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人性有時候的偏移, 當知道死者並不是顧念的時候，白襄旗當即眼含著淚水苦澀地笑了一下, 內心千萬遍的感嘆：還好不是小念，還好不是他的小念。

因為接近傍晚, 海風徐徐陣陣吹來，吹散開了蓋在屍體身上的那塊白布的一角，露出死者的面孔，也許是在海裏被浸泡了一天一夜的緣故，死者的面部是臃腫的，是浮腫的，但是見過方慧的警方人員仍舊依稀確定死者就是方慧無疑。

可白襄旗未見過方慧, 但此刻望著那張浮腫了的臉卻有種熟悉，這種熟悉感讓他的心莫名的跟著撕痛起來。

他在內心不停的自我否定，他想轉身離開, 逃離這裏，可是奈何控制不住腳步, 仍一步一步慢慢向她走去。

天公不作美, 又吹來一陣大風, 被掀了一角的白布順勢又被掀開了一大半，當望見死者鎖骨那邊的那四顆環形的黑痣時，他終於抑制不住淚水, 雙膝跪在地上，咆哮地大哭起來。

計漢不明所以，看見白襄旗哭得那麽喪氣, 只覺得挺丟人的，不過也能理解小白，畢竟他一般都在科裏待著，鮮少來兇案現場，被嚇著了，難免也是可以理解的。

“嘛呢，嘛呢，雖說第一次看見這種場面，你也不至於嚇得腿哆嗦地站不穩啊，還有，你一個大老爺們哭得像個老娘們一樣的，丟不丟人啊？”計漢隨後又用腿踢了踢小白“戲有點過了，該收收了啊，別讓人不買門票就看好戲啊，男兒膝下有黃金有淚不輕彈啊。”

“小念，小念，漢哥，是小念。”小白用手指了指死者，隨後收回那只手扯下自己的領口，露出自己的鎖骨，與顧念一樣，同一個地方小白白襄旗後來紋了四顆一模一樣的痣。

那是顧念二十歲生日的時候，小白絞盡腦汁逛了一天的街，都沒能找到一樣最能代表他心意的禮物，最後他拐過一家紋身店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曾聽人說，即使兩個相愛的人今世錯過了，來世也可循著對方身上的記號再次重逢，所以他萌生了一個念頭。

他一直覺得顧念鎖骨那邊那四顆環形有如梅花一樣的痣是極美的，是極性感的，他覺得如果今生他們不能一起攜手走奈何橋，不能一起攜手歷五道輪回，不能一起攜手投胎再轉世的話。

那麽，這四顆痣是他們來世尋回對方最好的印記——愛的印記。

怕疼的他，紋的時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因為心底的甜大過肉體的疼。

那天晚上顧念看著兩手空空來給她慶祝的白襄旗時，因為生氣，她揪著他的領子不停地捶打他，可是當看見他輕輕撩開自己衣領露出那四顆痣的時候，她突然領悟，又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眼淚鼻涕蹭了他一身“傻，你怎麽這麽傻呢？”

當顧念提出分手後的那段時光，他曾想去把這後添的四顆痣洗掉，可是終究不舍得，終究他的執念裏許的來生來世不離不棄的那人是她——顧念，不曾改過，從認定的那一刻開始就從未想過要更換他人。

顧念，遇見你，便是我的永生永世。

白襄旗擡著頭仰望計漢說“漢哥，這是我和小念愛情的印記，我們曾許諾，即使今世分散了，來世也要憑此印記，找回對方，這世間不可能再有第三個人有這一樣的印記了，漢哥，她不是方慧，她是顧念。”

計漢蹲下身仔細瞅了一眼小白所說的什麽狗屁愛的印記，然後又直起身去確認了一下死者鎖骨的印記，天煞的，居然真的一模一樣。

他訝異的無法合上嘴，連忙跑到文晏身邊，因為太迫不及待想要告訴他這個訊息，所以反而無法順暢的表述“老…老大，方慧不是方慧，是顧念；不是，死者不是死者，是顧念，也不對…”

計漢雙手捂了一下臉，伸直了腰，仰頭深呼吸，理順了一下思路後才重新開口說“老大，死者不是方慧，極有可能是顧念。”

“怎麽說？”

計漢眼神示意了一下不遠處蹲在地上無聲痛哭的白襄旗“是小白，我相信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顧念的了。”

後來根據小白的理論，法醫那邊從死者身上提取了DNA樣本和顧念宿舍裏用的牙刷作為參照樣本，結果如小白說的一樣“老文，死者確認身份是顧念而不是方慧，我在死者身上同樣提取到了整容液，她臉部的浮腫，應該是整容後短暫性的臃腫。”

文晏輕拍了一下蘇明的肩膀，然後踱步嘆了口氣“和盧偉案的手法一樣，整容，又是偷梁換柱，看來這兩人早就計劃好了，讓人頂包替死，可是這又是為了什麽？什麽人必須讓自己名義上的在這個世上消失呢？。”

文晏能想到的只有du品，他們一定在計劃編織一個更大的網，而就算到時警方追查起來，怎麽也想不到幕後操縱者竟是已死之人，這招夠狠、夠絕。

白襄旗一直深陷自責和懊惱之中，他走到門口，難以抑制內心的苦痛，一拳重重擊打了一下石墻，因為隨之而來布滿全身心地痛，這種痛掩蓋過心底的痛，他才覺得舒坦了許多。

“小白，我們會抓到兇手的。”

“兇手？可兇手到底是誰？”

說實話，到現在除了一個又一個的謎團，案件真的一點發展都沒有“相信我，小白，真相一定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白襄旗擡頭深深望了一眼文晏，但終是含著淚奔跑了出去，他不是不相信文晏，而是他不知道該怎麽讓自己去相信自己。

他的人生又陷入了迷茫之中，一層又一層的迷霧，何時能剝開再見到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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