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間的氣氛和羅拉的猜測相差無幾，人人都默默地坐在座位上, 吃著自己面前的那份食物, 好像老管家阿弗的廚藝忽然之間變得出神入化，以至於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將註意力從自己的餐盤上移開似的。

阿弗的廚藝是很好, 但他的廚藝絕不是造成現在這個情況的最大原因。

羅拉盯了布魯斯幾分鐘, 布魯斯終於有些不情不願地轉過頭, 和她對視了一眼。

他用眼神詢問她：又有什麽事？

羅拉：做點什麽調節一下氣氛啊你。

布魯斯：這不是你的工作嗎。

羅拉：？？？

她都有些驚呆了, 然而布魯斯只是一邊把叉子送進口中，一邊擡起頭，懶洋洋地沖她眨了眨眼。

羅拉沒好氣地瞪了布魯斯一眼, 也低下頭不說話了。

反正他們要在這裏住最少整個周末, 今天就當是暫時熱個身吧，沒必要太苛刻大家馬上就氣氛和諧美好共處……羅拉就沒覺得自己能做到讓這幾個人和諧共處。

蝙蝠家族最好的情況可能就是像現在這樣, 大家齊聚一堂的時候既不大打出手也不互相對罵吧。

吃完晚餐後又到了大家坐在一起保持沈默的時間……羅拉簡直要無語了, 如果大家都沒話可說, 坐在一起的意義何在？

她推了提姆一把。

提姆扭了一下身體, 有點不樂意。

於是羅拉又推了提姆一把。

提姆只好提議說：“……我們來玩牌？大富翁？還是龍與地下城？”

最後大家一起玩了大富翁游戲, 布魯斯也跟著一起玩了。迪克看上去很想像下午一樣直接上樓，但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並且成功地和傑森有了幾段不怎麽涉及到情緒的對話。

單從這件事上看，羅拉覺得她的目標還是挺成功地實現了。

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有了點小小的分歧。

阿弗給羅拉安排了單獨的房間。

羅拉問他：“傑森睡哪裏？”

“傑森少爺過去的房間，羅拉小姐。”阿弗說。

“我都是和傑森一起睡的。”羅拉仰頭看著老管家——除了提姆以外，這地方她幾乎看誰都得仰著頭，這讓羅拉有點不開心。

阿爾弗雷德沈默了一下。他擡起頭, 看了看傑森，在布魯斯面前也能保持冷淡表情的傑森終於繃不住了，他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想阿爾弗雷德解釋道：“我們、我是和羅拉睡同一個臥室，但是我們只是、只是睡同一個臥室而已！”

“您不必向我解釋這麽多，傑森少爺，”阿爾弗雷德彬彬有禮地說，“另外，我相信您有分寸。”

他轉向羅拉：“我會馬上安排，羅拉小姐。”

“謝謝你，阿弗。”

等老管家走遠了之後，羅拉才笑嘻嘻地轉過頭，驚奇地看著傑森還透著淡紅色的臉頰：“你居然臉紅了？”

“你不應該——你不應該直接這麽說，”傑森有點別捏地別過頭躲閃羅拉的視線，但他越是躲閃羅拉就越是要湊近了看他，躲來躲去了幾次後傑森就一把將羅拉抱了起來。

羅拉小小地驚呼了一聲，然後笑著摟住了傑森的脖子，將雙腿盤在了他的腰間。

“我為什麽不可以這麽說？”她笑嘻嘻地問，“他們不知道我們住在一起嗎？還是他們不知道我們睡在一起？”

“他們知道我們住在一起——也知道我們睡同一個房間，我猜。”傑森環抱著在他懷裏像只鐘一樣歪來倒去的羅拉，“但阿弗還是給你安排了一個單獨的房間，這就是他的態度，你明白了嗎？”

“我不想明白嘛。”羅拉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用帶著朦朧睡意的嗓音說，“我不明白。”

“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我是那個帶壞了小女孩的混蛋。”傑森說，他親吻著羅拉的側臉和耳朵，含含糊糊地逗她，“我們究竟是誰帶壞了誰，嗯？羅拉，我的女孩……是誰帶壞了誰？”

羅拉猛地捧住了傑森的臉，弓起背，垂著頭——她那麽纖細和美麗，做出這個動作就像一只在水面上垂下修長脖子的天鵝——親昵地吻了一下傑森的下唇。

“是我把你帶壞了。”她悄聲說，“你滿意了吧。”

“如果你許諾只帶壞我一個人的話，”傑森悶笑了一聲，“我就勉強原諒你了。”

“哇你也太得寸進尺了吧！”羅拉誇張地驚呼道。

不過她很快就軟綿綿地貼在了傑森的身上：“好的呀，我只帶壞你一個人。”

時間已經晚了，大家上樓的上樓，去蝙蝠洞換裝準備夜巡的去了蝙蝠洞，一樓裏只有他們兩個，傑森的情緒明顯活躍了很多，甚至活躍得有那麽點不太正常。

“我還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做羅賓的感受。”傑森忽然說。

“嗯？”羅拉懶洋洋的，“你是沒說過。你現在想說嗎？”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傑森帶羅拉去了他在整個哥譚最喜歡的位置，那個高高的滴水獸——他沒有換制服，羅拉也沒有，他們穿著來哥譚的時候穿的那身衣服，像普通人一樣，但卻一點也不普通地站在高處。

這個位置能將遠處的建築盡收眼底，盡管在哥譚的夜晚，這個“遠處”的範圍一點也不遠，可如果看得久了，在那蒙蒙的細雨和濃霧之中，整個哥譚的輪廓依然若隱若現。

“布魯斯告訴我你喜歡滴水獸的時候我還有點不太相信呢。”羅拉說。

她靠在傑森和滴水獸之間，一只手攬著傑森的背，一只手輕輕撫摸著傑森的滴水獸……濕漉漉的雨水沾濕了她的手，一種沈重的涼意順著滴水獸傳了過來，讓羅拉有些驚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布魯斯是這麽告訴你的？”傑森笑了一聲，“也是，我想一個幾歲大的小男孩的喜好是很容易看出來的吧，而且我也很少試圖在他面前隱瞞什麽。”

“有些人的語氣有點酸酸的哦。”

“我還是不能理解，”傑森有點惆悵地說，“他為什麽這麽喜歡迪克？好吧，就算是他當時和迪克一起親眼目睹了格雷森夫妻的事故，迪克的性格又很好，所以他特別偏愛迪克吧，但他甚至還那麽地喜歡你——老天，你從阿克漢姆放走了毒藤女和小醜女，他明知道你這麽做了，但——他就是什麽都沒說。”

傑森一點也不吃驚羅拉的討人喜歡。羅拉就是討人喜歡，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天賦，迪克是這種人，羅拉也是這種人。

但羅拉又和迪克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如果說迪克是靠著他在悲劇的經歷後依然能用積極熱烈的態度對待生活乃至於一切，羅拉的討人喜歡就是……你難以揣摩的。

超人喜歡她，因為她是他的女兒，這很合理；盧瑟喜歡她，因為她也是他的女兒，也許盧瑟就是對女兒挺好的壞人類型，像喪鐘那樣，所以這依然很合理。

為什麽布魯斯那麽喜歡她？

“也許沒有那麽多理由，”傑森喃喃地說，他緊緊地摟著羅拉，“也許就是因為你是羅拉。”

“不啊，”沒想到羅拉轉過身，抱住了他的腰，“布魯斯喜歡我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傑森問。

“也許一開始確實是因為我是羅拉。我太可愛了。”羅拉把頭埋在傑森的胸前，“但他後來越來越喜歡我，就不僅僅是因為我本身了。”

“我正聽著呢。”傑森說，“讓我大吃一驚吧。”

“因為你呀。”羅拉說，“因為我撿到了你，因為我讓你恢覆了意識，因為我對你很好……因為我也做了很多很多事情的。”

“你的意思是……”

“他只是愛屋及烏。”羅拉說。

她在傑森的胸口輕輕哈氣，於是一股暖意順著他的胸口一直流淌到了他的全身。傑森呆呆地抱著羅拉，各種心緒和念頭在他的心裏湧動和旋轉，他感到驚愕無比又悲喜交加。

但他什麽都沒說，他只是緊緊地抱著羅拉。

蝙蝠車在哥譚的濃霧和細雨中穿行，履行著它從誕生起就從未放棄過的職責。

這一點點善行或許根本不可能改變哥譚。

或許這座黑暗的城市依然在等待一個能真正改變它的人，一個能給予它新生的人，一個能重寫所有的規則的人——這個人可能是任何人，也可能要過很久才會誕生。

但有誰能無視蝙蝠俠對這個城市所盡的責任？有誰能否認他給了人們希望，盡管這種希望並不完美？

當蝙蝠車駛過滴水獸的時候，紅羅賓擡起頭，看到窗外的羅拉和傑森坐在房梁上擁吻。

細雨和霧氣沾濕了他們的衣服，布料緊貼在他們的皮膚上，少年和少女的身體仿佛已經融化了，融合在了一起……看起來是那麽溫暖和美好。

紅羅賓轉頭看了一眼蝙蝠俠，蝙蝠俠的下巴似乎放松了不少。他和紅羅賓對視了一眼，又重新轉頭看向前方。

紅羅賓覺得蝙蝠俠的唇角微微翹起了。

那表情無疑是一個微笑。

他們返回了蝙蝠洞，給今天的巡邏做歸檔，紅羅賓被趕上樓睡覺了，蝙蝠洞中只留下了蝙蝠。

一道黑影悄悄接近了他。

蝙蝠的手停了一瞬，而後又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起來。

“嘿。”趁羅拉洗澡玩水吹泡泡離開的傑森說，“蝙蝠。”

蝙蝠俠回過頭。

他的表情藏在面具之下。

“我也不知道我是想說什麽……好吧，我想你應該知道了我剛剛死而覆生的時候是什麽情況，羅拉撿到我之後是怎麽幫助我的。”傑森說，“我非常感激她撿到了我。”

“我想我很幸運。”他又說，露出一個明亮的、燦爛的笑容，“我是說……我總能在合適的時機被撿到……先是你，後是羅拉。”

“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現在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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