反而更弱了。讓她就這麽跟著孫子去苦寒的北疆,她實在不放心。

趙恩鋌知道自己祖母的心事,但阿晚就是他的命,他是絕對不可能放開她的。他總算找了句話寬慰道:“阿晚是在北疆出生的,說不定那邊的風土更適合她。”

趙老夫人看著自己孫子完全沒得商量的語氣,嘆了口氣,道:“罷了,此事若是你姑母和阿晚同意,我這把老骨頭還有什麽好說的,我總是盼著你們好的。”

***

當晚,定國公府,外院書房。

趙恩鋌靠坐在桌案後,手上慢慢翻著書冊,窗外是白茫茫的雪,桌案上掌了燈,在他臉上打下了一層暗影,明明是面無表情,卻顯得格外陰沈。

下面單膝跪著一名玄衣侍衛。

正是今早護送阿晚回顧家的那位侍衛首領,他稟告道:“世子爺,表姑娘一路平安,只是在途中遇到了南安侯府原家大姑娘的馬車出了故障,表姑娘便邀請了原大姑娘坐了自己馬車同行,其後是原家二公子得了消息備了馬車過來接走了原大姑娘。”

在侍衛說起南安侯府時趙恩鋌的面色已經陰沈下來,握著書冊的手就是一頓,及至說到原二公子,那面色已非陰沈可形容,書扔到了桌案上,手則是按到了一旁的黑玉鎮紙之上。

他盯著那侍衛,那侍衛的額上已經冒出了細汗,但偏偏他的話還尚未稟完,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道,“還有,原大姑娘和表姑娘告辭之時,邀請了表姑娘去壽寧大長公主的梅園參加她的生辰宴,表姑娘應下了。”

趙恩鋌的手一緊,那手下的黑玉鎮紙已然碾成了碎片。

他道:“你下去吧。”

侍衛松了一口氣,忙道了聲“是,屬下告退”,就僵直著身子匆匆退下了。

趙恩鋌松了手,看向自己的手下,碎片幾近成了粉末。

但這也並未能卸走他心頭的半分怒氣。

這怒氣倒不是沖著阿晚,大約只是自己心底的煩躁吧,自從昨日他發現她怕他,或者說很怕他之後這股煩躁和不安就已在心底發酵。今早之事,若非是因著這股壓制著的煩躁和不安,他也不會失控對她那般,而今早她在他懷中的嬌嗔依戀原本也已經緩和了些不安,可是偏偏他回來之後就得知她沒有等他就直接走了。

不過就是那時候得知她離開,他雖然不悅,但因著今早她的依戀,她在自己懷中的嬌馨溫軟的感覺猶在,所以也並沒有特別惱怒,他昨日也已經查問過她身邊的人,這大半年來她並無接觸過多少外人,和原縝更是沒有交集,只不過是一些內宅的算計和閑話而已。

他打算等處理完了手上的一些事情之後過兩天再去看她,也讓她先靜一靜,再告訴她婚期提前一事。

可是轉眼之後她就見了原縝,還應下了原家大姑娘之約去大長公主的梅園。

哪怕現在她的心還在自己身上,也並不表示他能容忍她和原縝有任何的接觸,哪怕就是想到她和原縝站在一處的場景他都不能忍,梅園,那些曾經的畫面和那些事都是刺在他心底最深處的釘子,哪怕她就在他身邊,也從來沒有完全拔除過。

***

顧府。

阿晚回到顧府的翌日就收到了南安侯府大管家親自送過來的謝禮和帖子,謝禮是南安侯夫人親自準備的,感謝阿晚那日幫原翎脫困,送她回家的恩情,帖子卻是原翎親筆寫的請帖,邀請她去參加她的生辰宴,宴席地點是壽寧大長公主的梅園,時間就在八日後,十一月二十九。

阿晚自然是高高興興的應了下來,這好歹算是她的一個新開始。

她命綠枝給自己準備衣裳首飾,又命秋紅給了自己小庫房鑰匙親自打開箱籠去挑選送給原翎的生辰禮物,綠枝看著自家姑娘這般興沖沖的樣子欲言又止,她欲言又止了一整天,阿晚想刻意忽略都不行。

終於到了晚上的時候阿晚放下了手上準備送給原翎的綠寶石墜子,問她道:“綠枝,你是不是有話要說?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有什麽話就直說。”

綠枝猶豫了一下,道:“姑娘,您去大長公主的莊子上參加原大姑娘的生辰宴,要跟世子爺說一聲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實在是掃阿晚的興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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