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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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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趙千鱗已然遠走,張出塵長長的紓了一口長氣,心神一松下再也支持不住,雙腿一軟,索性就這麽躺在地上,只感身上所有骨頭都甚為疼痛,試著微一運氣,發覺情況完全沒有好轉,加上心情悲痛,便完全沒有辦法集中精神調息,他已從趙匡濟口中得知自己身體現時的情況,心想真的沒有比這更糟的了,一個沒有了內力的人,即使招式再精再妙,都難以施展開來,但他自幼隨顧落陽浪跡天涯,見事比一般同齡的小孩實在高出太多了,於此絕境之時,還能收攝心神,就這麽內斂入定,雖然還無法運氣提力,但卻已感到五內煩悶略減,手腳上氣力漸增,事實上他這次他身上所受的並不是外傷,石敬瑭為著能確切的殺死他,致命一掌手上無甚勁道,卻把寒勁直接貫進他的全身各穴之內,因此能破開顧落陽的力鎖,而導至現在這種困境,但只要他能小心著不去運氣提力,便能如常人般行動自如。

張出塵緩緩的睜開眼來,只見鐵幻白滿臉關切之色,他微微一笑,說道:“剛才忙亂不堪,出塵便還沒有謝過鐵大哥的救命之恩。”眼見張出塵面色好轉,鐵幻白便稍稍放心起來,他來得較遲,只能目送趙匡濟辭世,但卻沒有聽到他臨死前的說話,故並不知張出塵的身體狀況,只道他只是重傷剛愈後血氣稍衰,更不知道石敬瑭現時身在何方,冷冷的道:“我只是把那人情還給你義父,好讓我往後武功大成後,可毫無顧慮的找他挑戰。”張出塵心中明白,若鐵幻白只是一心向武而事非不分,適才便不會出手救那女孩,更不會給丁小七等人有機可乘,但他也不再點破,眼見鐵幻白還是東張西望的神情緊張,便道:“石敬瑭已給趙大哥打走了,暫時應該也無力作惡。”

鐵幻白一聽大喜,既知道石師沒有性命危險,亦不用擔心他會前來追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原本緊鎖的眉頭漸紓,內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釋放,跟身在萬毒宗之時,即使自己沒幹太多,但身邊盡是齷齪之事時大不相同。

張出塵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束了束腰帶,跟著對鐵幻白道:“此間之事既了,我亦要去找義父了,鐵大哥的相救之恩,出塵定必銘記於心。”倒出師門在江湖上實在是極嚴重的事情,即使鐵幻白口中說道是要還顧落陽一個人情,但張出塵便受了鐵幻白很大的恩惠,鐵幻白的心裏對張出塵頗為欣賞,但他性格硬朗高傲,因此雖欲護送張出塵一段路程,可是表現一直冷淡的他卻不便開口,張出塵鑒貌辦色,說道:“鐵大哥相信亦無其他事情要辦?我倆不若一道而走,好也有個伴兒。”鐵幻白一聽正合心意,點了點頭,張出塵心想這位出身萬毒宗的人真的好笑,呆呆板板的對人半分也不假以辭色,說道:“我先前與義父分手的方向是這邊,我們先往這邊走去,沿途若能找到馬匹代步便好。”

張出塵的個性開朗,又從小流浪江湖,閱歷較厚,深懂處世之道及人情世故,心中雖傷痛於趙匡濟之死,但他既已決定了要繼承趙匡濟的遺志,於亂世中成有用之身,為正處水深火熱的黎民百姓謀福祉,便不能再浪廢時間傷心難過,反而首要的是先找到義父,把身上的傷勢治好,再重練武功;故一路之上,雖然鐵幻白表面故作冷漠,但張出塵還是不停的逗他說話,往往張出塵問上十來句,鐵幻白才冷冷的答上一句,故只在一天之間,除了顧落陽的真正身份及自己的武功來歷之外,張出塵差不多把自己從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全告訴了鐵幻白,即使表面冰冷,但對一向在萬毒宗之中,相互之間並沒有交心之輩,年中也難得多說數句說話的鐵幻白來說,心中便湧起了一份奇怪的感覺,只覺與人溝通也並不是一件這麽為難的事,說話漸多,慢慢地與張出塵熟絡起來。

數天過去,兩人都是徒步而行,張出塵既不能催動內力,自然只能與常人一般緩步而行,鐵幻白亦只道他傷勢未愈,再加上有這麽一個小友沿途與他談天說地,亦感到頗為暢快,故亦沒有加快腳程,走到累時便席地而睡,肚子餓時便吃點隨身帶著的幹糧,不覺已走到了先前張出塵趕路時所經過的市集。

鐵幻白眼看那市集也不是很繁華,問道:“那裏會有馬匹可買嗎?”張出塵答道:“上一回經過那兒是沒有,若有的話我便能早一步趕上趙大哥他們了……”說著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隨即克制,笑道:“就算沒有馬匹也好,便到那裏找點吃的,這數天凈吃幹糧口裏也有點不是味兒。”鐵幻白點了點頭,兩人就這麽走進市集之內,隨便挑了一間規模不太小的店子,點了數道小菜,那店小二問道:“客倌要不要嘗嘗本店獨家釀制的“玉淋玲”?”

鐵幻白一怔,心想這是什麽酒來的,張出塵已搶著道:“好!給我打兩瓶來嘗嘗!”那店小二應聲而去,鐵幻白皺眉道:“你這小鬼能喝酒嗎?”張出塵笑道:“義父不太管我的飲食,加上從小到大四處流浪,去到那處便吃到那處吧!酒這東西我從小當奶喝的呀!”兩人說著之間,店小二已捧著兩個瓶子連著兩只酒杯而至,張出塵一把抓起瓶子灌嘴便喝,鐵幻白眼見這黃毛小子竟學著大人喝酒的動作便實在滑稽,敢情也是學自其義父,但見他面不紅氣不喘便喝下了整瓶“玉淋玲”,店子內的其他客人都喝了一聲采,張出塵把酒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大叫一聲:“好酒!”

鐵幻白卻沒有像他般那麽好杯中之物,倒了一杯後喝下,也不禁讚道:“清而不俗,好酒!”那店小二見他們十分喜歡那酒,也是十分高興,笑道:“阿福便考一考客倌,此酒從何釀來?”鐵幻白一愕,他一向醉心武學,於其他雜學均甚了了,猶其酒水之道,更是一竅不通,正欲謙稱不懂,卻聽得張出塵說道:“想不到此小小一個市集之中,竟能釀得如此醇厚的玉粟酒,最妙之處應是釀酒所用的水,采朝露之水而成,不透半點雜氣,使人喝下後遍體生春,“玉淋玲”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好酒!好酒!”只把那店小二阿福說得目定口呆,鐵幻白瞪了他一眼,面上流露出怎想到你這小子竟是個酒鬼的神色,張出塵側過頭去,壓低了聲音道:“義父有個好朋友嗜酒如命,前年我曾到過他的家裏,便喝過這種酒,聽過它的來歷”。兩人交頭接耳之間,忽聽得從店內傳出一把女性的聲音,說道:“阿福,進來。”

沒有了那店小二礙著,不久後小菜送來,兩人這數天在山野趕路都沒有吃得好的,便開懷大嚼起來,過了一會,阿福又從店內走了過來,這次卻只是捧著一個瓶子出來,卻不理會鐵幻白,只恭恭敬敬的向張出塵道:“這位少爺,我家店主喜見窮鄉之地,竟有知音之人,特命小人送上之本店秘釀“三日醉”,請少爺加以品評,試看能否有改善之處。”張出塵眼見只得一瓶,故意放大了聲音說道:“你家店主便也小家,要我們品評此酒,卻只送上一瓶!”阿福臉現惶恐之色,急道:“我家店主非是小家,只是見這位爺臺好像不甚好酒,胡亂送上恐有唐突之處,故只命小人送上一瓶,小人這就去多拿一瓶過來!”

鐵幻白眼見阿福怪委屈的,而他事實上亦不是極欲喝酒,正待出言,張出塵又按著了他的手,臉現頑皮之色,低聲說道:“不用錢的,你不喝,我可喝兩瓶!”鐵幻白不禁為之氣結,心想相處多日,終於開始見到你這小鬼的真面目。不久後阿福已捧著另一瓶酒連杯送上,恭恭敬敬的等候張出塵試酒。

張出塵眼見已使盡了順風之舵,加上自己亦頗欲試試此連名字都沒聽過的酒,拿起瓶來,笑道:“此酒名為“三日醉”,不知與易經八卦的三日醉天火之卦有否關聯?”與此同時,一聲頗為訝異的驚呼聲從店內傳了出來,雖然聲音極微,但鐵幻白便聽得清清夢楚,可是張出塵失去內功之後,耳目已變成如常人一般,反而沒有聽到,一張嘴便一口氣把整瓶酒一股腦兒的灌進體內。

但此酒卻與適才那“玉淋玲”大不相同,酒性極為霸道剛烈,乾盡一瓶後的張出塵只感到從口腔到身體之內都變得十分之熱,可是卻又並無不適,相反甚感舒泰無比,不禁張口便道:“好酒!此酒比剛才的更好!出塵不才!只知道此酒乃摻合各種藥材釀成,但用料如何,成份怎樣,出塵便完全無法得知!真是好酒!”

只聽得店內那女聲答道:“這位小兄弟雖然年紀輕輕,但談吐得體,見聞廣博,想來乃名門之後,此“三日醉”酒便如小兄弟所言,取名自易經八卦中之“三日醉天火”之卦,故喝下去熱烈無比,偏生又對學武之人的內功修為大有脾益,雖不致等同傳說中的寶物如“天山白參”等吃下便能增數十年功力,卻能使真氣內息活化,使內功可易於精進。”

鐵幻白心想你這小鬼便真的走運,喝酒後竟能增進修為,一望之下卻赫然發覺張出塵面色大變,額上冷汗不停滲下,驚道:“怎麽了?”一手便搭在張出塵的肩上,“啪”的一聲竟被震開,鐵幻白大吃一驚,張出塵在喝下那酒後便變成這樣,豈不是那酒中有毒,而他又正在運功迫毒?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大喝:“何方妖人,竟幹那開黑店落毒的下三流勾當,緩沖解藥出來!不然不要怪鐵某手下不容情!”

其他食客被他這麽兇神惡煞的一喝,均嚇得東西也不吃了,紛紛走出店子之外,阿福害怕之下,急欲沖回店內躲避,鐵幻白往桌面一掃,一只筷子激射而出,正中在阿福的膝蓋之處,使得他如滾地葫蘆般倒在地上,鐵幻白一愕,便想不到此下著“劇毒”的“黑店”,手下之人竟像全不會武,心念一轉這便是此家店主聰明之處,自己若早看見店小二舉手擡足之間流露出武功底子,便不會給張出塵胡亂喝下那酒,就在此時,蓋著店面與店內的布帳被揭開,一位清麗脫俗的女子,從店內走了出來,她眼見張出塵狀甚痛苦,急忙搶上前來,伸出右手便往張出塵的脈門處搭去,鐵幻白大喝一聲:“幹甚麽?”已出手攔擱,那女子手腕一轉,竟避開了鐵幻白的手掌,繼續往張出塵的脈門伸去,鐵幻白一驚,知道已不能再留手,鼓勁一催之下,頓時遍室生寒,那女子的內力明顯並不及他,手肘處頓感關節僵硬,手掌再難寸進,不禁“噫”的一聲,對鐵幻白武功之高明大感驚訝,她眼見張出塵的神色越發痛苦,也不打話,轉身便往桌上拿起那剩下的一瓶“三日醉”酒一乾而盡,說道:“此酒並無毒性,還請這位兄臺讓開,好讓小女子先替那位小兄弟略作診斷。”

眼見那女子用了最直接的解釋辦法,鐵幻白便明理地退開,雖然還未能完全肯定那女子並非歹人,但她的武功自己便心中有數,眼見阿福竟撞得口青面瘀,便把他拉了起來,那女子朗聲說道:“本店今天適逢有事,暫且關門,請各位明天請早吧!”跟著向阿福打了一個眼色,阿福會意,即使全身疼痛,還是立即一拐一拐地把店子的門板閉上。

只見張出塵已痛苦得彎下腰來,倘在地上,他現在的情況便有苦自己知,他深深明白到那“三日醉”酒並無任何毒性,而導致自己那麽痛苦的,卻是“三日醉”酒內的那一股“藥性”。張出塵這數天來已漸漸開始習慣令體內氣息靜止,絲毫不運內力,人也變得精神多了,但偏生那“三日醉”酒乃至剛至陽之物,釀者用意便在於要激發活化人體的內息真氣,如常人喝下自會大感受用,但此酒對此時的張出塵來說,便比“鶴頂紅”或“孔雀膽”等等至絕之毒更為致命,一時間已沈靜下來的落陽真氣及烈陽內勁竟被刺激得在體內亂沖亂撞,再加上兩種真氣本身亦份屬異種,張出塵除了要受著自身經脈被真氣沖激的痛苦之外,當兩股真氣在丹田及氣海之內相互纏鬥之時,更是苦如刀割。

那女子的手指輕搭在張出塵的脈門之上,只感到其脈像狂亂,時快時慢,她心中大驚,便完全不知道自己所釀的酒可把人弄得如此糟糕,站起身來,轉頭向鐵幻白說道:“我姓秦名夢楚,我家在此許家集開店已久,絕非閣下口中的甚麽黑店,家師素喜釀酒,故此夢楚亦精於此道,但此“三日醉”酒釀成已久,飲者不下數十,但從沒有一人像這位小兄弟般飲後會痛苦至此,我也不知為何會這樣,他現在的脈像狂暴慌亂,我此處有一夥“定心丹”,乃家師制給我在練功走火入魔時服用,具定氣鎮息之效,你信的話便給他吃下吧!”說罷把一夥藥丸送到鐵幻白的身前。

鐵幻白心下為難,雖然秦夢楚的態度看起來便十分真切,但若果自己誤中奸人毒計,再給張出塵服下毒藥,恐怕他真的會一命嗚呼,但自己對張出塵此刻的情況亦是束手無策,正在兩難之間,只見張出塵緩緩的伸出右掌,示意要服下那藥丸,鐵幻白還在猶豫之際,秦夢楚一手從他手掌處奪回藥丸,冷冷的道:“再給你拖下去恐怕我會真系變成殺人兇手,藥丸由我來餵他吃,若他吃後“毒”發身亡,你便一掌擊斃我跟他報仇吧!阿福,拿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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