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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冷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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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記得初見時,他淡然一笑,令姬晅收藏的無數價值連城的寶物頓失光澤。他就這樣隔著人群,與她的目光相撞。那一刻,天地顛倒,日月盈傾。無數個惆悵的日夜裏,她都望著頭頂那片天,一句句的呢喃著,朝夙,朝夙。

她有好多次夢見,在一處滿是齊膝碧草,爭艷百花的空曠天際之下,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錦衣,腰間束著一塊精致的玉佩。那站在她面前不遠的男子,不是朝夙,又是誰。她想跑向他,卻終無所獲。

罷了,罷了,只要他過的好,她還能有何求。

兜兜轉轉的,她竟來到了一處黑沈沈的宮殿前,擡頭望去,只見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被刻在頭頂的牌匾處。

玄機閣

何為玄機,何為天命。

一輛精致的馬車拐過一個角,馬車上四只角上掛著的玉墜發出叮鈴鈴的響,這響聲在此地顯得有些刺耳,就這樣將沈浸在幻想中的姬夭拉回。

馬車簾被一只精致白皙的手撥開,隨之便是少年悠閑而又稚嫩的臉。

他走下馬車,饒有興致的看著姬夭道:“你還是來了。”

姬夭嘴角牽起一個苦澀的弧度,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會來的,這可不是巧合吧。”

相珘與她一般高,雖皮相稚嫩,可眼神裏那股滄桑之氣卻是沒活個千八百年,是怎樣也得不來的。他擡眼看向玄機閣的牌匾,想摸摸胡子,像是想起了什麽,手就那樣僵在了半空。他輕笑道:“我可是玄機閣掌門,沒有什麽是我算不出的。”

還未等姬夭開口,相珘又問道:“你來此地,曜夕知道嗎?”

姬夭搖搖頭,算是回答。

相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就沒有一絲的好奇,我是如何算出來的?”

姬夭無力的回看他,毫不在意的問道:“你是如何算出來的。”

相珘咳了咳,終是沒有再賣弄:“我們至多只能算出結果,過程如何,確實不知。”

玄機閣的弟子見相珘回來了,皆是曲腰行禮。但見到相珘身後的姬夭時,卻齊齊變了臉色,神色怪異的避開了她。姬夭雖覺奇怪,但終還是忍住了心頭的疑惑隨著相珘往裏走去。

相珘側頭看了看她,問道:“你想去看看那小子嗎,自從你走後,就沒見他出過門。”

雖說相珘年紀確是比君十四大,可他這樣叫他小子,姬夭還是渾身別扭。但相珘將她兜兜轉轉的帶到君十四房門前,分明就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還未等姬夭走近,便聽得屋內傳來一聲道嘶啞的快要辨不出人的聲音,“相珘,我不是說了,別來煩我嗎。”

姬夭敲了敲門,放大了一些音量道:“君歸,是我。”

似乎過了漫長的一百年,又似乎是短暫的一瞬間。直到那扇門被裏面猛地打開,姬夭才看清那披散著頭發,滿身酒氣,竟是才別不久的君歸。

君歸向前走近了些,嘴唇微微顫抖著。又似乎是不信她是真的,輕喚道,“姬姑娘,姬夭姑娘。”

姬夭還未從君歸的反常中回過神來,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自己牢牢錮住,接著便被拉到一個滾熱的懷抱裏。君歸緊緊的擁著她,似乎下一刻她就會從身眼前消失,不留一絲餘香。

不知過了許久,君歸才緩緩放開她,眼角似乎還有未拭幹的淚。姬夭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輕聲道:“聽聞十四長老最近得了一壺好酒,可有榮幸對月共酌。”

想不到隔了許久,竟又回到了這地方,坐在這玄機閣最高的屋檐上,看著下方燈火闌珊,竟生出一腔悵然質感。更難得的是,君歸竟破天荒的穿了一身墨黑的衣裳,與玄機閣弟子的衣服倒是一般無二,只是腰上嵌了一塊眼睛大的白玉。她輕笑了聲,道:“果真好看的人,穿什麽都好看。”

君歸苦笑著搖搖頭,遞給她一杯酒,看著掛在天穹上半圓的月,一張臉上全是悵然:“我可以叫你夭夭嗎。”

姬夭楞了片刻,將手中的青酒小抿了一口:“或許一聲姬姑娘,便足矣。”

君歸深深看了她一眼,終還是將要出口的話憋回了腹中。她是這樣絕情,不喜歡一個人,便連親昵些,都不被允許。

他揚著下巴,看向那似乎遠在天際的神尊之宮,以及離它不遠的長君殿。上面點綴著五顏六色的光,將這暮色生生逼退到夜的深處。似是嘆息道:“看似無限風光,其實心中苦悶又有誰能說。”

姬夭向他目光處看去,長君殿裏歌舞升騰。她幾乎忘了裏面到底是何種模樣了,朝夙的房間裏還擺著那塊已經有些殘缺了的研嗎,經常與她聊天那個侍者清雲還依然每天為朝夙收拾好衣袍,宮墻上開著的花,是否依舊燦爛。

可以想到這一切,即將又另外一個女子住進去,為他磨墨,為他備衣,為他照顧那些花草。她便覺得仿若一場夢般,進不來,出不去。

君歸笑了笑,將姬夭從那場虛無的幻夢中拉回:“曜夕他,對你好嗎。”

姬夭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問,思酌了片刻說道:“他對每個人都很好。”

可姬夭不知道的是,與她隔著遙遙天穹的宴宴,卻瑟瑟的跪在曜夕面前,哭的一張小臉蒼白的厲害。

曜夕猛地站起身,在屋子裏走了兩步,又無奈的坐下。在如此反覆了幾次後,她終於在宴宴面前停下:“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還是你覺得在這九重天,我的命令就真的無關緊要。”

宴宴猛地搖搖頭,擡起臉楚楚可憐的看著他:“不是的殿下,是姬姑娘說要讓我帶她出去看看的。我沒有辦法,只好帶她出去了。若是殿下覺得我錯了,任如何懲罰我我都沒有怨言。”

曜夕心底猛地生出一股厭惡,強忍著快抑制不住的憤怒道:“白玉晟最遲明早就來了,你隨他回去吧。”

宴宴臉色一白,祈求道:“不要啊,殿下,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不想回去,殿下,念在我服侍了你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曜夕頭也不回的背影。

曜夕最先想到的,便是朝夙的長君殿,若是姬夭知道他的婚訊,定是會去找他的,所以他想都沒想,便朝長君殿而去。在那大開的宮門前,曜夕腳步只是頓了頓,衣衫上的青色便在那朱砂色的大門前留下了一道殘影。

可是出乎意料的,門外的侍者卻一把將他攔在了門外,銀色面具下只餘兩只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前方。“殿下有令,誰都不能進去。”

隔著這道屏障,曜夕只見屋內忙忙碌碌的侍者,與低沈不符此景的氣氛。他問道:“今日你們一直守在這,沒讓任何人進去?”

侍衛點頭道:“回稟二殿下,是的。”

直到走出長君殿,曜夕都沒能想出,這九重天之大,她無親無故,會去哪裏。

若是她像上次一樣找不到回來的路,他又該如何尋她。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夜畔細細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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