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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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撐著桌椅，試圖站起來, 可是現在這個動作完成起來就比較艱難了。
這麽大的肚子, 楚鳴謙已經很久沒有低頭看到自己的腳了。
在他想再加一把力, 支撐著自己起身的時候，從旁邊伸過來一只手, 托住了他的手臂，然後另一只手穩穩地攬著他的腰, 把他帶了起來。
“呼——”
楚鳴謙舒了一口氣，回頭就看到厲承鈞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自己身旁。
他對厲承鈞一笑, 厲承鈞開口道：“自己站不起來, 不會叫人嗎？”
在家裏到處都有人, 只要他一出聲, 立刻就會有人進來。
越是到孕晚期, 厲承鈞對他的關註就越高，相應的安全等級也提高了。
楚鳴謙的腿現在有些水腫，睡到半夜還會抽筋, 厲承鈞就在他們的房間裏在擺了一張床, 讓楚鳴謙自己一個人舒服地睡大床。
每天晚上, 他都是在幫他找到適合的入睡姿勢之後，再到旁邊的床上去。
那兩張嬰兒床也已經打造好了，放在他們的嬰兒房裏, 被漆成了柔嫩的淡藍色。
主臥跟嬰兒房之間有一道門，可以方便寶寶生下來以後，楚鳴謙隨時過去看他們。但是門一關上又完全隔音, 這樣晚上小朋友哭起來，就不會影響到他的睡眠。
厲承鈞已經請了兩位專業的育嬰師來照顧雙胞胎，到時候也不用他們兩個新手爸爸手忙腳亂。
楚鳴謙借著他的力道站直了身體，兩手托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現在在家能穿的就只有超級加大碼的衣服了，因為他覺得穿孕婦裝怪怪的，所以並不大願意穿。
他想著自己昨天上稱稱過的體重，對著厲承鈞嘟囔道：“我以為我自己可以的。”
厲承鈞：“不要任性。”
他也知道進入孕後期，楚鳴謙的情緒容易不穩定，還容易對自己的產生懷疑，不過很快他們的孩子就能出生了，楚鳴謙也不會有這麽多的負擔。
正想著，就見少年擡起頭來問自己：“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像頭鯨魚，又或者像頭熊？”
他實在是太在意這個了。
所以當確定執政官並沒有要帶他回奧爾維亞的意思之後，厲承鈞就再次把婚禮按照原定計劃延後，等他恢覆再舉行。
楚鳴謙看見他的眼睛裏映出自己的影子，覺得幸好，不看脖子以下的位置的話，自己看起來跟原來還是差不多的。
“不像。”厲承鈞低頭抵住他的額頭，掌心貼在他的頸後，看到少年像貓一樣瞇起了眼睛。
楚鳴謙現在非常喜歡這樣的身體接觸，這似乎能夠讓他安心。
厲承鈞傾近了他，低沈地道，“你看起來還是跟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樣。”
楚鳴謙聞言睜開了眼睛，想著兩個人第一次見面，你都不知看清我的臉沒有。
厲承鈞看著他不自覺地撅著嘴，若有所思地對少年說道：“等孩子生下來以後，我要好好給你補一補。”
本來這一年還是楚鳴謙長個子的時候，可是現在營養卻被孩子吸走了，他不光臉沒變，個頭也沒怎麽變。
雖說一七幾也不算矮了，但是因為這個他不能長高到原本的高度的話，楚鳴謙恐怕想起來還是會不甘心。
“嗯？”
不知他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不過楚鳴謙還是點了點頭，現在只要說到孩子出生以後的計劃，他就很開心。
這三十幾周來的孕吐，抽筋，還有腰酸背痛，他實在是受夠了。
“好了。”厲承鈞退開了一些，說道，“去睡吧。”
等到睡醒，明天就要去醫院了。
“嗯。”
對去醫院這件事，楚鳴謙完全不緊張。
臨近生產，他比家裏大多數人都要鎮定，等回到房間之後，躺在床上指揮著厲承鈞把枕頭給自己，把哪個枕頭塞到自己腰後，找好位置就睡了。
看著他陷入睡眠，厲承鈞給他蓋好被子，坐在床邊看了他片刻，這才離開了臥室。
……
對楚鳴謙來說，在家裏待的最後一晚幾乎是瞬間就過去了。
他感到自己就一沾上枕頭，一閉眼，一睜眼，天就亮了。
雙胞胎即將出生，還在國內的厲父厲母也訂了機票，今天就會落地。
楚鳴謙現在一睜眼身邊就會有人，給他遞毛巾，讓他不用進浴室就能洗漱，其他東西管家也一早準備好了，要轉移陣地到醫院去，楚鳴謙只要帶上自己就行。
洗漱過後，穿好了衣服，楚鳴謙被全方位地保護著下了樓，看到厲老爺子跟老爺都在餐桌旁。
他叫了聲“爺爺”，又叫了聲“姥爺”，挪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今天他們就要去醫院了，不過是他跟厲承鈞先過去，等到準備手術的時候其他人再過來。
“鳴鳴睡得好嗎？”姥爺關心地問，就怕他緊張。
“嗯嗯。”楚鳴謙吃上了自己的特制營養餐，“很好，爺爺。”
厲承鈞跟管家確認完要帶的東西都齊全了，出現在了餐桌旁，走過來在楚鳴謙的臉頰上親了親。
“承鈞。”厲老爺子望著自己的長孫，“要去醫院了，好好照顧鳴鳴。”
“是，爺爺。”厲承鈞應了一聲。
楚鳴謙看到姥爺也想對厲承鈞說點什麽，不過想了想好像又覺得算了，只是看向了自己，叮囑道：“鳴鳴不用緊張，要相信醫生。”
做了一輩子醫生，姥爺自然知道手術的事情關鍵都在醫生的技術上，作為病人只要配合就好了。
“我不緊張，姥爺。”楚鳴謙說著，也看向了厲老爺子，“爺爺你們也不用擔心，很快寶寶生下來，你們就能見到他們了。”
“對。”厲老爺子點頭，“你在醫院乖乖的，我跟你姥爺還有你們爸媽很快就來。”
龍鳳胎已經去上學了，就沒能給哥哥加油鼓勁。
吃完早餐，楚鳴謙就跟爺爺們告了別，從餐桌前挪到了車子上。
為了讓他坐得舒服，現在出門開的都是寬敞的SUV，座椅寬大，哪怕楚鳴謙覺得自己膨脹成了過去的兩倍，坐上去以後也覺得挪移自如。
厲承鈞給他系上了安全帶，陪他一起坐在後排，對著前面的司機說道：“開車。”
從家裏到醫院中間有一段時間，楚鳴謙又是剛剛睡醒，坐在車上精神得很，並沒有睡意。
他本來以為就要這麽一路坐到醫院去，可是坐在旁邊的人卻遞過來一個iPad。
楚鳴謙看了看他：“怎麽？”
“你自己看。”厲承鈞把iPad遞到他手裏。
楚鳴謙伸手接過了，一低頭就看到iPad上是個視頻通話，已經連通了，而出現在上面的人是——
“爺爺！”
“鳴鳴。”身在奧爾維亞的執政官對孫子溫和地笑了笑。
楚鳴謙很驚喜，自爺爺回奧爾維亞之後，他們就基本上沒有怎麽通過話，楚鳴謙一時間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但是還沒問，他就先看向了厲承鈞，想著肯定是他先去跟爺爺說了自己很快就要住院生產的事。
“看我做什麽？”厲承鈞轉過了他的臉，“跟爺爺說話。”
楚鳴謙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屏幕：“爺爺，你那邊還好嗎？”
“很好。”執政官道，然後目光向著楚鳴謙的肚子看去。
察覺到爺爺視線的落點改變，楚鳴謙連忙把iPad往前舉高，讓自己的肚子也入了鏡。
執政官看著他高聳的肚子，聽見長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的肚子很大了，爺爺。”過兩天都要準備生了。
“好。”執政官望向他的眼睛，“不要擔心，不要緊張，雖然爺爺不在你身邊，但是其他人都在陪著你，寶寶們會順利出生的。”
“嗯嗯。”楚鳴謙點頭，並且安慰道，“爺爺也不用擔心，漢克醫生是接生了爸爸的人，寶寶們也會在他手中順利降生的，等到他們出生以後，承鈞會給你報平安的。”
楚鳴謙現在無懼於開支票，反正厲承鈞都主動聯系爺爺了，等到孩子們生下來，他肯定也會告訴爺爺的。
知道他們現在是在去醫院的路上，楚鳴謙沒有什麽事情要做，執政官就陪著他聊了一路。
楚鳴謙問他身體如何，國內的形勢又如何，在這加密通信上執政官都回答了他，並不用擔心被竊聽。
楚鳴謙又匯報了小LV跟奧爾維亞合作之後推出的高端線銷售情況，還有弟弟妹妹最近在學校的表現，等到車子進入醫院停車場時意猶未盡地停下了話頭。
感到車子停穩了，楚鳴謙對著手裏的iPad依依不舍地告別：“爺爺，我要進醫院了。”
“去吧。”執政官對他做出了奧爾維亞傳統的祝福手勢，然後看著iPad被傳到厲承鈞的手裏。
看到孫婿的面孔，執政官的神色沒有改變。
在厲承鈞主動來聯系自己的時候，執政官對他的評分就又變高了些。
“我會好好照顧鳴鳴。”厲承鈞對望著自己的老人說，“您在奧爾維亞也請保重，等孩子一出生我就會告訴您。”
“好。”執政官坐在書桌後，開口道，“我的孩子就交給你了。”
聽到這句話，在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形成的隔閡終於消失了，厲承鈞知道他認同了自己，於是略一頷首，就結束了通話。
司機已經等在門這邊，為他打開了車門。
厲承鈞下來之後就繞到了楚鳴謙那邊，替他打開車門，然後扶著他下來。
他們來醫院來得很低調，沒有驚動任何人就住進了準備好的待產室裏。
在漢克醫生跟他的助手給楚鳴謙檢查的時候，司機從車上搬了兩趟，才把準備好的所有東西都搬了上來。
漢克醫生確認完各項指標以後，對兩人說道：“一切情況都非常好，今天晚上在醫院住一天，明天我們就可以安排手術。”
這比他們原本預計的要快了兩天。
不過可以讓楚鳴謙結束這受苦的狀態，對孩子也沒有影響，厲承鈞也沒有異議。
至於楚鳴謙，純粹是覺得早兩天生晚兩天生，雙胞胎都是逃不開的處女座，這樣早兩天生下來讓他們見見這個世界也好。
所以手術的事情就這麽敲定了，今天晚上楚鳴謙會睡在這間VIP病房裏，先掛上點滴，做好其他準備。
房間裏有兩張床，來陪護的丈夫可以睡在另一張床上。
楚鳴謙完全不緊張，還在想著晚上要吃什麽，畢竟是卸貨前的最後一頓，在生完以後身上有傷口，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忌口。
厲承鈞在連續地敲擊著鍵盤，用工作來分散自己的焦慮，好不在楚鳴謙面前表現出來。
“承鈞。”
聽見旁邊傳來少年叫自己的聲音，厲承鈞戴著平光眼鏡從電腦屏幕後擡起頭，就見靠在床頭的人眼睛望著自己，說道：“今天晚上我不想吃營養餐。”
“那你想吃什麽？”厲承鈞好笑地問。
少年在這個時候的表現很好地舒緩了他的心情，他把電腦放在一旁，從沙發上起身來，到了他面前，聽突發奇想的小朋友說：“我想吃酸辣粉。”
這種東西完全不能填飽肚子，也不能給他明天的生產提供力量。
但是楚鳴謙現在說了，那他肯定是要吃的，所以厲承鈞只能問他：“除了這個，你還想吃什麽？”
“冰淇淋。”楚鳴謙立刻說，他被禁冰淇淋也很久了，“只要給我一個球就好。”
在厲承鈞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的時候，他又追加道，“還有烏冬面跟壽司！”
雖然知道他不可能全部吃完，但是厲承鈞還是覺得他這是想把自己撐壞，不過他還是讓管家去采購了楚鳴謙指定的這些東西。
楚鳴謙聽著他打電話的聲音，在床上被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厲承鈞一收線，看到他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就覺得自己都不知在瞎擔心緊張什麽。
管家的動作很快，從厲承鈞打電話到他把所有東西都送上來，不過也就過去了半小時。
酸辣粉一打開，整個房間裏就飄起了陳醋的味道，還好這是獨立的待產室，吃什麽也不會收到其他人的投訴。
楚鳴謙先吃了一口心心念念的酸辣粉，然後又在自己的冰淇淋球上挖了一勺，最後才又光顧了烏冬面跟壽司。
他吃得這麽雜，厲承鈞看著他滿足的表情，開口問道：“好吃嗎？”
“嗯嗯。”楚鳴謙只顧著吃，點著頭含糊地唔了兩聲。
不過他再饞，胃的容量也就這麽大，這幾樣東西裏面就只有冰淇淋球他吃完了。
營養餐再送進來的時候，他也吃不下了。
醫院的特制營養餐味道還可以，厲承鈞也沒有再想自己要吃什麽，就把營養餐吃完了。
這一夜剩下的時間，楚鳴謙完全就像平常一樣，躺在床上看書玩手機，還拉著厲承鈞給自己臨時上了一堂商業課，第二天就精神十足地走著進了手術室。
手術安排在上午進行，剛下飛機沒多久的厲父厲母也直接過來了，跟厲老爺子、姥爺、龍鳳胎還有厲少辰一起等在外面。
厲少辰手裏還拿著個攝像機，準備記錄小侄子來到人間的第一個畫面。
一群人等在最外面，沒跟厲承鈞在一塊。
按照原本的計劃，厲承鈞是想直接進去陪產，但是漢克醫生委婉地建議他在外面先等著，一開始就進來的話容易過於激動。
盡管他沒有直說是誰會激動，不過顯然不是指整個過程中都非常鎮定的楚鳴謙。
所以厲承鈞就先留在了外面，不過消毒什麽的都先做了，一旦要讓他進去，就不需要再花時間做準備。
手術開始了。
在等待過程中，因為沒有帶著手機，所以厲承鈞只能坐著等。
這樣一來，時間就特別難熬，少年才進去不到十分鐘，他已經感到他進去了有半小時。
他坐了一會兒，又站起來，開始在室內踱步。
在更外面的地方，姥爺同樣心急，急得連坐都坐不住了。
他覆健得很好，現在行走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看不出曾經是個中風昏迷的人，走到玻璃門前往裏面看了看，又繞開，來到窗前站著嘆氣。
他生的是個女兒，為著女兒的兩次生產已經擔驚受怕了兩回。
本來以為三個孩子裏，兩個都是男孩，就只有一個外孫女到時再需要擔心，可那也該是挺久以後的事了。可是沒想到，居然一醒來沒多久就要為長孫先擔驚受怕這麽一回！
厲老爺子看著他，這時候自己去勸他放寬心也不合適，何況老爺子自己也著急。
還好，楚南星跟楚子榧現在也在。
楚子榧不擅長說話，就只是跟姐姐一起走到姥爺身邊，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然後由姐姐來開口。
“姥爺，不要著急。”楚南星扶著姥爺，開口勸道，“哥哥進去這才一會兒，要有動靜也要半小時呢，你先坐著，別急。”
姥爺嘆了一口氣，被兩個孩子扶到了椅子上坐下，繼續眼巴巴地望著裏面。
分針又前進了一格。
厲總在踱步到不知第幾圈的時候，看到門被打開了，一個戴著口罩的高大護士出現在門口：“產婦家屬請進來。”
“……”
厲承鈞第一反應就是擡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然後才跟著她從這個房間走了出去，準備進入手術室。
剛才還覺得漫長的時間現在在他眼中又一下子回覆到了原速，少年這才進去不到二十分鐘，為什麽現在又要叫自己進去？難道手術出了什麽意外？
短短的路程裏，各種手術中會出現的意外都在他腦海中演了一遍。
厲承鈞強行令自己鎮定下來，這個時候他不能慌，可是等進到手術室裏，看著躺在手術臺上的楚鳴謙，他的手還是忍不住抖了起來。
一進來，他就直奔到了楚鳴謙這邊。
楚鳴謙被打了麻醉，躺在手術臺上被擋住了視線，並看不到肚子被剖開的畫面。
他睜著眼睛，額頭上滿是冷汗，一見到厲承鈞就朝他伸出了手，顫抖著聲音叫他：“承鈞……”
“我在。”厲承鈞握住他的手，感到他的手掌冰涼，而且整個人都在細細地顫抖，“我在，鳴鳴……別怕，我在這裏。”
他彎下腰來，旁邊的護士遞過了紗布，讓他給楚鳴謙擦汗。
厲承鈞給他擦汗，又撫摸過他的額頭，握著他的手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
楚鳴謙是被打了麻醉，開始手術之後因為取孩子要壓迫到內臟，所以就感覺不好了。
他到底沒有經歷過剖腹產手術，不知道這樣到底是正常還是不正常，只感到心慌，各項指數都波動了起來，對醫護人員說想要讓孩子的父親進來。
他一說，漢克醫生就點了頭，讓厲承鈞進來穩著他。
厲承鈞一進來，他就像是心安了，雖然還不好受，但是各項數值卻穩定了下來。
漢克醫生繼續手術，厲承鈞看著楚鳴謙躺在手術臺上，光是看著他在流眼淚就感到揪心，何況還聽他在對自己說：“我要是不好了……你要帶著孩子好好過……嗚嗚……”
聽到這樣的話，厲總真是臉都青了。
“沒事。”雖然聽不懂漢語，漢克醫生還是知道這個時候楚鳴謙會說什麽，頭也不擡地道，“沒事的，很快就好了。”
“沒事的。”厲承鈞聽到他的話，也對楚鳴謙說，“你不會有事的，漢克醫生說很快就好了。”
楚鳴謙忍不住眼淚，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情況穩定下來，漢克醫生很快就以跟年齡不符的幹脆利落取出了雙胞胎，交給了旁邊的護士去清理。
楚鳴謙眼角餘光看著他們身影晃過去，卻沒有聽見哭聲，不由得問厲承鈞：“為什麽寶寶不哭……”
被他這麽一問，初次當父親的厲承鈞也是一陣心慌。
可是他顧不上寶寶，他更想顧的還是面前的人。
兩個新生兒在被清理幹凈了口腔裏的羊水之後，就開始放聲大哭。
手術室裏回蕩著他們的哭聲，兩個聲音都中氣十足。
聽見這天籟般的哭聲，楚鳴謙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護士把雙胞胎抱過來給他們確認：“是兩個男孩。”
楚鳴謙努力地看去，只見兩個小家夥身上還青青的，已經在揮舞著小手小腳，向世界發出自己到來的宣告了。
楚鳴謙的視線又模糊了起來，看著他們嘴唇發白地道：“他們好小啊……”
他腹部的傷口已經開始縫合了，各項指征均良好，厲承鈞又低頭親了親他，同時感到自己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見寶寶要被抱走了，楚鳴謙推了推他：“你去……去看著寶寶，我沒事了。”
可是厲總根本不想出去，他就想留在這裏，然而漢克醫生發話了：“厲先生先出去吧。”
他們這裏寶寶出生以後，給媽媽看過了，是要先給爸爸抱抱，貼著胸口，肉貼肉地給寶寶聽爸爸的心跳，這樣能安撫剛從母體脫離出來的寶寶，也可以增進寶寶跟父親之間的情感。
漢克醫生都發話了，厲承鈞只能低頭親了親楚鳴謙，然後走了出去。
在他剛剛等待的地方，兩個小嬰兒已經被清理了一番，正被護士抱著等他過來。
護士：“請把上衣解開。”
厲承鈞照做了，然而兩個孩子，光是解開衣服不夠。
這裏的暖氣充足，他直接把上衣脫了，光著上身按照護士的指導接過了雙胞胎。
雙胞胎眼睛上還沾著胎脂，本來都在哭，可是被爸爸抱了一會兒，在這沈穩的心跳中漸漸就不哭了。
厲承鈞抱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就像在抱著全世界，對自己榮升了父親這件事終於有了真切感。
等他抱了一會兒，護士才把安靜下來的雙胞胎接走，讓他可以先出去。
厲承鈞擦幹凈了身上沾到了胎脂，重新穿好了衣服，先出去了。
等在外面的大家先是聽到了雙胞胎平安降生的消息，卻不見寶寶跟楚鳴謙出來，都怕又出了什麽問題。
現在看到厲承鈞先出來了，包括兩位爺爺在內，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氣。
“怎樣，承鈞？”
“鳴鳴跟寶寶沒事吧？”
“怎麽還不出來啊？”
“鳴鳴呢？”
兩位老爺子跟厲父厲母幾乎是同時發問，龍鳳胎雖然沒有說話，也在緊緊地盯著厲承鈞。
“沒事，寶寶跟鳴鳴都很好。”厲承鈞先對兩位緊張的爺爺說，然後才看向了自己的父母，“我剛剛在裏面先抱過寶寶了，他們都很乖。”
片刻之後，在手術室裏的楚鳴謙縫合好了傷口，跟保溫箱裏的雙胞胎一起被推了出來。
看著精神還好的楚鳴謙跟保溫箱裏的兩個小家夥，所有人才徹底安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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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大的肚子, 楚鳴謙已經很久沒有低頭看到自己的腳了。
在他想再加一把力, 支撐著自己起身的時候，從旁邊伸過來一只手, 托住了他的手臂，然後另一只手穩穩地攬著他的腰, 把他帶了起來。
“呼——”
楚鳴謙舒了一口氣，回頭就看到厲承鈞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自己身旁。
他對厲承鈞一笑, 厲承鈞開口道：“自己站不起來, 不會叫人嗎？”
在家裏到處都有人, 只要他一出聲, 立刻就會有人進來。
越是到孕晚期, 厲承鈞對他的關註就越高，相應的安全等級也提高了。
楚鳴謙的腿現在有些水腫，睡到半夜還會抽筋, 厲承鈞就在他們的房間裏在擺了一張床, 讓楚鳴謙自己一個人舒服地睡大床。
每天晚上, 他都是在幫他找到適合的入睡姿勢之後，再到旁邊的床上去。
那兩張嬰兒床也已經打造好了，放在他們的嬰兒房裏, 被漆成了柔嫩的淡藍色。
主臥跟嬰兒房之間有一道門，可以方便寶寶生下來以後，楚鳴謙隨時過去看他們。但是門一關上又完全隔音, 這樣晚上小朋友哭起來，就不會影響到他的睡眠。
厲承鈞已經請了兩位專業的育嬰師來照顧雙胞胎，到時候也不用他們兩個新手爸爸手忙腳亂。
楚鳴謙借著他的力道站直了身體，兩手托住了自己的肚子。
他現在在家能穿的就只有超級加大碼的衣服了，因為他覺得穿孕婦裝怪怪的，所以並不大願意穿。
他想著自己昨天上稱稱過的體重，對著厲承鈞嘟囔道：“我以為我自己可以的。”
厲承鈞：“不要任性。”
他也知道進入孕後期，楚鳴謙的情緒容易不穩定，還容易對自己的產生懷疑，不過很快他們的孩子就能出生了，楚鳴謙也不會有這麽多的負擔。
正想著，就見少年擡起頭來問自己：“我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像頭鯨魚，又或者像頭熊？”
他實在是太在意這個了。
所以當確定執政官並沒有要帶他回奧爾維亞的意思之後，厲承鈞就再次把婚禮按照原定計劃延後，等他恢覆再舉行。
楚鳴謙看見他的眼睛裏映出自己的影子，覺得幸好，不看脖子以下的位置的話，自己看起來跟原來還是差不多的。
“不像。”厲承鈞低頭抵住他的額頭，掌心貼在他的頸後，看到少年像貓一樣瞇起了眼睛。
楚鳴謙現在非常喜歡這樣的身體接觸，這似乎能夠讓他安心。
厲承鈞傾近了他，低沈地道，“你看起來還是跟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樣。”
楚鳴謙聞言睜開了眼睛，想著兩個人第一次見面，你都不知看清我的臉沒有。
厲承鈞看著他不自覺地撅著嘴，若有所思地對少年說道：“等孩子生下來以後，我要好好給你補一補。”
本來這一年還是楚鳴謙長個子的時候，可是現在營養卻被孩子吸走了，他不光臉沒變，個頭也沒怎麽變。
雖說一七幾也不算矮了，但是因為這個他不能長高到原本的高度的話，楚鳴謙恐怕想起來還是會不甘心。
“嗯？”
不知他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不過楚鳴謙還是點了點頭，現在只要說到孩子出生以後的計劃，他就很開心。
這三十幾周來的孕吐，抽筋，還有腰酸背痛，他實在是受夠了。
“好了。”厲承鈞退開了一些，說道，“去睡吧。”
等到睡醒，明天就要去醫院了。
“嗯。”
對去醫院這件事，楚鳴謙完全不緊張。
臨近生產，他比家裏大多數人都要鎮定，等回到房間之後，躺在床上指揮著厲承鈞把枕頭給自己，把哪個枕頭塞到自己腰後，找好位置就睡了。
看著他陷入睡眠，厲承鈞給他蓋好被子，坐在床邊看了他片刻，這才離開了臥室。
……
對楚鳴謙來說，在家裏待的最後一晚幾乎是瞬間就過去了。
他感到自己就一沾上枕頭，一閉眼，一睜眼，天就亮了。
雙胞胎即將出生，還在國內的厲父厲母也訂了機票，今天就會落地。
楚鳴謙現在一睜眼身邊就會有人，給他遞毛巾，讓他不用進浴室就能洗漱，其他東西管家也一早準備好了，要轉移陣地到醫院去，楚鳴謙只要帶上自己就行。
洗漱過後，穿好了衣服，楚鳴謙被全方位地保護著下了樓，看到厲老爺子跟老爺都在餐桌旁。
他叫了聲“爺爺”，又叫了聲“姥爺”，挪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今天他們就要去醫院了，不過是他跟厲承鈞先過去，等到準備手術的時候其他人再過來。
“鳴鳴睡得好嗎？”姥爺關心地問，就怕他緊張。
“嗯嗯。”楚鳴謙吃上了自己的特制營養餐，“很好，爺爺。”
厲承鈞跟管家確認完要帶的東西都齊全了，出現在了餐桌旁，走過來在楚鳴謙的臉頰上親了親。
“承鈞。”厲老爺子望著自己的長孫，“要去醫院了，好好照顧鳴鳴。”
“是，爺爺。”厲承鈞應了一聲。
楚鳴謙看到姥爺也想對厲承鈞說點什麽，不過想了想好像又覺得算了，只是看向了自己，叮囑道：“鳴鳴不用緊張，要相信醫生。”
做了一輩子醫生，姥爺自然知道手術的事情關鍵都在醫生的技術上，作為病人只要配合就好了。
“我不緊張，姥爺。”楚鳴謙說著，也看向了厲老爺子，“爺爺你們也不用擔心，很快寶寶生下來，你們就能見到他們了。”
“對。”厲老爺子點頭，“你在醫院乖乖的，我跟你姥爺還有你們爸媽很快就來。”
龍鳳胎已經去上學了，就沒能給哥哥加油鼓勁。
吃完早餐，楚鳴謙就跟爺爺們告了別，從餐桌前挪到了車子上。
為了讓他坐得舒服，現在出門開的都是寬敞的SUV，座椅寬大，哪怕楚鳴謙覺得自己膨脹成了過去的兩倍，坐上去以後也覺得挪移自如。
厲承鈞給他系上了安全帶，陪他一起坐在後排，對著前面的司機說道：“開車。”
從家裏到醫院中間有一段時間，楚鳴謙又是剛剛睡醒，坐在車上精神得很，並沒有睡意。
他本來以為就要這麽一路坐到醫院去，可是坐在旁邊的人卻遞過來一個iPad。
楚鳴謙看了看他：“怎麽？”
“你自己看。”厲承鈞把iPad遞到他手裏。
楚鳴謙伸手接過了，一低頭就看到iPad上是個視頻通話，已經連通了，而出現在上面的人是——
“爺爺！”
“鳴鳴。”身在奧爾維亞的執政官對孫子溫和地笑了笑。
楚鳴謙很驚喜，自爺爺回奧爾維亞之後，他們就基本上沒有怎麽通過話，楚鳴謙一時間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但是還沒問，他就先看向了厲承鈞，想著肯定是他先去跟爺爺說了自己很快就要住院生產的事。
“看我做什麽？”厲承鈞轉過了他的臉，“跟爺爺說話。”
楚鳴謙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屏幕：“爺爺，你那邊還好嗎？”
“很好。”執政官道，然後目光向著楚鳴謙的肚子看去。
察覺到爺爺視線的落點改變，楚鳴謙連忙把iPad往前舉高，讓自己的肚子也入了鏡。
執政官看著他高聳的肚子，聽見長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的肚子很大了，爺爺。”過兩天都要準備生了。
“好。”執政官望向他的眼睛，“不要擔心，不要緊張，雖然爺爺不在你身邊，但是其他人都在陪著你，寶寶們會順利出生的。”
“嗯嗯。”楚鳴謙點頭，並且安慰道，“爺爺也不用擔心，漢克醫生是接生了爸爸的人，寶寶們也會在他手中順利降生的，等到他們出生以後，承鈞會給你報平安的。”
楚鳴謙現在無懼於開支票，反正厲承鈞都主動聯系爺爺了，等到孩子們生下來，他肯定也會告訴爺爺的。
知道他們現在是在去醫院的路上，楚鳴謙沒有什麽事情要做，執政官就陪著他聊了一路。
楚鳴謙問他身體如何，國內的形勢又如何，在這加密通信上執政官都回答了他，並不用擔心被竊聽。
楚鳴謙又匯報了小LV跟奧爾維亞合作之後推出的高端線銷售情況，還有弟弟妹妹最近在學校的表現，等到車子進入醫院停車場時意猶未盡地停下了話頭。
感到車子停穩了，楚鳴謙對著手裏的iPad依依不舍地告別：“爺爺，我要進醫院了。”
“去吧。”執政官對他做出了奧爾維亞傳統的祝福手勢，然後看著iPad被傳到厲承鈞的手裏。
看到孫婿的面孔，執政官的神色沒有改變。
在厲承鈞主動來聯系自己的時候，執政官對他的評分就又變高了些。
“我會好好照顧鳴鳴。”厲承鈞對望著自己的老人說，“您在奧爾維亞也請保重，等孩子一出生我就會告訴您。”
“好。”執政官坐在書桌後，開口道，“我的孩子就交給你了。”
聽到這句話，在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形成的隔閡終於消失了，厲承鈞知道他認同了自己，於是略一頷首，就結束了通話。
司機已經等在門這邊，為他打開了車門。
厲承鈞下來之後就繞到了楚鳴謙那邊，替他打開車門，然後扶著他下來。
他們來醫院來得很低調，沒有驚動任何人就住進了準備好的待產室裏。
在漢克醫生跟他的助手給楚鳴謙檢查的時候，司機從車上搬了兩趟，才把準備好的所有東西都搬了上來。
漢克醫生確認完各項指標以後，對兩人說道：“一切情況都非常好，今天晚上在醫院住一天，明天我們就可以安排手術。”
這比他們原本預計的要快了兩天。
不過可以讓楚鳴謙結束這受苦的狀態，對孩子也沒有影響，厲承鈞也沒有異議。
至於楚鳴謙，純粹是覺得早兩天生晚兩天生，雙胞胎都是逃不開的處女座，這樣早兩天生下來讓他們見見這個世界也好。
所以手術的事情就這麽敲定了，今天晚上楚鳴謙會睡在這間VIP病房裏，先掛上點滴，做好其他準備。
房間裏有兩張床，來陪護的丈夫可以睡在另一張床上。
楚鳴謙完全不緊張，還在想著晚上要吃什麽，畢竟是卸貨前的最後一頓，在生完以後身上有傷口，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忌口。
厲承鈞在連續地敲擊著鍵盤，用工作來分散自己的焦慮，好不在楚鳴謙面前表現出來。
“承鈞。”
聽見旁邊傳來少年叫自己的聲音，厲承鈞戴著平光眼鏡從電腦屏幕後擡起頭，就見靠在床頭的人眼睛望著自己，說道：“今天晚上我不想吃營養餐。”
“那你想吃什麽？”厲承鈞好笑地問。
少年在這個時候的表現很好地舒緩了他的心情，他把電腦放在一旁，從沙發上起身來，到了他面前，聽突發奇想的小朋友說：“我想吃酸辣粉。”
這種東西完全不能填飽肚子，也不能給他明天的生產提供力量。
但是楚鳴謙現在說了，那他肯定是要吃的，所以厲承鈞只能問他：“除了這個，你還想吃什麽？”
“冰淇淋。”楚鳴謙立刻說，他被禁冰淇淋也很久了，“只要給我一個球就好。”
在厲承鈞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的時候，他又追加道，“還有烏冬面跟壽司！”
雖然知道他不可能全部吃完，但是厲承鈞還是覺得他這是想把自己撐壞，不過他還是讓管家去采購了楚鳴謙指定的這些東西。
楚鳴謙聽著他打電話的聲音，在床上被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厲承鈞一收線，看到他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就覺得自己都不知在瞎擔心緊張什麽。
管家的動作很快，從厲承鈞打電話到他把所有東西都送上來，不過也就過去了半小時。
酸辣粉一打開，整個房間裏就飄起了陳醋的味道，還好這是獨立的待產室，吃什麽也不會收到其他人的投訴。
楚鳴謙先吃了一口心心念念的酸辣粉，然後又在自己的冰淇淋球上挖了一勺，最後才又光顧了烏冬面跟壽司。
他吃得這麽雜，厲承鈞看著他滿足的表情，開口問道：“好吃嗎？”
“嗯嗯。”楚鳴謙只顧著吃，點著頭含糊地唔了兩聲。
不過他再饞，胃的容量也就這麽大，這幾樣東西裏面就只有冰淇淋球他吃完了。
營養餐再送進來的時候，他也吃不下了。
醫院的特制營養餐味道還可以，厲承鈞也沒有再想自己要吃什麽，就把營養餐吃完了。
這一夜剩下的時間，楚鳴謙完全就像平常一樣，躺在床上看書玩手機，還拉著厲承鈞給自己臨時上了一堂商業課，第二天就精神十足地走著進了手術室。
手術安排在上午進行，剛下飛機沒多久的厲父厲母也直接過來了，跟厲老爺子、姥爺、龍鳳胎還有厲少辰一起等在外面。
厲少辰手裏還拿著個攝像機，準備記錄小侄子來到人間的第一個畫面。
一群人等在最外面，沒跟厲承鈞在一塊。
按照原本的計劃，厲承鈞是想直接進去陪產，但是漢克醫生委婉地建議他在外面先等著，一開始就進來的話容易過於激動。
盡管他沒有直說是誰會激動，不過顯然不是指整個過程中都非常鎮定的楚鳴謙。
所以厲承鈞就先留在了外面，不過消毒什麽的都先做了，一旦要讓他進去，就不需要再花時間做準備。
手術開始了。
在等待過程中，因為沒有帶著手機，所以厲承鈞只能坐著等。
這樣一來，時間就特別難熬，少年才進去不到十分鐘，他已經感到他進去了有半小時。
他坐了一會兒，又站起來，開始在室內踱步。
在更外面的地方，姥爺同樣心急，急得連坐都坐不住了。
他覆健得很好，現在行走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看不出曾經是個中風昏迷的人，走到玻璃門前往裏面看了看，又繞開，來到窗前站著嘆氣。
他生的是個女兒，為著女兒的兩次生產已經擔驚受怕了兩回。
本來以為三個孩子裏，兩個都是男孩，就只有一個外孫女到時再需要擔心，可那也該是挺久以後的事了。可是沒想到，居然一醒來沒多久就要為長孫先擔驚受怕這麽一回！
厲老爺子看著他，這時候自己去勸他放寬心也不合適，何況老爺子自己也著急。
還好，楚南星跟楚子榧現在也在。
楚子榧不擅長說話，就只是跟姐姐一起走到姥爺身邊，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然後由姐姐來開口。
“姥爺，不要著急。”楚南星扶著姥爺，開口勸道，“哥哥進去這才一會兒，要有動靜也要半小時呢，你先坐著，別急。”
姥爺嘆了一口氣，被兩個孩子扶到了椅子上坐下，繼續眼巴巴地望著裏面。
分針又前進了一格。
厲總在踱步到不知第幾圈的時候，看到門被打開了，一個戴著口罩的高大護士出現在門口：“產婦家屬請進來。”
“……”
厲承鈞第一反應就是擡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然後才跟著她從這個房間走了出去，準備進入手術室。
剛才還覺得漫長的時間現在在他眼中又一下子回覆到了原速，少年這才進去不到二十分鐘，為什麽現在又要叫自己進去？難道手術出了什麽意外？
短短的路程裏，各種手術中會出現的意外都在他腦海中演了一遍。
厲承鈞強行令自己鎮定下來，這個時候他不能慌，可是等進到手術室裏，看著躺在手術臺上的楚鳴謙，他的手還是忍不住抖了起來。
一進來，他就直奔到了楚鳴謙這邊。
楚鳴謙被打了麻醉，躺在手術臺上被擋住了視線，並看不到肚子被剖開的畫面。
他睜著眼睛，額頭上滿是冷汗，一見到厲承鈞就朝他伸出了手，顫抖著聲音叫他：“承鈞……”
“我在。”厲承鈞握住他的手，感到他的手掌冰涼，而且整個人都在細細地顫抖，“我在，鳴鳴……別怕，我在這裏。”
他彎下腰來，旁邊的護士遞過了紗布，讓他給楚鳴謙擦汗。
厲承鈞給他擦汗，又撫摸過他的額頭，握著他的手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
楚鳴謙是被打了麻醉，開始手術之後因為取孩子要壓迫到內臟，所以就感覺不好了。
他到底沒有經歷過剖腹產手術，不知道這樣到底是正常還是不正常，只感到心慌，各項指數都波動了起來，對醫護人員說想要讓孩子的父親進來。
他一說，漢克醫生就點了頭，讓厲承鈞進來穩著他。
厲承鈞一進來，他就像是心安了，雖然還不好受，但是各項數值卻穩定了下來。
漢克醫生繼續手術，厲承鈞看著楚鳴謙躺在手術臺上，光是看著他在流眼淚就感到揪心，何況還聽他在對自己說：“我要是不好了……你要帶著孩子好好過……嗚嗚……”
聽到這樣的話，厲總真是臉都青了。
“沒事。”雖然聽不懂漢語，漢克醫生還是知道這個時候楚鳴謙會說什麽，頭也不擡地道，“沒事的，很快就好了。”
“沒事的。”厲承鈞聽到他的話，也對楚鳴謙說，“你不會有事的，漢克醫生說很快就好了。”
楚鳴謙忍不住眼淚，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情況穩定下來，漢克醫生很快就以跟年齡不符的幹脆利落取出了雙胞胎，交給了旁邊的護士去清理。
楚鳴謙眼角餘光看著他們身影晃過去，卻沒有聽見哭聲，不由得問厲承鈞：“為什麽寶寶不哭……”
被他這麽一問，初次當父親的厲承鈞也是一陣心慌。
可是他顧不上寶寶，他更想顧的還是面前的人。
兩個新生兒在被清理幹凈了口腔裏的羊水之後，就開始放聲大哭。
手術室裏回蕩著他們的哭聲，兩個聲音都中氣十足。
聽見這天籟般的哭聲，楚鳴謙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護士把雙胞胎抱過來給他們確認：“是兩個男孩。”
楚鳴謙努力地看去，只見兩個小家夥身上還青青的，已經在揮舞著小手小腳，向世界發出自己到來的宣告了。
楚鳴謙的視線又模糊了起來，看著他們嘴唇發白地道：“他們好小啊……”
他腹部的傷口已經開始縫合了，各項指征均良好，厲承鈞又低頭親了親他，同時感到自己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見寶寶要被抱走了，楚鳴謙推了推他：“你去……去看著寶寶，我沒事了。”
可是厲總根本不想出去，他就想留在這裏，然而漢克醫生發話了：“厲先生先出去吧。”
他們這裏寶寶出生以後，給媽媽看過了，是要先給爸爸抱抱，貼著胸口，肉貼肉地給寶寶聽爸爸的心跳，這樣能安撫剛從母體脫離出來的寶寶，也可以增進寶寶跟父親之間的情感。
漢克醫生都發話了，厲承鈞只能低頭親了親楚鳴謙，然後走了出去。
在他剛剛等待的地方，兩個小嬰兒已經被清理了一番，正被護士抱著等他過來。
護士：“請把上衣解開。”
厲承鈞照做了，然而兩個孩子，光是解開衣服不夠。
這裏的暖氣充足，他直接把上衣脫了，光著上身按照護士的指導接過了雙胞胎。
雙胞胎眼睛上還沾著胎脂，本來都在哭，可是被爸爸抱了一會兒，在這沈穩的心跳中漸漸就不哭了。
厲承鈞抱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就像在抱著全世界，對自己榮升了父親這件事終於有了真切感。
等他抱了一會兒，護士才把安靜下來的雙胞胎接走，讓他可以先出去。
厲承鈞擦幹凈了身上沾到了胎脂，重新穿好了衣服，先出去了。
等在外面的大家先是聽到了雙胞胎平安降生的消息，卻不見寶寶跟楚鳴謙出來，都怕又出了什麽問題。
現在看到厲承鈞先出來了，包括兩位爺爺在內，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氣。
“怎樣，承鈞？”
“鳴鳴跟寶寶沒事吧？”
“怎麽還不出來啊？”
“鳴鳴呢？”
兩位老爺子跟厲父厲母幾乎是同時發問，龍鳳胎雖然沒有說話，也在緊緊地盯著厲承鈞。
“沒事，寶寶跟鳴鳴都很好。”厲承鈞先對兩位緊張的爺爺說，然後才看向了自己的父母，“我剛剛在裏面先抱過寶寶了，他們都很乖。”
片刻之後，在手術室裏的楚鳴謙縫合好了傷口，跟保溫箱裏的雙胞胎一起被推了出來。
看著精神還好的楚鳴謙跟保溫箱裏的兩個小家夥，所有人才徹底安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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