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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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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準時開飯。

端上桌的六菜一湯,三道大菜,蔣樾樘只占一道。他自覺馬馬虎虎,把陳褚衛做的兩道放到相果前面了。

開飯前,陳褚衛還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

附文:頭一回吃哥們兒做的菜,兩小時沒掛就報平安。

聞言,相果看了看一臉荒唐作勢要打的蔣樾樘,心想原來她是第一個品嘗過他手藝的人。

飯後,相果想幫忙要洗碗,結果陳褚衛把她攔下,說:“不用,讓他去吧,你以為你蔣叔叔是什麽愛洗碗的人麽?不,他早就買了洗碗機。”

相果陡然覺得這些稱呼太亂了,小小聲問他:“叔叔,哥哥,這麽問可能冒昧了些,不過我還是想知道您幾歲了?”

陳褚衛拿眼斜她,“是想問你蔣叔叔吧?”

相果也不扭捏,誠實的點頭。

陳褚衛樂道:“大你一輪有三呢,我們都要老了,再過幾年,這個枸杞不得不泡了。”

一輪有三。

十五年。

怪不得。

如果她是十一二歲的妹妹,叫比她年長十五的稱一句叔叔也不為過。

但她今年十五了,過了這個暑假就要十六,這一聲叔叔叫的挺占人便宜的。

就像平時和丁茶上街,丁茶也會被三四歲的小屁孩叫阿姨一個道理,年齡擺在那裏,但人的思想卻會變老。

叫哥哥,估計他會不好意思。

叫叔叔,相果下不了口。

真尷尬。

陳褚尤這年紀還能叫一聲‘我哥’,但她和蔣樾樘之間是相差的太多了。

陳褚衛似乎知道她在糾結些什麽,打趣道:“那叫老蔣吧。”

外面傳來一陣關門聲。

蔣樾樘走出來,不見相果,狐疑的看沙發上的人,“那小妮子呢?”

這陣子三番四次接觸,相果是個有禮貌的人,這毋庸置疑,她不是那種離開不打招呼的人。

陳褚衛樂的扒著沙發背,把剛才發生的小插曲告訴他。

蔣樾樘斜乜他一眼,回到廚房。

相果回到家飛快地洗了個澡,與往常一樣回到房間開陽臺燈,開始寫作業,不到半小時,便把今日份布置下來的作業寫完了,然後她空出半小時刷題,完成今日份的目標才開始趕文章進度。

這一周,相果非常忙碌,充實。

但同時,也非常哀愁。

直到周五,錢包徹底空空如也,愁上加愁。

加上轉季發燒體質,相果是頭疼疼醒的。

其實之前也有醒的預兆,但那都是熱的迷迷糊糊,踢了被子翻身繼續睡。這會兒醒來是真疼的遭不住了。

下了床,感覺到頭重腳輕,兩腿軟軟的走不動路,相果只好到客廳的座機打電話給老班。

老班憂心忡忡:“量過體溫了嗎?吃藥了沒?”

相果乖巧地回:“量過了,三十九,藥也吃了,就等退燒。”

說這話時,她眼兒都沒睜開。

老班叮囑了幾句,大意是如果吃藥沒能退燒,要及時去醫院急診,又問了幾句她父母呢?吃藥前得吃早餐知道不?

“知道了,我能照顧好自己,老師您放心。”

掛了電話,相果都忘了自己說了啥,渾渾沌沌摸回房間,沾床就睡。

中午,蔣樾樘收到幾條微信。

發信人是相果。

1:0.0

1: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可以幫我一個小忙嗎?

蔣樾樘看了下今天周幾,以為相果被盜號了,但又想知道對方是為了什麽給他發信息,於是回了一句:可以,怎麽了嗎?

相果發過去的是文字,但沒想到收到的卻是一條語音。

她打開來聽,冷不防耳朵被酥到了。

一陣發麻。

相果顫顫巍巍的打字,猶豫了好半天,才下定決心發送過去。

1:請問你方便給我開一個一百元的親屬卡嗎,我以後會還你的。微信前幾天修改了功能,沒有綁卡的賬號暫時沒辦法付款,只有用親屬卡才能正常掃碼和付款。

發完這行字,相果心裏沒底的,極度忐忑,然後又架不住內心煎熬,再次發出一行字。

1:設置這個很方便的,不用填什麽身份證銀行卡信息之類的,你只需要添加一個親屬卡發給我,填上額度,我這邊只有支付了你那邊才會扣款,而且我用在哪裏,你都會收到通知。

1:求你了T T

相果發完這兩句話,便把手機扔到一邊。

她躺在床上,張著嘴巴呼吸,感覺人中被灼熱的呼吸燒的難受。

眼睛又澀又疲倦,不能睜太開,一睜開就會有滾燙的眼淚洶湧的流出。

兩分鐘後,蔣樾樘終於回信。

他發來一句:你在家嗎?

1:在的。

1:你是以為我被盜號了嗎?

蔣樾樘回:那你開門,我就在門外。

其實說到最後,蔣樾樘已經確定這人就是相果,畢竟個人說話習慣,騙子不好模仿。

但是撇開對方是騙子之後——相果在向他借錢。

相果這個不願意給人增加麻煩以及拖欠別人的性格,他是多多少少有點了解的,如果能讓她開口向人借錢,那一定是沒有辦法。

蔣樾樘在門外站了足足有三、四分鐘左右,才聽到門裏有悉悉嗦嗦的動靜,聲音微乎其微。

哢嚓一聲。

門開了。

披著薄被的相果站在門裏,靠著門框,臉蛋透著不正常的紅暈,她嘟囔著:“我快要死了。”

“胡說八道。”蔣樾樘聽不得這種話,看了她好一會兒,“發燒了?”

“39度7。”她乖巧的回答。

怎麽跟喝醉酒似的。蔣樾樘眼露無奈:“多久了?去換衣服,我送你去醫院。”

相果抿著唇好半天,樣子看不出局促,言語卻支吾著:“其實我自己……”

“別你自己了祖宗。”蔣樾樘猜到她下文,把她推進門,又小聲問:“你父母呢?”

“打牌去了吧。”

相果也不扭捏,讓蔣樾樘在客廳坐等幾分鐘,相果進臥室換了舒適的衣服,進行洗漱。

她本意是想自己去看醫生,過去也不是沒有嘗試過,這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難度。這回向人求助最大根本原因是沒有錢。

相果換好衣服,還給自己額頭貼了一張退燒貼,戴上黑色棒球帽,努力睜著眼兒走出來。

蔣樾樘先把她帶到自個兒家,給小可開了個主食罐,讓它先吃著,別中午耽誤了時間沒法回來,貓要記恨他。

蔣樾樘上樓換衣服的空隙,再下樓便看見相果蹲在墻邊看著貓進食,手裏還抓著他剛才給的布丁,一小勺一小勺的填著肚子。

真可愛,好像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似的。

去到醫院,醫生又讓量了一次體溫,這回是三十九度八,喉嚨發炎,沒有其他病征。

醫生給開了個單子,不時問她吊針可以麽?有藥過敏麽?

相果一一回答了。

她邊回答還邊在意自己灼熱的呼吸,跟好玩似的,路上蔣樾樘去繳費,回來還看到她在往手背哈氣,心裏不免想笑,這人平常看著那麽文靜乖巧又冷傲,怎麽病了就跟傻了似的。

蔣樾樘領著她去吊針,找到位置坐下來,問她:“想吃點什麽?我去買?”

相果此刻的情感有些覆雜,過去從沒有過這樣的境遇。

自打十一歲以後,生病了,她都是一個人去附近的衛生站,吊水時護士會幫她拿到座位的吊架,後來長大了就會自己拿,盡管掛的時候有些吃力。

吊水的時候餓的饑腸轆轆也沒有人知道,因為吊水前吃過退燒藥不免困意爬上來,吊水過程中睡著是常有的事,但通常都是空瓶了也無人發現,到最後血液被回吸,疼醒了,才喚來護士拔針,重新下一口子打下一瓶。

後來疼得長記性了,就不敢在吊水的時候睡著了。

“粥和豆漿?”蔣樾樘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

然後慢慢的,她眼睛有些發熱,深呼吸一口氣,上前把人抱住了。

蔣樾樘沒反應過來,呆滯了一下,回過神來,手拍在她背上,輕聲道:“是不是難受了?”

“不。”相果臉埋在他頸間,情緒不能自已,感受著背脊的溫柔輕拍和低聲細哄,眼眶就像是破堤一樣,有源源不斷的水份洩出來。

她睜著眼,努力抑制情緒,但還是掉了那麽一滴在他的鎖骨窩裏。

相果模糊的看著,伸出舌頭舔了舔,淚水立即被舌頭上的蓓蕾吸走,留在鎖骨窩裏的是她的口水,幾乎是立刻,感受到被抱住的人的僵持。

但都這樣了,對方還是沒有推開她。

相果只抱了一會兒就放開了,臉上沒有淚痕,眼睫毛濕濕的,水光淋漓的看他:“我想吃灌湯小籠包和玉米汁。”

聲音還帶著哭腔,但情緒匆匆來了,又匆匆走了。

恢覆得很快。

蔣樾樘看懂了,這小姑娘是被他感動到了。

看懂的同時,他心緒都要揪在一起。

就這樣也能被感動?那相果過去生病豈不是都孤零零一人來的?排隊掛號,等候廣播,問診,繳費,自己拿著一小籃子的藥物和吊瓶去吊水區……

“知道了。”他輕聲回:“如果不舒服,那就睡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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