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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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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三嬸帶著宮雪一起過來的,宮三嬸一進來,就看到林蔚然手中的花名冊了,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林蔚然見了宮雪,便讓下人拿來了九連環等適合小姑娘玩的小玩具,好讓她打發時間。

宮雪在玩的時候,她與宮三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等宮雪將幾樣玩具都玩了一遍後,就玩累了,眼睛開始變得濕潤,然後跑到宮三嬸跟前要抱,如願之後,窩在她娘懷裏直打磕睡。

林蔚然擡眼看了一眼沙陋,半個時辰又兩刻鐘,她心裏嘆氣,“三嬸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她三嬸指定是有事的,從她臉上不時流露出來的猶豫踟躕就知道,但她就是一直不開口,林蔚然都替她心累。

陳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來找你確實是有點事想說,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看吧,她就猜到,她三嬸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嫁進來這些日子她也是看明白了,她三嬸陳玉蓮是個極內秀的人,還很宅,無事的時候就在三房安安靜靜地呆著。

“沒關系,有什麽事您就直說。”

“是這樣的,聽說你最近在替你二哥相看人家,是嗎?”

林蔚然點了點頭,心中對她的來意有點了譜。

“你二哥我見過,你三叔和我都覺得是個挺好的人。我這次來是想替你二哥和一個姑娘保個媒。”

保媒啊,這沒什麽不好說的,“那姑娘是個什麽情況呢?”

“那姑娘姓陳,是我的本家一個哥哥的女兒,那姑娘說起來也算是我侄女。”

她三嬸出身潁川陳氏,她說的本家哥哥應該是潁川陳氏在京中的其他族人吧。

“她家世還不錯,老爹也是在長安城任職,現任右扶風府的府丞。”

京兆府、左馮翊府、右扶風府皆隸屬長安城,只不過京兆府比之另外兩處級別更高一些。此三府旗下皆有管轄的郡縣。右扶風府的府丞,正五品,對她二哥而言,女方這家世不低了。

“右扶風府的太守是不是沈大人?”

“是的,我那本家哥哥正是扶風太守沈大人手下做事,與之關系還算融洽。”

女方家世真不錯,又是出自大族,聽到這裏,林蔚然沒覺得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那姑娘怎麽樣?”家世這些固然重要,但最終還是得回到以人為本這上面,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姑娘於主持中饋上是一把好手,容貌也不差。當然,和你比還是差了一些。”宮三嬸往她臉上掃了一眼。

林蔚然:……

“她性子也沈穩,只一點,不是活泛人。”

“聽三嬸這麽一說,倒是個挺好的姑娘。她是不是有什麽不足啊。”林蔚然試探地問,沒辦法,這條件在京城來說都算很不錯的了,怎麽會看上她二哥呢?

林家根基淺門庭低,說實話,那姑娘,她二哥目前是配不上人家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妄自菲薄,也不自視過高,這才能有準確的自我認知。

宮三嬸沈默了半晌說道,“那姑娘命苦,天生六指,還因此被退過親。那親事是男女雙方還在娘胎時訂下的,對方一直拖到我侄女十六了,對婚期都是一拖再拖。後來還是那孩子勸了她爹娘,讓他們和男方好好商量退親的事。”

聽了她三嬸說這些事,這姑娘的性子林蔚然一聽倒是挺喜歡的。況且她三嬸不是那等坑人的性子,應該沒別的隱瞞了。如果只是這一點小缺陷小瑕疵,倒也無所謂。

宮三嬸也看出來林蔚然有些意動,“不是我自誇,我那侄女除了那點不足之外,其餘的地方都很不錯的。”

“三嬸兒,你能不能安排個時間讓我見一見那姑娘?”林蔚然很幹脆地提出相看的要求,她也確實對這姑娘有些好感。

“也是,百聞不如一見。不如這樣,我下個帖子,邀請我那嫂子將她帶來國公府作客,你順便相看怎麽樣?”

林蔚然也正有此意。

於是兩人商定好細節,宮三嬸便讓健仆抱著孩子滿意地回去了。

夜裏,京城,華燈初上。

除了某些在夜裏特別熱鬧的街道,老百姓們早已回到家中,閉門鎖戶。

國公府的馬車疾馳在夜裏顯得特別寬敞的街道上,車把式心想,這樣的速度再有大半刻鐘就能回到了。

馬車裏,宮令箴累得磕上眼閉目養神,他今兒個出城辦了點急事。按原來預計,估計得在城外息一晚的,但事情進展比想象中順利,便決定連夜回府。

突然,變故突生——

籲~車把式緊緊地拉住韁繩,勒令馬兒停下。

嘶~馬兒嘶鳴一聲,在車把式的約束下緊急剎車,高高地仰起前肢。

慣性讓宮令箴的身體不自覺地往前傾,他一把抓住車壁才止住了沒有出醜。

暗一在變故發生的第一瞬間就警覺起來。

文輕從後面的馬車下來,先是確認第一輛馬車裏主子沒事之後,才轉向車把式,“老楊,你是怎麽回事?”

“文管事,你看——”老楊指著馬兒邊的兩個人道,“咱們的馬車好好地跑著,哪知在拐角處竟然沖出來兩個人。老奴這才不得不緊急剎車的,驚著了主子,還望主子恕罪。”

文輕定睛一看,就在馬兒邊有兩個人,一個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另一個顯然是小廝的模樣,正對著馬車低頭跪著。

借著微弱的光,憑著良好的視力,文輕認出來那醉鬼是謝洲,他連忙將這發現報給主子。

“這是怎麽回事?”

面對文輕的詢問,那小廝只會一個勁地磕頭,多餘的卻半個字都不說。讓人無從判斷這謝狀元郎是怎麽一回事。

此時宮令箴已從馬車上出來,看著謝洲醉得徹底。

他轉動著手中的板指,認出此地,思及兩條街外便是秦樓楚館,眸色一深。

他吩咐文輕,“都是朝中同僚,既遇上了,你便將他送回謝家別院後再回府吧。”

文輕應了一聲是,然後招呼著兩個人將已經沒有意識的謝狀元扶上後面的馬車。

那小廝也是個知道好賴的,聽到宮令箴的吩咐之後,朝他磕了三個頭,然後緊緊地跟在謝洲身邊,輕易不離開。

就在謝洲被安排送回別院後,京城另一處宅子,響起了一道氣怒而又壓抑的聲音,“你說讓謝洲給逃了?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廢物!”

次日,京城傳出一個消息,昨晚京兆府的人在追捕逃犯執行公務的時候,將京城很有名的一家青樓給揣了,然後不小心當場抓到好幾位朝大臣眠花宿柳,其中有三人是今科名列前茅的天子門生。

消息一出,皇上震怒,鑿鑿證據面前,這些牽涉進去的官員,無論新老,一律丟官去職,永不錄用。

其實大梁對於朝中官員狎妓一事,並未太過苛刻。

當然,明面上是不鼓勵的,特別是像這樣子被抓到的,肯定要嚴懲不怠,以儆效尤的。

而謝洲在酒醒後得知這一消息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後得知昨晚他隨從將他弄回家之際,在緊要關頭遇上了宮令箴,然後他們是被宮家的人送回來的。否則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歸家。當即他讓家人備了厚禮,又親筆寫了一封道謝信,讓人一起送到虞國公府上。他顧慮到一些人與事,倒沒有親自登門道謝。

這些消息,林蔚然也有所耳聞,卻不知道謝洲算是死裏逃生逃過了一劫,也不知道她家男人從中摻了一腳壞了人家的事。

只覺得今年的考生太倒黴了,還有就是慶幸她二哥沒被牽扯進去。

這些考生可不是倒黴嗎?先是科場舞弊,廢了幾十人。好不容易考上了,眼見一個月之後就要走馬上任或者外放了,又牽連進去了三人。接下來這段時間怕是風聲鶴唳,許多今科的新進官員怕是不敢出來走動了。

不過這些她都只是過了一下腦,便不放在心上了,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今日,是她三嬸的本家嫂子陳夫人帶著女兒登門作客的日子。

門房早就將陳夫人攜女兒登門的事報予景鑠院,林蔚然是等了一刻鐘之後才慢悠悠地往她三叔三嬸的愉沁院走去。

愉沁院內,陳夫人正情緒激動地與宮三嬸說著話。

“你說田家是不是欺人太甚?!竟然敢請官媒來求娶宜琳,還說什麽兩人都是被人退了親的人,最是般配不過。我呸,我家好好的女兒,和他家田昊哪裏配了?誰不知道田昊這輩子吃喝拉撒就只能在床榻上了,我是瘋了才會將女兒嫁過去讓他們田家糟蹋! 如此辱人,真真氣煞我也!”

看著母親怒火難消的模樣,陳宜琳苦笑,“娘,玉蓮姑姑,你們說說話,我出去走走。”

宮三嬸知道她難受,也不忍讓她再聽這些事,“去吧,天水湖那邊的景致不錯,讓折秋領你過去瞧瞧。”

待陳宜琳走後,宮三嬸對陳夫人說,“忠勇伯府真是太不像話了。”

“可不是嗎?忒地惡心人了。田家第三代沒一個男丁拿得出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眼見著就要沒落了,還想欺負人呢。”

“嫂子不必理會他們,更無需因為他們大動肝火。再有這樣的官媒上門,直接讓家丁扔出去便是!”

陳宜琳出去時,林蔚然正好就到了愉沁院。

兩人打了個照面,陳宜琳在大丫環折秋的提醒下,得知林蔚然的身份,朝她行了個禮。

林蔚然不著痕跡地將人打量了一番,然後隨口問了句,“這是要去哪?”

折秋答,“陳姑娘想出來透透氣,三夫人讓奴婢領她到天水湖那邊轉一轉。”

林蔚然點了點頭,天水湖是國公府西側的一個人工湖,那邊亭臺樓閣花榭錯落有致,湖中還養了幾只天鵝,確實是散心透氣的好地方。

“那邊湖光山色,確實不錯,去吧。”

等陳宜琳出了愉沁院,林蔚然才往前走了一段,任由丫環挑起簾子通報之後方踏進正房。

三位夫人一相見,自有一番話來要表,此暫時不提。

那廂,陳宜琳到了天水湖,她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於是便讓侍女站在離她十步開外之地,自己一個人靜靜地臨水憑眺。

來到此處,看著這湖光山色的宜人景致,她發現自己整個人都松快了,陳宜琳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她袖子一翻,看著自己左手小拇指邊多出來的一只柔弱無骨的指頭,她知道退親之後以及田家上門,她娘的憤怒,卻又無能為力。

折秋給她取了一把魚料,她不時地朝湖裏撒下幾粒。

湖那邊,遠遠地游來兩只天鵝。

兩只天鵝到了她這裏,不走了,歪著腦袋看她。

陳宜琳試探地伸出右手,將手中的魚料遞了過去,慢慢展開手掌。

兩只天鵝伸直了長長的脖子來啄她手上的魚料,而且兩只還相互謙讓著,你啄一下,我啄一下,決不哄搶。

她的手心被它們的長篆啄得有點癢癢的,但不疼。

陳宜琳笑了笑,有時候動物比人單純多了,又見兩只有點乖,於是她將另一只抓著魚料的手也伸了過去張開。兩只天鵝各霸占一只手,吃著上面的魚料。

涼亭內,林則然靠柱而坐,手裏拿了一本地理志之類的閑書在看。他聽到動靜,擡眼看去,一張如花笑顏映入眼簾,溫和的眉眼中柔光四溢。往下一看,腰不盈一握,一雙柔荑白如皓雪,看見那第六指,林則然微微一楞。

而此時陳宜琳感受到強烈的註視,攸地將雙手收了回來,再循著感覺看過去,兩人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林則然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外客女眷。

陳宜琳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男客,而且國公府的向位爺她都見過的,這位一定不是國公府的老爺少爺們。她懊惱自己竟然如此沒有警覺心,卻又知道怪不了眼前的男子,因為明顯他是比自己先到的,想來剛才是在看書吧。然後自己沒有註意到這裏已經有人了。

於是陳宜琳沖他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臨走前,她無意中掃了一眼他手上的書的封面。

陳宜琳回到愉沁院,林蔚然也還在,大家一起說說話吃了點點心才散了的。

等林蔚然從愉沁院出來後,得知了陳宜琳竟然在天水湖偶遇了她二哥的事,兩人都發乎情止乎理,僅打了一個照面就分開了。

她不由得一楞,這還真不是她和她三嬸刻意安排的,莫非就這是傳說中的緣分?

殿試之後,她二哥就已經搬回城西明朱巷的宅子去住了,今天會過來,也是因為她家宮大人有事和他商議。

林蔚然走後,陳夫人尚未告辭,她將女兒支使出去之後,才對宮三嬸說道,“這一位真是農家出身嗎?這渾身進退得宜的氣度,真不像呢。”

“是的,不過你也知道,她被南陽侯府教養了十多年。”

陳夫人還是搖頭,林老夫人和她的嫡親孫女她都見過,和京城的世家高門比,還是有差距的。在林蔚然身上的,是一種自內而外散發的氣度。

不過想到自家的煩心事,她連忙打住了發散的心緒,“不知道她二哥如何?”

“我看著是不錯的,雖出身低微,卻無那種處於底層的卑下諂媚之色。”

“高中之後的反應呢?”

宮三嬸想了想,“春風得意的喜氣是有的,但也無那些狂生之態。連你妹夫都讚過他不錯。”

“那是極好的了。”

宮暉那人她是知道的,極少稱讚他人,既然他都說好,想必那林則然是真的不錯了。

一時間陳夫人又開始擔心萬一林則然看不上她女兒咋辦?

“嫂子,你別著急,能不能相中,這兩日我那侄媳婦必來回我,咱們到時再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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