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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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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一眾太監陪著拓兒前去禦書房。今日講讀的是國子監的一位老學士,教拓兒寫了一會兒字,便又耐心細致地給他講《千字文》《笠翁對韻》等幼兒開蒙的書籍。

對於這些經驗豐富知識淵博的老學士來說,只有一件事最是為難。

雖然別的孩子這個年紀也未必會讀書寫字,但是畢竟別的孩童已經能開口,好歹能含糊不清地念上兩句。

可是拓兒卻仍是不會開口說話。

所以這些教授學士們雖然盡心竭力地教導,但是得不到皇子的回應,畢竟心裏有些慌張不踏實。

雖然他們都不是什麽嘴碎嚼舌的人,可是沒有不透風的墻,小皇子一直不開口,畢竟不是一件小事。

趙踞暗中曾也叫太醫給拓兒診看過,但是太醫們卻說小皇子的身體並無異樣。

今日學士認認真真地講了兩節課,仔細打量小皇子,卻見他坐的端端正正的,但明亮的眼睛裏卻好像多了一點什麽,跟平日不大一樣。

學士走到跟前兒,俯身笑問:“殿下?”

才叫了一聲,拓兒便轉過頭來。

學士本要問他是不是在走神兒,但給他的雙眼一對,那句話居然有些說不出口。

當下只笑道:“殿下是不是有些乏了?”

拓兒並不回答,也無動作,甚是安靜。

學士心裏有些發毛,便勉強笑道:“幸而今日的課已經講的差不多了,殿下稍微歇息片刻吧。”

當下便退出了內間來到外頭,正其他兩名學士也在,見了他便道:“為何這樣早出來了?”

那人道:“小殿下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兩人聞言便湊過來道:“我們每日給殿下講學,可是殿下、仍是不會說話,竟也讓我們毫無頭緒,也不知道我們說的他到底會了多少。”

“會不會是……小殿下哪裏有什麽不妥?”

“不要胡說!”

大家說了兩句,忙回頭往裏看,卻見平安不知何時跑了進去,拓兒正抱著它,好像在玩耍。

將中午時候散了課,眾太監陪著拓兒回紫麟宮。

往日拓兒都是興高采烈,走的極快的,可是今日不知為什麽,像是心事重重,腳步也十分的慢。

陪侍的人便躬身問道:“殿下是不是累了?或者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奴婢背您,或者叫他們擡肩輿來坐著?”

拓兒搖了搖頭。

如此又走了片刻,進了後宮,拓兒突然仰頭看去,竟是向著富春宮的方向。

原來因為顏貴妃生孩子生得一天一夜,宮內人盡皆知,此刻宮道上便有許多人站著,或者議論此事,或者往富春宮的方向張望。

隨行的一名太監見狀,便對拓兒道:“殿下,咱們還是先回宮裏去吧,免得娘娘等急了。”

拓兒神色微動,看了那太監一眼,才又往前繼續走去。

不料才走了兩步,遠遠地就見雪茶腳步匆匆地從前方走來。

拓兒見狀,眼中透出些喜歡之色,竟加快腳步向著雪茶迎了上去。

隨行太監們見狀無可奈何,只得跟上。

那邊雪茶本皺著眉腳步匆匆的,一時竟沒有發現拓兒。

其他的宮女太監見了他,都忙停口紛紛退開。

直到平安搶先一步撲到跟前,雪茶才察覺拓兒竟到了跟前了,當下忙止住腳步:“小殿下!”忙蹲下身子扶住了拓兒。

拓兒走到雪茶跟前,烏亮的眼睛看著他。

雪茶在趙踞跟前兒本算是個笨拙不堪的了,但是此刻面對拓兒註視的目光,竟突然跟他心有靈犀般,便說道:“小殿下才放學?這是要回紫麟宮去嗎?奴婢才從富春宮出來,你大概還不知道吧,貴妃娘娘才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呢。”

拓兒聽了這句,雙眼微微睜大。

雪茶笑道:“殿下快回紫麟宮去吧,皇上在富春宮熬了一整夜,方才才回乾清宮,我這正要去給他報信兒呢。”

眼見雪茶起身要走,拓兒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雪茶詫異:“殿下?”低頭對上小家夥的眼睛,雪茶笑問道:“殿下莫非是要跟我一塊兒去乾清宮?”

拓兒竟認真點了點頭。

雪茶是打心裏喜歡他,見他今日竟格外纏著自己,還主動要去乾清宮,當即心花怒放。

雪茶道:“先叫人回紫麟宮跟娘娘說聲,免得她見不著殿下回去,心裏著急。”

拓兒卻忙搖頭。

雪茶見他不肯的樣子,雖不明白是怎麽,卻也只得聽從,心裏忖度著,多半是拓兒去乾清宮探一頭就走,所以也不必先去紫麟宮報信。

雪茶領著拓兒,其他太監們跟在身後往乾清宮而去。

走到半路上,卻撞見了一個人。

這人竟是西朝四公主安安。

****

安安乍然從寶儀門後跳了出來,把雪茶嚇的一驚。

隨行拓兒身旁的內侍們更是瞬間反應,誰知照面見是四公主,這才重又退下。

雪茶定神看著安安:“你……殿下你何時進宮來的?”

安安笑道:“我來了好一會兒了,本正要出去,可沒見到小太監你,心裏竟有些放不下,你可讓我好等啊。”

雪茶聽了這句話,臉上突然發熱。

自從上次皇帝發話,在安安公主病愈之後,四公主倒是不用人催,乖乖地便出宮去了。

雖然隔上幾天她也會進宮廝混些時候,但相見的機會自然是越來越少了。

雪茶垂下頭道:“殿下還是不要亂說話,尤其是當著小殿下的面,還是知道些體統規矩吧……”最後四個字卻說的輕輕的。

安安道:“我開玩笑罷了,這有什麽,難道你當真了?”

她上前一步,笑吟吟地湊近了打量雪茶。

她越來越近,臉幾乎貼到自己臉上,雪茶再也忍不住,漲紅著臉低聲道:“你、你離我遠些!”

這會兒身後還有許多紫麟宮的太監,雪茶雖沒有回頭,卻也能想象到那些人的臉色,一時更是窘迫。

安安卻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變本加厲地笑道:“我又能幹什麽,難道能吃了你?”

正在這時,就聽到腳底下汪汪地叫了兩聲,原來是平安竄跳起來。

安安低頭看去,正對上一人一狗的眼神,拓兒跟平安都在仰頭看著她。

四公主見狀,驀地想起了自己上次無知吃狗糧的慘痛經歷,加上正是那次害得她大病一場,此刻一見拓兒跟平安,不由打了個哆嗦,渾身不適。

正在這時侯,拓兒擡手在平安的頭頂輕輕地撫過,平安神奇地停下了吠叫。

安安才說道:“小殿下,咱們又見面啦。”她非常記仇,便抱著手臂笑道:“你這次可還有點心請我吃嗎?”

拓兒眨了眨眼,擡手進袖子裏摸了會兒,果然又摸出了一塊兒糕點,向著安安遞了過來。

四公主吃了一驚:“你!”

拓兒卻又一笑,並沒有真的等安安接過來,反而低頭又送到了平安的嘴邊。

平安忙伸長脖子接過來,一口一口地咬著吃了。

很快吃完了食物的平安好像十分高興,又見主人在此不動,它便撒歡往前飛跑去了。

有了上次沖撞了貴妃的前車之鑒,立刻有四個太監跑出去要將平安追回來。

拓兒漫不經心看了眼。

這會兒雪茶握著拓兒的手道:“小殿下,咱們不要理會不相幹的人。”

雪茶扭頭便走,安安轉身跟上,且走且說道:“誰是不相幹的人?你這臭太監,你怎麽對我這樣冷淡?白費我還等了你半天……告訴你,到四月裏我可就啟程回西朝了,以後能不能見著面還不一定呢,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兒?”

雪茶聽到她說要走,腳步戛然止住。

安安一時剎不住腳步,竟撞在了雪茶的肩頭。

雪茶回頭,安安發現他的眼圈有些發紅。

安安楞了楞,便笑道:“餵,我可是輕輕撞的,沒有用力,你別訛我。”

雪茶定了定神,向著安安躬身道:“並不敢訛殿下,既然殿下臨行在即,奴婢我只能恭送殿下一路順風了。奴婢還有事,告退。”

雪茶說完,因見拓兒走的慢,他索性俯身抱起了拓兒,邁步往前走去。

安安轉身看著他,突然氣的叫道:“小太監!”

雪茶置若罔聞,抱著拓兒一路飛奔。

剩下的兩名太監見狀面面相覷,無可奈何地苦笑跟上。

他們自然知道雪茶是去乾清宮的,所以也並不著急,誰知來至乾清宮一問,才知道雪茶還沒回來。

眾人還以為雪茶是一時走到別處去了,忙回身來找,又找了一刻鐘,全無蹤跡,這才著急起來。

****

雪茶醒來的時候,正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他楞了楞,叫道:“殿下!”

才要爬起身來,卻覺著頭暈目眩,渾身竟有些無力。

正在驚訝,拓兒擡手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地撫了撫,像是安慰似的。

雪茶察覺他的小手綿軟溫暖,心中很是受用。但此刻他卻也朦朧察覺自己在的地方很是陌生,一時間自然心驚起來。

“這、這是哪裏?”雪茶心驚膽戰,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力氣,讓他撐著坐起身來。

雪茶打小兒就在宮中,這會兒放眼四看,所見的屋內布局,陳設打掃等,自然知道這裏絕非是宮內。

他見拓兒就坐在旁邊,忙先把他抱入懷中。

誰知亂動的時候,手上碰到綿軟微熱之物,竟好像還有個人。

雪茶嚇得叫出聲,轉頭看時,卻又吃了一驚,原來身邊兒的確還躺著一個人,居然正是安安!

“四公主?”雪茶不敢置信,叫了兩聲,安安卻無知無覺,仿佛睡著了。

雪茶只記得當時在宮內遇見了安安,兩人一言不合,雪茶便抱著拓兒要回乾清宮。

急急地走了片刻,隱約覺著身後有人輕輕地在他肩頭一拍。

雪茶本以為是跟隨拓兒的那些太監追了上來,才要回頭,卻嗅到一股詭異的香氣掠來。

從那開始,便不記得任何事了。

雪茶總算想起了這些,心裏發毛。

他低頭看看安安,忙伸手推了她兩把,見安安仍舊沒有醒來的意思,雪茶只得先把拓兒緊緊抱在懷中:“這是哪裏?發生了什麽事,咱們真的不在宮內了嗎?”

自言自語了幾句,雪茶終於反應過來,他讓拓兒在旁邊坐了,想要下床去外頭查看究竟。

誰知雙腳才落地,門吱呀一聲開了,有道人影走了進來。

雪茶嚇得叫起來,忙又抱住拓兒。

進來的那人聞聲皺眉:“敢再亂叫,就殺了你!”

雪茶瞪圓了眼睛,卻見進門的竟是個陰柔臉的男子,雖長的不難看,但是給人的感覺卻不大好。

這男子自然正是先前擄走拓兒的莫不亢,雪茶卻因為沒見過他,並不認得。

“你、你是誰?你想幹什麽?”雪茶瑟瑟發抖,又擔心拓兒會害怕般,忙低頭看他一眼。

誰知卻見拓兒的臉色十分平靜,雙眼看著那男子,竟好像……是認得他似的。

莫不亢冷笑了聲:“幹什麽?要不是因為你有點用,還留你到現在嗎?”他不耐煩地說了這句,對拓兒道:“小家夥,咱們該走了。”

雪茶越發驚心:“你說什麽?你要帶殿下去哪裏?”

莫不亢似乎很聽不慣他這樣驚呼的聲音:“閉嘴,再叫現在就殺了你。”

不料他說了這句後,拓兒卻驀地坐直了。

莫不亢到底從小兒跟他相處,當下冷笑道:“小子你不想他死?那也行,乖乖地跟我走就是了。”

雪茶從來沒見過這樣兇戾的人,壯膽道:“你、你要殺了我可以,就是不許帶走小殿下!”

莫不亢皺皺眉,獰笑道:“你以為我不敢?我最恨你們這些死太監,上次一時大意,著了你們的道,若不殺一千個太監,難解我心頭之恨。”

雪茶當然不知道他指的是跟高五譚伶交手的那次,只顫聲道:“你、你可要想清楚,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莫不亢脾氣最為暴躁,這句話且又戳中了他的痛楚,當即咬牙道:“說了老子沒有九族!”說話間一掌狠狠地扇了過去,劈頭蓋臉打在雪茶臉上。

雪茶覺著像是有什麽千斤重的東西捶落,打的他身子一晃,從床上重重跌在了地上。

莫不亢指著罵道:“臭太監,識相的乖乖滾開,不然別怪我下狠手。”

雪茶摔倒地上,頭暈眼花,又察覺嘴裏湧出一股血腥氣。

他本是最膽小的,這會兒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眼見莫不亢走過來,雪茶迅速爬起身,張手把拓兒整個人攏入懷中,叫道:“不許帶走小殿下!”

莫不亢擡腳向著雪茶後腰踢了過去。

雪茶往前一倒,又怕壓著拓兒,只拼命地以手臂撐著,肩胛骨一陣劇痛,像是錯了位。

莫不亢見雪茶還不撒手,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揚手向著雪茶的頭頂拍落!

這一掌卻跟先前不同,自然是要命的招數。

卻就在這時候,一陣冷風撲面而來,莫不亢察覺不對,迅速後退。

手上卻一陣劇痛,莫不亢握住手腕,擡頭看時,卻見是雪茶身旁的安安。

四公主傾身而起,手中握著一把並不長的彎刀,擰眉看著他:“想殺他,你得問我答不答應。”

莫不亢微怔,突然間他臉色一變,看著受傷的掌心。

全靠他方才躲閃及時,所以安安的彎刀只在手上劃出了淺淺的一道傷口,但是莫不亢最擅長用藥,此刻便發現那傷口有些異樣:“你的刀上有毒?”

安安挑眉道:“你不知道我是誰?我這把刀,殺過林子裏的白額虎,你比老虎還厲害?”

莫不亢皺眉,突然笑道:“有意思,老子整天打雁,今日卻給小雁啄了眼睛。”

以他的經驗,當然知道安安所言非虛。

莫不亢迅速封了右臂的幾處穴道,才看向雪茶懷中的拓兒:“臭小子!夏葉要死了,我帶你回去看看她,本想讓她死得瞑目,可惜啊……”

莫不亢淒然地冷笑了聲,縱身往外躍出門去。

***

自始至終,雪茶都緊緊地抱著拓兒,不敢放開分毫。

他自己都不知道,因為怕極了,淚早落了一臉,也有些落在拓兒身上。

直到身後安安輕聲道:“別怕,他走了。”

雪茶一楞,僵硬地擡起頭來,果然見面前空空如也。

雪茶來不及管別的,忙先看向懷中的拓兒:“殿下,你怎麽樣?沒嚇著吧?”

正要看看他身上,卻聽安安道:“別只問他,你呢?”

雪茶才覺著手有些動彈不得,給安安提醒,才覺著渾身劇痛,他回頭看向安安:“四公主……”

安安見他半邊臉頰高高腫起,嘴角帶著血,眼中還有淚,一怔之下笑道:“你怕什麽,有我在呢。你放心,這個仇我會替你報的。”

雪茶覺著舌頭都有些發麻:“不、不是,我是說,那賊人既然去了,咱們快快回宮,免得節外生枝,更免得德妃娘娘跟皇上著急。”

安安微微一愕,繼而笑道:“我當然知道。”

她試著起身下地,力道卻拿捏不穩,一個翻身滾落地上。

雪茶慌了慌:“你怎麽了?”

“沒,”安安道,“只是先前中了那怪人的迷藥,還沒有完全恢覆。”

話音未落,便聽到一陣腳步聲飛快逼近,安安擰眉,重又拔刀橫在了胸前,擰眉盯著門口。

房門洞開,有一人敏捷地躍了進內。

安安見了來人,卻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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