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擁抱的時間, 會有多久？

三分十六秒。

孟正然在心裏計了時間。

如果不是許甄推開自己，他可能想直接擁著她到地老天荒。

“很晚了。”許甄喃喃道, 不敢看他。

“是啊, 很晚了。”孟正然輕聲重覆一句。

“那你是不是應該……”許甄擡眸，亮閃閃的眸光裏似有繁星。

孟正然的指尖落在她的眼尾：“月底了, 下周會很忙, 美暢又要上線，免不了要顧著點。”

“下周我會去科暢, 約你吃飯好麽？”許甄問，見他凝視著自己沒回答, 便又有些緊張地接連發問, “是不是不好？是不是會影響你在公司黃金單身漢的名頭？”

手指從她的眼尾劃過鬢角直到耳垂邊, 孟正然笑著道：“早就知道了。”

“這麽快？”許甄驚訝。

“不過不知道是你，因此還請許總記得來的時候，招搖過市, 好叫人知道，我這個待價而沽了三十年的剩男終於有人接手, 而不至於單身至死。”

許甄笑了，“就說你是藏拙，哪裏有幾分技術男低情商的意思？分明比我們公司寫文案的95後小男生還要會逗人開心。”

“是嗎？”孟正然一緊張, “平日裏還有95後的小男生逗你？”

許甄拿眼覷他，看他那模樣裝得跟真的似的，她踮起腳，在他耳邊道：“學長是在吃幹醋麽？”

聲音輕輕淡淡, 呼吸的熱氣噴在耳邊，癢癢的，更重要的是，人就在自己面前，不伸手抱住實在是可惜了。

孟正然順從自己的想法，將她再一次摟住。

“嗯？”許甄輕聲一驚，“真的很晚了。”

“那你還撩我？”孟正然咬牙切齒地道，用力再用力地將人往自己懷裏帶，才松開，“好了，未免我真的在你心裏成為用禮物討女人歡心的流氓，我必須要走了。”

他不舍地松開手臂，拉著她細細的手腕一起走向門口。

許甄跟在後頭，眼裏都是他寬厚的背影，與是不是轉過來的英俊的面龐，她咬著紅唇偷笑。

兩人膩膩歪歪了好一會兒，孟正然才讓許甄留步，自己下去。

走到公寓樓外，月懸在高處，風撫在面上，心卻還在許甄的家裏。

孟正然顧自搖搖頭，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意。

這日子，好像直到今天，才有了鮮活的色調和溫度。

轉天照舊上班，一大早的周會、晨會開不完，新技術入職，熟悉情況，孟正然帶路上手。

中午，公司CEO佟天成難得露面，喊上孟正然、趙建平等幾個老總去吃飯，外帶上市場的王嘯等人，湊了熱鬧的一桌。

這兩天，柳城公安方面的合作已經基本落定，剩下的技術對接完，再過半個月科暢過去的技術人員可以全部撤回。

佟天成主要是關心文城和慶城的合作，一個是快有影子了，另一個基本屬於初步斡旋中。

這兩塊都是趙建平熟悉，他將目前兩地市局領導的意思拆出來仔細聊了聊，預估六月開始兩地有可能要同時開展業務。

孟正然只覺壓力如山而來，上半年光顧著一個柳城就能把他整瘋了，要是文城和慶城一起合作，他估摸著自己會死在飛機上。

這一桌吃到最後，佟天成關心起王嘯市場的情況，叮囑他好好把美暢APP運營好，未來不排除有更多項目接過去。

王嘯自然樂得掌更多實權，喜不自勝。

桌面上，隔著佟天成坐著的孟正然與趙建平相視一笑，各自不語，一個喝茶一個抽煙。

下午沒忙多久，市場的陳立洋來找孟正然。

孟正然揉了揉皺在一起的眉心，兩道濃眉越發刻骨，薄唇抿著，盯一眼陳立洋：“怎麽了？”

陳立洋儼然一副該說不該說的德性。

孟正然嘆氣，點了點辦公椅，自己站起身，長腿繞過桌子，去把辦公室的門合上。

該來的躲不掉。

“說吧。”孟正然坐回去，雙手十指交扣，抵在下巴處，“但你也很清楚，我幫不到你什麽。”

“孟總，這樣下去不行。”陳立洋道，見孟正然不為所動，他只能聳肩，“好吧，我知道我越過王總來找你訴苦，這顯然犯了職場忌諱，但我真的沒辦法了……之前還好，他就不管事。現在好了，來個沈思臣……他吧，第二個王總。我們底下人怎麽做事情？”

孟正然點頭，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眼眸望著尚且年輕氣盛的陳立洋：

“你的確犯了職場的忌諱。不過不是越級匯報，而是情緒先行。我現在去倒杯咖啡，三五分鐘時間，你梳理下具體事件——記住我要聽事件和情況，最好有數據支撐。把你的情緒，放到第二位。”

他在陳立洋微楞的神情中起身，果真拿起馬克杯走出去，絲毫不拖泥帶水。

茶水間的條狀速溶咖啡喝完了，孟正然接了杯溫水，望著咖啡機，忙裏偷閑給許甄發微信：【我給你的咖啡好喝嗎？有時間幫我煮一杯？】

許甄沒回覆。

孟正然倒也不急，他靠在桌角，眉目深沈地望一眼樓梯方向，只見沈思臣走進茶水間。

“孟總啊，難得碰到。”沈思臣客氣一笑。

孟正然不著痕跡地打量他，齊齊整整的頭發，修得講究的鬢角，精致得不像是他們這家科創公司的人，想到許甄和陳立洋的話，他眉尾微揚，“難得。上去了。”

“好。”沈思臣一笑，見他邁出去。

從他的角度看孟正然，只覺得這人長得就硬氣，有股生人勿近的氣勢。

孟正然回到辦公室，陳立洋才道：“528要上線的美暢APP，到今天怎麽運營還是個空話，之前我們出了幾個方案，包括客服團隊組建、市場招商以及運營，還有新媒體方向的平臺運營，都還沒個影子。王總的意思是到時候招人就好，但人至今沒著落。我之前是做招商的，現在要讓我組客服、做新媒體，怎麽說呢不是不可以，對我也是挑戰，但問題是，我招商做得半吊子，不上不下，本來指望王總請個大手帶帶我，現在讓我自己搞？搞就搞吧，問題是我給上去的方案，說不行，說我沒經驗，不讓展開具體做。早上還跟我說，讓我考慮考慮帶一個客服組出來，另外新媒體那邊，說要招專業的，讓我面試……孟總，你覺得我行嗎？我一個做市場招商的去面試新媒體的？”

說得跟機關槍似的，噠噠噠個沒完沒了。

孟正然聽得頭大，他舉著杯子，淡問：“王嘯底下就你一個人？”

“不是，有三個，我，小客服一個，助理一個……早上半年就已經提報說人不夠，專業的沒有怎麽做事情？王總說，要給公司省錢，能外請和做就外請，所以這不是跟韓梅梅他們合作了。”

“真是夠省的。”孟正然手指落在桌面上，輕輕點了點，“那現在你最大的問題，需要我幫你解決的是什麽？你總不至於跑來我這裏跟我訴苦？是覺得我時間不夠值錢？”

“當然不是！”陳立洋立刻道，又湊近了壓低聲音問，“以後王總都要管著市場？”

孟正然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心道，看老佟的意思，還要把別的項目丟給他——到時候，還不得把底下人全部搞死搞殘。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找我做什麽？”孟正然把杯子放回去，咯噔一聲，格外明顯。

陳立洋無奈地嘆氣：“你能勸勸他？讓他趕緊招人？”

孟正然笑了：“陳立洋，你讓我去勸？”

“沒辦法了。這麽搞下去，我熬不到美暢正式開始運營就得收拾包袱滾蛋了。說句不好聽的，萬一運營出了問題，一定是我們的錯。”

孟正然想到另一件事，捉摸著道：“那這樣，我給你出個主意。”

陳立洋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去找之前韓梅梅的許總——”孟正然見陳立洋不解，他繼續道，“讓她給你們市場推薦個把新媒體的人，專業的，讓王嘯去聊聊，看看怎麽樣。”

“許總？那人家樂意嗎？”陳立洋疑惑問道。

“你不去聊怎麽知道？”孟正然將問題推回去，又補了一句。

陳立洋將信將疑，“我感覺王總真的，眼光吧可能……”他見孟正然虛虛地望向自己，半句話沒說完。

孟正然關節扣了下桌面，淡淡地道：“你工作幾年了？屁話太多。”

“我知道了。那我走了，謝孟總指點。”陳立洋趕緊站起來道，“我試試吧，萬一能找到個牛逼的，那我就解脫了。”

“去吧。”

孟正然垂著眸，眼尾的餘光瞥見陳立洋出去，深沈得不像話。

“篤——孟總，兩份差旅報銷單！”一個算法工程師敲了下玻璃門，笑著進來。

孟正然接過來，取過桌上的細鋼筆，稍看一眼，有一份是代柳城的技術處理的，他道：“等小韓他們下個月回來，你們自己申請搞活動，這兩個月辛苦了。”

“好嘞，謝謝孟總。”下屬拿著單子笑呵呵地出去。

辦公室終於安靜下來，孟正然腦子裏過了一遍算法、開發、產品幾個部門的事情。

他這業務能力範疇也只到技術為止，趙建平對外的公關、王嘯的市場運營、其他品牌公關、行政管理上，頗有些力不從心。

老佟那邊對王嘯是寄予厚望，但顯然王嘯是半桶水，又傳統行業裏來的，思維上顯然跟不上趟……

若是老佟在，這些事也就不用他來操心，現在老佟做甩手掌櫃，愁啊。

手機屏幕閃了閃。

是許甄。

【那周末去我那裏喝咖啡？】

孟正然想想昨兒在她家裏的模樣，總覺得應該避開那麽私密的空間，否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幹出點“獸性”的事情來。

不過，哪個男人不想呢？尤其是面對許甄這樣的女人。

他稍一猶豫，回覆了一個【好】，頓了頓，又問：【今天上午沒收到什麽東西嗎】

他問的是玫瑰花。

許甄立刻回覆了一張辦公桌上的照片，她給這束花配了一個漂亮的奶白花瓶，顯然是精心打理過，花束精致而優雅。

【本來中午要和你說，臨時有點事情忙。】

【沒事，工作要緊】孟正然回覆道，【對了，陳立洋可能會聯系你，如果問你要人，你看是不是方便順水推舟讓他去和王嘯推薦你的朋友】

許甄回覆道：【我之前其實想過，怎麽樣把人推薦過來，才能盡可能的讓王和沈都覺得舒服，而不至於穿小鞋。如果，你說服了陳立洋來幫做這件事，比我直接引薦更合適。】

孟正然看了一眼，淡笑，【並不是我說服的陳立洋，他自己來訴苦，巧合罷了】

【也行，事情能妥就好。】許甄回覆道。

過了一會兒，孟正然又打字：【總覺得你忙起來，不記得我了】

【說的好像，你忙起來能記得我一樣。】許甄回覆一句，緊接著又跳出一句，【好了，我又得繼續忙了，孟總要加油工作啊，賺多多的錢才能買多多的禮物送我。】

孟正然這回是真的笑了，回覆了個【嗯】過去。

女人啊女人，他原先怎麽不知道女人這麽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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