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大附近有個教堂，外面和裏面都是純白色，是百年前傳教士修起來的，風格精巧，還附帶一片草坪，在裏面漫步很有感覺，現在由政府經營，對公眾開放，經常被用作結婚地點。

榮雪霽一位關系特別好的學姐最近要在裏邊舉行婚禮，邀請的人不多，幾乎都是Z大校友，榮雪霽被學姐拜托了，希望她在婚禮上的唱詩班裏領唱，學姐最近聽說了她和林錫的事，熱情地要求她也把林錫帶上。

當管風琴奏出聖潔的旋律時，夜鶯的歌聲如雲破月出遍徹教堂，回音空靈而有力地地穿過人們的胸膛，使他們的心弦震顫不已。

新娘透過白紗，朝新郎綻開帶露百合花一般含淚的微笑。

由於氣氛美得太飽和，人人都心醉神馳，儀式結束後，還久久回不過神來。

“太好聽了，不愧是夜鶯……”

“這歌聲真的是真人發出來的？”

“廢話，我都聽哭了，你有沒有帶紙巾。”

“呀，快看。”

榮雪霽穿著淺藍色的素雅過膝裙，和新娘擁抱後，一路跟人寒暄著，去了草坪上的餐區。

林錫穿著白襯衣和筆管條直的灰色長褲，修長停勻，利落颯氣地站在那兒等她，他姿態閑適，周圍以他為半徑卻是空出來的，別人似乎都不敢靠近過來，但觀望的炙熱目光一點不少。可能是因為林錫長得太俊美，氣場又太強了的緣故。

等榮雪霽走到他面前，林錫胳膊一攬，就環上了榮雪霽的腰，順便在她臉頰上親了親，大概親的力道有些重，榮雪霽瞇了下眼，像只被主人□□的小奶貓。

不遠處好些第一次見到林錫芳心萌動的女孩當場就心碎了。

林錫和榮雪霽找了個長椅坐下，他還幫她拿了一瓶冰鎮橘子水，周到體貼地將吸管送到她唇邊。

榮雪霽一邊從他手中吸橘子水，一邊紅了臉：“你幹嘛老看我。”

自從那天林錫在醫院醒來後，經常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也不說話，目光定定的，帶著沈甸甸的溫度，好像她是什麽稀世奇珍一樣，搞得榮雪霽坐立不安。

林錫淡定道：“你是我的寶貝，我為什麽不能看。”

又來了。

榮雪霽紅著臉松開吸管，林錫現在講話就像不知道什麽叫含蓄一樣，一句比一句更驚人，讓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林錫一臉“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的理直氣壯表情，將吸管咬住，漫不經心地喝榮雪霽喝過的橘子水，末了還翹起唇角，表情透出恰如其分的一點使壞。

真是個勾人的小妖精。榮雪霽愛恨交織地心想。

她油然生出沖動很想親一親他，正猶豫著，林錫忽然嘆了口氣。

“想親就親。”他說著，手往她頭頂一撈，摘掉了她的遮陽帽，擋住兩人的臉，直接吻上了榮雪霽，唇舌輾轉纏綿。

“夠、夠了……”榮雪霽暈頭轉向，兩手無力地抵住他胸膛。

林錫微微一笑，將她腦袋按回自己肩膀上。他明明臉長得那麽精致，肩頸線卻像模特似的，雙肩平坦寬闊，帥氣極了，給人極強的安全感。

榮雪霽臉蛋紅紅地抱住林錫腰，兩人你一口我一口，把橘子水喝光了。

婚禮結束後，他們一起回了家。

榮雪霽累著了，倒在客廳沙發上小憩，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林錫在她腦袋旁邊坐著，疊著腿，脊背挺直，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柔梳理她搭在墊子上的長發。

過了會兒，他從兜裏拿出一塊黑色的石頭，放在手指間把玩。

“……我終於想起來了。”他嘴型微動，說了這句話，因為沒有發出聲音，榮雪霽依然香甜地沈睡。

這一次，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林錫俯下身，輕輕地吻了吻榮雪霽的嘴唇，盯了她一會兒，見她沒反應，又俯下身再啾了一下。

他高高拋起那塊石頭，準確地接住。

接下來一段時間，林錫挨個拜訪了當年參加過那次聚會的人，除了少數人關系較遠已經聯系不上之外，其他很多人都在本城工作生活。

林錫逐一詢問他們，是否記得和兇影交談的那個人長什麽樣子。直到目前為止，每個人都說不記得了。

林錫沒有放棄，他今天去拜訪了名單上最後一個人，對方是榮鈺鶴在國外留學時的同學，也和林厚載認識，叫方巍。

“小夥子長得比你爸爸還帥。”

“方叔叔好。”

“哎呀還帶禮物，這麽客氣。快進來吧。”

林錫坐下後，和他交談了一會兒，拿出了打印的高清照片。

“方叔叔，請你仔細看一下這個人。”

方巍接過去看了半天，困惑的神色一掃而空，露出恍然之色：“這人我認識，他跟你爸爸好像是一個社團的，忘了叫什麽了……”

林錫提示了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同名同姓的很多，屬於聽過馬上就忘記的那種。

方巍點頭：“對，就是他。”

“你還記得站在他對面被擋住的人是誰嗎？請好好想一想。”

聽林錫這麽說，方巍不假思索道：“是隔壁大學心理學專業的一個女士。”

林錫頓了一下，輕聲道：“是不是姓宋？”

“對對，叫宋什麽鴻，你爸爸當年想把那個女孩子介紹給你榮叔叔認識來著，可惜他們兩個當時都不來電，後來在這個聚會上見面時，大家都已經成家了。”方巍回憶著當時的情景。

林錫告辭離開。

拿到的最後一塊拼圖證實了他之前的懷疑。最起碼，宋虞鴻聲稱的和林厚載不熟，就站不住腳。一次性和兩個社團成員有來往，這是她身上洗不掉的疑點。

林錫想到他上次見了宋虞鴻一面，問她的那個問題。

莫非他是打草驚蛇了？所以對方才迫不及待要采取行動，選在遠離本市甚至遠離海岸線的紫汀島動手？

那就來吧。

在腦海中將計劃細細地篩了一遍，林錫坐地鐵回了家，到所住社區的時候，墨雲布滿了天空，頭頂昏暗無光，天邊一線白亮，傳來遙遠的滾雷聲，手機屏幕出現提示待會有雷陣雨，請市民出行備傘。

林錫進入公寓一樓大廳時，外邊剎那響起了雪花噪音般的瓢潑大雨聲。

“回來的真及時。”坐在前臺的門房跟他打了個招呼。

林錫坐電梯直達頂層，回到寧靜的家中。

家裏靜得不同尋常。

林錫走到榮雪霽臥室門口，房門大敞，裏邊空無一人。

榮雪霽不在家裏。

林錫用手機給榮雪霽打了電話，餐廳桌子上響起了熟悉的鈴聲，榮雪霽沒帶手機。林錫面無表情地給秦三打了電話。

“榮學姐？我今天沒有跟她聯系啊，出什麽事了？！”

林錫掛掉電話，拿起一把雨傘轉身出了門。

他步伐如飛，門房眼睜睜看著他上樓不到兩分鐘，就舉起傘沖進了白幕般厚實的暴雨水簾中。

林錫跑在大雨裏，和那些趕回家的人們方向相反，身上被駛過的汽車濺上了一身雨點子。

過了十分鐘，他跑到了附近一個公園。

雨下得太大，這裏早沒人了，樹林和草叢被打得七零八落，蔫頭巴腦，雨水匯成了湍急的溪流，將道路淹沒，到處都是水氹。

天上電閃雷鳴，照得前方雪亮，遠處一架秋千上一動不動地坐著個單薄的人影。

林錫跑了過去，傘形成的陰影安全地覆蓋到榮雪霽頭頂。

“雪霽。”他叫了一聲。

榮雪霽渾身都濕透了，烏黑的長發混合著雨水一綹一綹地貼在臉上，眼睛瞇著，睫毛上落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露出一個破碎的笑容：“……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林錫望著她手腕上帶著的發繩：“你忘了，我送你的禮物裏有定位裝置。”

榮雪霽低頭看了看，喃喃道：“抱歉讓你擔心了，今天是媽媽的忌日。”

林錫的心宛如被攥緊了。他忘了這個。

榮雪霽環顧了一下四周：“小時候她經常帶我來這裏蕩秋千。後來我喜歡帶你來這裏玩，也是受了她的影響。”

林錫說：“這裏是個很好的地方，我很喜歡。”

榮雪霽擡手擦了下臉，也不知抹掉的是雨水還是眼淚。

一道閃電劃破蒼穹，伴隨著響得嚇人的雷聲。

“我們回家吧。”林錫溫柔地拉起了榮雪霽的手，她沒有拒絕，順從起身，和林錫一起回了家。

是我疏忽了。林錫心想。

他自己對卞芷書沒有感情，不代表榮雪霽是這樣。

對榮雪霽來說，最糟糕的事接踵而至，卞芷書的磁帶內容，卞芷書對孩子精神分裂一般的態度，以及卞芷書的病情，還有殘酷的事實——她不是榮鈺鶴的親生女兒。這段日子以來，榮雪霽刻意屏蔽了這些，竭力維持日常生活，但已經發生的不會改變，她熟悉的世界早就一去不返。

今天是卞芷書的忌日。每年這個時候，榮雪霽都會來這個公園轉悠，往往是林錫陪著。

不過林錫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調查，榮雪霽就自己來了。

“雪姐，舒服嗎。”

榮雪霽坐在浴缸裏泡澡，林錫正替她洗頭。

榮雪霽神色懨懨的，聽了他這一聲，遲鈍地轉過臉。

他最近都叫她名字，偶爾叫雪姐，往往是在特別的情況下，比如……

臉剛轉過去，猝不及防地，榮雪霽就貼上了林錫柔軟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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