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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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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林父回來了,說將曾老爹送到了隔壁鎮張石全那裏了。

張石全是方圓百裏內有名的治骨折的大夫,正骨技術好,正完之後還會配給幾貼膏藥,一般膏藥貼完之後骨頭就差不多沒事了。但他收費很貴,非不得已,都不願意找他,找他的都是疑難雜癥一般大夫治不了的病癥了。

張石全說老丈人腳背有好幾根腳骨骨折了,治好要八十兩銀子,不然不給治。

“曾家那邊銀子不夠,我回來拿些銀子。”

林父沒說的是,老丈人一聽說要那麽多銀子,一邊痛得流淚一邊掙紮著要回來,說他都六十了,不治了,腳跛了就跛了。可是哪能不治呢。

他岳母曾老太太當場拍板說砸鍋賣鐵也要治,她當家做主慣了,兒子也孝順,縱然媳婦聽見治腳要花那麽多錢欲言又止也阻止不了什麽。

曾家將口袋裏的全部銀錢給了張石全還是不夠,但好歹那老頭肯做些治療前的準備工作了。

那張石全確實有本事,曾老爹被砸了腳之後,一直疼得忍不住鬼哭狼嚎,但在曾家給了三十二兩銀子之後,他給敷了一厚厚的藥膏,曾老爹便不疼了。

八十兩!林母一踉蹌,差點摔了一屁股蹲。現在上好的水田也就十兩銀子一畝,八十兩,一下子就去了八畝水田。

林母強忍著暈眩,顫著聲音問,“那邊還差多少?”

“曾家只拿出了三十二兩,二哥已經回去借錢了。”

也就是說還有四十八兩的缺口。曾家的日子不比林家好,三十二兩恐怕真的是掏空家底拿出來的了,回去借,外人又能借到多少,五兩十兩都頂了天了。可是他們家剛交了筆束脩,也沒多少錢了。

“他爹,家裏還有十八兩,找他大伯二伯借點吧。”

林父默默地點頭。

林大嫂欲言又止,最後看了林蔚然一眼。

林蔚然回屋,拿了四錠銀子給她爹娘。一錠十兩,四錠就是四十兩,是在當鋪死當了那些彩頭後得了銀子,她只要了三百兩銀的銀票,兩百兩兌成了金子,一百兩兌了銀綻子和一些碎銀子。這筆銀子是她應該拿的,倒不是她聖母,都是一脈相承的親人,她總不能懷揣著一大筆銀子看他們砸鍋賣鐵地治病吧?況且她二哥回來後,可半點都沒透露她手裏有銀子的情況,沖著這點,這銀子她給了也不冤。

“這,怎麽能要你的銀子!”林母只覺得這銀子如同山芋一般燙手得很!

“娘,莫要推辭了,外祖父是你爹也是我外祖父啊,我要是無能為力也就罷了,既然有這能力,為何不幫?”

林母想塞回去給林蔚然,聞言頓了頓,舍不得啊,這銀子能治好她爹的腳!

林父看了林蔚然一眼,也跟著勸道,“蔚然說得有道理,這銀子借誰的都是借……還有,我和二哥約好了借到了銀子還得抓緊趕過去一趟,就別耽擱功夫了。”

張石全是出了名的不講情面,銀子要是不夠,恐怕留在那裏的曾老爹他們會被趕出來,張石全可不會管是不是治到一半。

林母一咬牙,“行,這銀子就當是爹娘借你的。”

林蔚然倒無所謂,林母怎麽說她就怎麽聽唄,反正她又不會主動討要。

林大嫂對此也沒說話,這筆銀子她不擔心,曾家不是那種占便宜的人家,這筆債多半是要落到他們身上的。婆婆的話聽聽就算。

就在林蔚然給了銀子不久,屋外就響起了呼喊聲。原來是曾家二舅讓人駕著馬車來了,告訴他們他回家只籌到了約摸十兩銀子,這已經是極限了。

得知他們這邊竟然湊了四十兩,簡直感激涕零。

銀子一到,那張石全就給曾老爹正骨,正完骨後,他給了曾家六貼藥膏。讓他們回去後每三天敷一貼,敷完前三貼後就每七天敷一貼,不要碰水。

兩家人繼續用今天租下的馬車連夜趕了回來。

林父稍微洗漱之後躺在床上,忍不住對老妻說,曾老爹這一回可能是替他擋了一劫。

聞言,林母一驚,忙追問,“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今天曾老爹和曾二舅去山上卸的那棵大樹是之前他和曾老爹踅摸到的,那顆樹長得很好,用來做房梁是最好不過的。他和曾老爹都約好了日子去山上將它倒下弄回家了,只不過老二剛把女兒接回來,他想在家和女兒親香親香,便托了話給曾家,便沒去,並傳話約了改天。哪知曾老爹性子急,女婿沒來,帶著二兒子就上了山。

現在想想,如果他去了,斷沒有讓老丈人倒樹的可能,那麽砸到腳背的人極有可能是他了。這樣的想法今天在他心底轉悠了幾圈了,也就是晚上了才跟老妻倒了出來。

林母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不管是自家老爹受傷還是當家的受傷,都不是她願意看到的。

這日一早,曾老太太楊氏挎著一籃子雞蛋又來到林家,後來單獨尋了林蔚然道謝。

“聽說這次你一下子拿出四十兩銀子,姥姥多謝你,多虧了你肯拿出這筆銀子才救了你姥爺的腳。”

“姥姥不必客氣,對了,姥爺現在怎麽樣了?”

“你外祖父的腳好多了,等你空了,讓你娘帶你去看看他,順便認認門。”

楊氏到來,林家自然是要飯飯的。

又是燉菜雜糧粥!林蔚然不自覺地拿筷子戳了戳。

林家的人吃得津津有味,林家男人們神經粗,壓根就沒註意到林蔚然沒胃口。

農忙過後托了林蔚然的福,他們還能頓頓吃幹的,已經很好了。更別提林母的娘家老爹出了事,家裏花出去一大筆銀子,盡管這一大筆銀子有一大半是林蔚然這個妹妹出的,但林母這個時候總會想從嘴裏省出點來。近來能不被克扣口糧,林大哥心中直呼萬幸。

她這模樣林母見了,心中尋思著是不是每天給她加一個雞蛋?

她這樣,不止林母看到了,曾老太太和林大嫂也看到了,但林大嫂不管,想她這小姑子從富貴窩裏出來,總要適應一陣子的。

而曾老太太呢,卻覺得有心無力,她知道外孫女是個好孩子,就是她現在看她吃不好想貼補點也沒辦法。

看著小侄子小侄女滿足地將碗沿舔了個幹凈,林蔚然心想還是得給家人找條路子賺點錢,否則的話如何改善夥食啊。你們無法想象一個吃貨的難受。天天吃這些,還是燉的,真是生無可戀啊。

還有,她還想買一口鐵鍋呢。她知道鐵是官府管制品,即使有銀子也難弄,但是人嘛,總得有些理想,不然與鹹魚有什麽區別?或許她二哥會有路子呢?她記得他不是有個在衙門做衙役的好友嗎?

這事得慢慢謀劃。

等楊氏走了,林蔚然尾隨著林母進了廚房,很自覺地坐在竈前的小板凳上,給竈裏添火加柴。這是廚房裏最輕省的活。

林母也不讓她幹別的,看女兒這麽乖巧,這模樣分明是想和她多親近親近,一時間她心軟軟的。

“娘,姥爺他們上山做什麽呀?”姥爺的腳是上山倒樹受的傷。農忙剛過,地裏的莊稼剛收完,累了一秋了,不正該在家裏歇歇嗎?怎麽還那麽著急上山呀。

“還不是為了冬天的柴火。咱鹿渭鎮冬天可冷咧,特別是咱這地,兩面環山地勢低,冬天要比府城冷一些。每日火得不斷,這就不費柴了嗎?柴火要是不夠,冬天可是要凍死人的。去年咱村就死了三個……”說起這個,林母心有戚戚焉。

林母以為林蔚然不懂,想她錦衣玉食十五年,哪懂老百姓艱難啊。

“不說你姥姥家,就是咱們家,歇個兩天也該上山再弄點大柴回來。”其實說是歇,也是在家幹活,翻曬糧食,給小麥脫粒,都是活計。這些糧食關乎全家的口糧,都要收歸糧倉的,等弄好了,心定下來了就該準備今兒過冬的柴禾了。

林蔚然看了看院子裏已經堆了幾堆的柴禾,還有後院雞舍也是裝滿柴火的,這樣還不夠嗎?

“沒有炭嗎?”她問。

林母聽到林蔚然說起炭,就道,“炭是有的,就是平時燒水的時候能積一些,一年到頭也沒積上兩籮筐。”

說話的時候,林母示意她看向地上的竈臺角,那裏放著一個用和著的泥巴縫補的破罐子,每晚燒大柴燒出來的炭就放在裏面。

林蔚然好奇地拿火鉗揭開蓋子看了一眼,一有動靜炭面上的炭灰哆哆嗦嗦地往下掉,林蔚然觀察了一下,這罐子的密封性不夠好,不然也不會炭進去後還瘦身一圈。

林蔚然將那破罐子蓋上,眼中若有所思,木炭這麽少,還沒有炕,難怪林家人為過個冬那麽鄭重地準備。

說到土炕,她知道林家睡的都是床榻。如果能盤幾個土炕,冬天無疑會好過很多。但她穿越之前是南方人,睡的也是床,壓根不懂盤炕啊。土炕是她上大學的時候跟著同寢室的北方姑娘回家玩兒看過一回,具體咋弄的她不知道,原理倒是知道一些。但林蔚然覺得不足以支持她一步登天做出成品,可這總歸是個想法,哪天讓她爹試試?

回來兩天,林蔚然基本上已經摸清了家裏人的性格。

林母容易心軟,但不糊塗,也最疼她。林父寡言少語,是地裏的一把手,對家中的孩子挺好的,大約是兒子將來要頂門立戶,所以他很舍得使喚兒子,對她的要求幾乎不曾拒絕。

林大哥大大咧咧,林大嫂心中有自己的算盤但輕易不開口。

小弟林修然,人很聰明,但她發現他很會隱藏,有點小奸詐。

總體來說不難相處,人口簡單,沒什麽糟心事。

林蔚然不知道她剛誇完,下午就來了一出糟心事。

為什麽她知道林小弟聰明又奸詐呢,這就得從昨兒個說起了。在她拿出四十兩銀子給林父之後,早上溜得不見人影的林修然下午一直呆在家。開始的時候在她跟前晃蕩了兩圈,見她不搭理他。然後不知道他怎麽開竅了,直奔後院,接替了林大哥的工作,協助來挖小池塘的大叔幹起活來了。

她挖這小池塘是為了安置小錦鯉,並不需要那樣大。兩人只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就完成了,是她要求的有些內扣式的,方便小錦鯉隱藏身形。

林蔚然沒聽林大哥的,說什麽換工,而是直接給了工錢,不然她大哥就要欠人家人工還得落下人情。當然,這工錢的標準她是問林小弟才知道的。

提到錢時,她發現林小弟眼睛裏有渴望,卻又有自制與忍耐,就這難得了,要知道他也才十二歲啊。要擱現代,家中幼子,肯定是家中的小霸王,想要什麽就什麽,不給就大鬧。

她當時就問他,能不能幫她弄點浮魚蟲?她給錢。

忙完了小池塘又得忙它的口糧,林蔚然頭疼,這條小錦鯉就是她祖宗!魚飼料就別想了,現在還能去水河溝裏撈一些浮魚蟲來餵它。冬天就不行了,她只能用古法制些魚飼料,撈一批浮魚蟲曬幹,後面要用的時候再磨粉,調和一些糠麩之類的搓成小丸子。幸虧她那好閨蜜小姐妹是個釣魚高手的同時還是個玩兒魚的高手,這手古法養魚的辦法就是她教的,去她家的時候見她動手做過。

話說回來,林小弟聽她說要給錢,眼睛都亮了,忙追問她給多少

她當時故意說五個銅板,但她知道一小桶的浮魚蟲也就三五個銅子,這還是貧民撈了賣給大戶人家的價錢,在村裏可能更低一些。

當時林小弟聽了,眼睛就是一亮,接著自己在那糾結了好久,才和她說如果他來撈的話浮魚蟲一小桶三文錢就夠了。如果讓別人撈就五文。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很好。於是林蔚然將這事托給了他,沒壓價,同時也叮嚀他淺水處他可以自己來,如果要去水深的地方最好是讓大孩子去。

小錦鯉也吃不了多少,一小桶的浮魚蟲它能吃個三五七天的了。他幾天去撈一次就行了。

“娘,過兩天咱們家也要上山嗎?我也去好不好?”

“山上不好玩,你去幹啥啊?”

林母不是很同意,在她看來,女兒就該嬌嬌嫩嫩地在家,林昭然在的時候,她都沒讓她吃過上山幹活的苦,更何況十五年沒養在跟前的親生女兒,剛回來,又正是對她千疼百疼的時候,哪會願意讓她去山上?

正巧林大嫂到廚房裏拿水瓢,林母掃了林大嫂一眼,懷疑是不是她在蔚然跟前說啥了?

“娘,你就讓我去嘛,況且爹和大哥都去,不會有事的。”

林母被磨得不行,最後答應了林蔚然,但還是忍不住嘀咕,“上山有什麽好的,山上的荊棘刺人,有些草葉子還會劃開人的皮膚——”女兒打小生在侯府,沒吃過什麽苦,而且一身皮子養得那麽好,她都舍不得糟蹋。

她這傻女兒喲,定是想去山上看看,順便想為家裏分擔一些。

女兒上山,林母不會認為她傻,而是覺得她太過實誠。不得不說,林母這濾鏡有點厚。

林蔚然見她娘應答了,然後就在心裏琢磨開了,她有個想法,得親自上山看看,如果能行的話,也算是一條小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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