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小半個時辰，曜夕突然停了下來，他看著前方那一重重的山脈，起伏中帶著三分幽綠。似是自顧自的說道：“拉著我的手。”

姬夭楞了楞，問道：“做什麽。”

曜夕看了看她，見她依舊疑惑的看著他。還未等姬夭反應過來，剛才站著曜夕的地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清香。

她似乎還未反應過來，看了看身後，又看了看前方依舊沒有人煙的山脈荒原。一時間，整個荒原都響起了女子憤怒的喊聲。

“曜夕，你給我等著。”

天色逐漸昏黃，姬夭絕望的看著那金黃色的夕陽，慢慢墜進山坳內。一陣清風拂來，揚起她被高高束起的發。就在她以為今夜就要在這荒原上歇息時，卻在那暮色將襲前找到了一處小酒館。簡陋的酒館在餘暉下顯得孤敗，即便是那掛在門前的酒幌已然被歲月洗去了下半截，可在此時的姬夭看來，卻是比她以往到過的任何一個酒館都要華麗。

她正欲叩門，那木制的大門便被“嘩”的一聲拉開。一個酒氣沖天的男子跌跌撞撞的的走出來，差點撞到姬夭身上。她看向那不大的屋內，只有兩個老者依偎著悄悄說著什麽。她將那門環在門上叩了三下，問道：“請問，打烊了嗎？”

那老婦人擡眼看了看她，波光粼粼的眼睛裏透露出溫和而慈祥的光：“不打烊不打烊，小姑娘快進來吧。”

姬夭腳步頓了頓，也不再猶豫便走了進去。心道被兩個妖怪盯上，也比被一群妖怪盯上的好。她對那老婦人笑了笑，說道：“謝謝老婆婆，我是來中州找親人的，只是車馬被山賊搶去，所以不得已才來叨擾二位。”

另一個老先生將散落在胸前的白發撥到腦後，友善的笑道：“姑娘不必介懷，我們也有個同你一般大的女兒，若是不嫌棄，今夜就住這裏吧。”

姬夭看了看那老婦人，點了點頭道：“那我便不推辭了，感謝老人家收留。”

她今日已是十分疲憊，也不管那房間裏濃重的兔膻味，便一頭栽到床上昏睡了過去。是夜，涼風順著半掩的窗戶灌了進來，半圓的冷月孤零零的掛在漆黑的天穹上。以及有些破敗的窗紙發出沙沙的響聲，偶有幾聲野獸的鳴叫穿過荒原而來。而在這些雜亂的聲音中，有兩道細細的討論聲。

“四喜，我看這小丫頭的身份不一般，她好像不是人。”

“管他是人是神，到了我四喜的地盤，是龍給我盤著，是虎給我臥著。她已經喝下了我獨家配制的銷魂散，估計現在正不省人事呢。待會兒你先上去敲敲門，若是沒有反應，今晚咱哥倆又可以飽餐一頓咯。”

“可是我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你說這草木不生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頭，說不定正打算吃咱們呢。”

“我說五喜啊，我們已經幾年沒飽餐一頓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那聲音很輕，輕的就像案板上淡青色的灰塵。仿若夢魘突襲般，姬夭輕輕睜開了眼睛，待看清周圍的事物後，又緩緩閉上。

“砰砰砰。”

“四喜，那小丫頭已經睡了，快上來吧。”

在月光的照耀下，兩個半人高雪白的兔子正站在姬夭的門前，又等了片刻後，四喜才悄悄推開門進去。兩兔剛進門，那破舊的木門便被“砰”的一聲關上。

“你們在找我嗎？”

“啊。”五喜驚叫一聲，猛的躲到了四喜身後，瑟瑟發抖的捂住耳朵。

四喜兔腿被嚇得一哆嗦，但他卻是比五喜冷靜多了。他強打起勇氣問道：“你早就看出我們的身份了，你是誰。”

姬夭向前走一步，兩兔就往後退兩步，大有若是姬夭在逼近他們就會從窗戶跳下去。“你們明明有百年修為，為何法力如此虛弱。”她又看了看那躲在四喜身後的五喜，繼續說道：“你，好像犯了病。”

她話音剛落，五喜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兩只雪白的兔爪作祈求狀道：“我們本一直生活在中州，可幾年前突然來了個國師，將所有的妖怪都趕了出來。我和四喜修為又不高，又是初來乍到，便被這裏的其他妖怪欺負。姑娘乃人中豪傑，妖中龍鳳。就饒了我與四喜這一次吧，我保證，此後一定懸崖勒馬，洗心革面，重新做兔。”

四喜猛的把他拽了起來，兩個小眼睛通紅的，他看著姬夭，堅決的說道：“五喜，不要求她。今日是我們輸了，願賭就要服輸。要殺要剮，隨你便吧。”

姬夭嘆了口氣，環視了一圈這屋內，最後將目光放在兩只兔子身上，說道：“我確實不是妖，你們不用怕。”說著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這是年玉在她臨走時送給她的。那瓷瓶剛被打開，一股清新的幽香便蔓延在了這屋內。兩只兔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四喜開口了：“毒死就毒死吧，我四喜行走江湖這麽多年，早就已經厭倦了。你不必親自動手，我們自己來。”

姬夭哭笑不得的看著兩只已然準備光榮赴死的兔子，一臉陰險的說道：“既然這般，那就不用勞煩我動手了，你們一人一顆，手腳利索些。”

五喜將四喜的手牽住，淚眼婆娑的說道：“永別了，四喜。”

四喜點了點頭，兩人便一同將那丹藥吞進腹中，坐下來準備等死。

世間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四喜緊閉的眼睛突然睜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旁的五喜，喃喃的說道：“我，我沒有死？”

五喜摸了摸胸口，驚喜的說道：“我上次被那野熊精打傷的地方也不疼了，我……”突然他瀉下氣來，帶著哭腔說道：“我一定是死了，所以感覺不到痛了。”

四喜捏了他一把，五喜立馬“哎呀”一聲叫了出來。兩兔互相楞了楞，同時叫道：“我們還沒有死。”

姬夭靠在門邊看著兩兄弟你一言我一語，說道：“服了我的丹藥，自然是不會死的。我要休息了，你們先出去吧。”

五喜站起來感激的看著姬夭，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四喜一把拉住跑出門外。姬夭扇了扇鼻尖的兔膻味，繼續倒頭就睡。

第二日，天邊剛翻上魚肚白，還未等晨露初現，姬夭的房門便被敲開。她收回望著窗外的目光，問道：“誰？”

五喜輕輕問道：“姑娘，你起來了嗎？”

還未等姬夭回應，五喜又說道：“四喜，四喜讓我叫你下去。”

只有兩張木桌的大堂上，昨日的老先生正坐在左邊的木桌上，他見姬夭下來了，說道：“我們要搬走了，姑娘你可要去哪裏？”

姬夭皺了皺眉，片刻後才說道：“我是打算去中州，你可知道中州離這裏還有多長的路程。”

四喜點了點頭，帶著歉意說道：“當屬彩雲鳥最快，可便是這般，也要五日。”

“五日？”姬夭腳下的臺階差點踩空。五日？且還是最快。隔著屋外的茫茫蠻荒，她仿佛又見到了曜夕那嘲諷的眉眼，心中只覺無名火起。她點了點頭，輕輕說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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