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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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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的空氣凝結,幕寒秋很久之後才接受這個事實。原來,母親終其一生都沒有得到她想要的愛情,父親也煎熬至今。

“可是,當時你為什麽要選擇和我媽結婚?”幕寒秋執意想要一個答案,如果不愛,可以選擇不和她結婚。

為什麽不愛,還要和她結婚?讓母親在婚姻裏倍感孤獨。

這並不是一個君子所為。

病床的幕玉祖仿佛知道幕寒秋要問的問題就是這個,他閉了閉眼,訴說起當年的事情。

當年幕玉祖家和陳詠荷家都是C市的知名企業,一次偶遇,陳詠荷對幕玉祖一見鐘情,回家便托父親找媒婆去他家提親。幕玉祖當時心有所屬,更不喜歡豪放大膽的女孩,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媒婆的提議。但幕玉祖的父親卻特別希望兒子和陳詠荷結婚,以此來達到強強聯合,壯大企業規模,甚至以不娶陳詠荷就斷絕父子關系來要挾,當年的幕玉祖順從了家裏的安排,娶了陳詠荷,就是後來幕寒秋的母親,也讓當年心愛的女孩淚灑他鄉。

本以為和心愛的人結婚的陳詠荷,才發現她嫁到了一個冰窟窿一樣的家,她的丈夫從來不會回應她的愛。從開始的滿懷憧憬、到後面的失望,直至絕望,陳詠荷經歷了人生最痛苦的幾十年,最後抑郁結束生命。

“當年的我太過於懦弱,活在家裏替我安排好的路線裏。”幕玉祖的聲音裏有滿腔的後悔,他看著面前的兒子,說出過來人的忠告:“雖然我有讓你相親,但是,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娶你愛的人,否則,你將會時時感到痛苦。”

床榻上病入膏肓的父親,在生命的盡頭,回首這一生,最遺憾的事情竟是沒有娶到心愛的人,也辜負浪費了母親的一生。

幕寒秋沒有說話,眼眶溫潤,如若生命能夠倒流,是不是父親的選擇會截然不同?那麽,母親或許不會抑郁自殺了。

父親說,這輩子結婚一定要和心愛的人一起結。他從來都是這麽想的,也想這麽做,從來沒有任何動搖。

想到這,他的腦海中驀地浮現出薛楚楚的身影。

今天C大的考試結束了,她應該回家了吧。

而這邊在寢室裏看著新聞的薛楚楚驀地打了一個噴嚏,袁枚一臉凝重的表情:“幕教授,家裏原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難怪那天他沒來監考,由輔導員代替的。”

薛楚楚覺得心裏挺難受的,上次宴會上,幕伯伯還很健康,滿面笑容地說是看著她長大的,現在新聞上卻說他陷入昏迷,緊急進入醫院救治。人生無常,她只希望每一個她在乎的人都能健健康康。

她掏出手機,打開幕寒秋的微信,想打些什麽字,來安慰他下,卻發現這個時候,語言是多麽的蒼白無力。點開他的朋友圈,依舊是空白一片,依舊是沒有發過朋友圈。

哎,成年人的難過真的是無聲無息,不會像小時候那樣,一點小傷小痛,就哭得驚天動地,巴不得吸引全世界的註意。

在學校的日子很快過去,袁枚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薛楚楚也收拾行李,回到那個半山腰的別墅裏。

陳嫂正在花園裏清理草坪,看到薛楚楚推著行李箱進來,滿臉驚喜:“楚楚,回來啦!來來來,累不累,怎麽不讓家裏司機去接你。”

薛楚楚笑著放下行李,擁抱了下陳嫂,說自己打網約車回來很方便。看屋子裏靜悄悄,目測她爸和繼母都不在家,而廖嬌嬌估計還沒放假。她驀地松了一口氣。

“楚楚啊,現在網約車可不安全,前段時間不是一個大學女生搭網約車失蹤了嗎?幾天後才在河裏面發現,原來是被網約車司機殺害拋屍了!這社會啊,越來越不太平了!你以後還是少搭點網約車吧。”陳嫂看著薛楚楚,一臉擔心的神情。

薛楚楚擁著陳嫂往房子裏走,邊走邊說:“陳嫂,這些都是小概率的事件。放心,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

陳嫂不放心,絮絮叨叨繼續道:“你這孩子,無論怎樣,還是要多註意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好好好....”薛楚楚將頭靠在陳嫂的肩頭,安撫著她,隨即轉移話題:“陳嫂,好久沒吃你做過的飯了,好想吃你做的油燜獅子頭和紅燒排骨。”

陳嫂一聽,笑成一朵花:“想吃陳嫂的菜了吧,我現在就給你準備。”說著,就去拿圍裙,去廚房準備她愛吃的菜。

還沒上菜,薛富貴的車就回來了。進門的薛富貴看到薛楚楚在客廳,黝黑的臉龐,滿是笑容:“楚楚,回來啦!正好,同我去醫院一趟。”

“醫院?”薛楚楚臉上有不解的神情。

“你幕伯伯生病了,去醫院看看吧!他一直挺喜歡你的。”薛富貴本來說打電話給薛楚楚,去她學校接她的,沒想到她在家,正好省去了來回的時間。

幕寒秋的父親?

薛楚楚趕緊從沙發上起來,抓起起包,就跟著薛富貴出門了。

做好飯菜的陳嫂,看著父女兩人形色匆匆的樣子,心裏嘀咕著:什麽事啊,飯都不吃就出門了?

幕寒秋的司機早就準備好了鮮花和水果,到達醫院門口的時候,兩人提著下了車。

醫院裏到處是消毒水的味道,每一層都有形色匆匆的病患,臉上很少看到笑容,滿臉麻木,眼神空洞。薛楚楚和這些人擦肩而過,心情驀地沈重起來。在這裏,多少生命在這裏戛然而止,又有多少人,在這裏重獲新生。

幕玉祖住在醫院頂樓的VIP病房,無論是裝修,還是格局,都比其他普通病房,顯得格局大一點、豪華一點。但相同的是,都是沈重得化不開的氣氛。

薛富貴帶著薛楚楚,穿過長長的走廊,在盡頭的一間病房前停下來,深吸了口氣,用手敲了敲門。

很快地,門被打開了。開門的正是滿臉憔悴的幕寒秋。

看到是薛富貴,他低低喊了聲”薛叔叔”,就讓開了,讓他進入病房。

薛楚楚隔著父親的肩,看著兩天不見的幕寒秋,神情除了憔悴之外,還有疲憊。下巴處已經冒出了許多青色的胡渣,眼睛裏也充滿了血絲,以前一絲不茍的發型,現在已經沒有型,衣服也皺皺巴巴。在醫院這種地方,家裏有人重病,誰還有心情去關註自身的外表。

幕寒秋也看到了門口的她,兩人眼神交錯,相對無言。薛楚楚想要出聲安慰,卻發現自己詞窮了。

她踏進病房,走到病榻前,盡管之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床上的幕玉祖時,依舊大吃一驚。短短半年,之前健壯的大男人,不僅暴瘦許多,還沒有了精氣神,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他深陷重病中。

“老兄啊,你怎麽這樣了!”薛富貴看到病床上的幕玉祖,忍不住哽咽起來。這是和他年輕時就一起打拼事業的兄弟,一起吃過苦、流過汗、受過累,還有度過了太多意氣風發的日子了,誰曾想,病魔無情,短短半載,他的身體就不行了。

看到薛富貴和薛楚楚進來,特別是聽到薛富貴的這句話,躺在病床上的幕玉祖眼眶裏也積滿了淚水,慢慢地順著臉頰一滴滴滑落,他也想要有個健康的體魄,可誰曾想,命運會選中他,讓他成為主角,生命進入倒計時。

薛楚楚也不禁鼻頭一酸,背過頭去,偷偷擦拭著奔湧而出的淚水。轉頭間,眼光瞄到幕寒秋,發現站在一旁的他也紅了眼眶,極力忍者眼眶裏的淚。身為兒子,父親這個樣子,他內心的悲傷只怕是旁人的百倍。

“你看我說什麽話呢!”薛富貴看病房裏氣氛持續低迷,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擠出一抹笑容,語氣裝作輕快:“你也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負擔,我給你找下國外的醫生,一定會好起來的。”

幕寒秋心裏一片淒寂,誰都知道胰腺癌是癌中之王,治愈率極低,世界醫學界對癌癥,尤其是晚期癌癥,都無計可施。

幕玉祖顫巍巍地從被子裏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薛富貴上前,也伸出手,緊握在一起,多年的兄弟感情不言而喻。

幕寒秋吸了吸鼻子,拉了拉站在一旁的薛楚楚,示意她跟著他出來,把時間和空間留給他們。

薛楚楚跟著他走出病房,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個頂樓花園。幕寒秋在前面走著,薛楚楚跟在他的後面,看著他高挺的背影,充滿了無邊的落寞和悲傷,難過的情緒一下子席卷全身。

穿過一道小門,就是頂樓花園了。時值寒冬世界,花園裏的花草樹木都已雕謝,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更顯蕭條。

幕寒秋在一處涼亭前站下,這裏是花園的最高點,可以俯瞰到整個醫院下面的情況,近半個C市的景色也盡收眼底。如果不是此刻,薛楚楚肯定會好好欣賞著這平日裏沒見過的高處景觀。

可是,此時,她只想安慰一下她們班正遭受人生重創的幕老師。

想了許久許久,薛楚楚終於憋出了一句話:“老師,我想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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