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總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有點不太對勁。

當然不是說這樣的生活不好。

每天早上和他的小女孩在同一張床上醒來, 然後一起去洗漱間洗漱，出門的時候羅拉會迅速地為他找到他這一天要穿的衣服, 之後他們會猜拳決定到底誰去做早餐。

說是猜拳，其實誰輸誰贏全看羅拉的心情。

多半時間裏羅拉都會讓自己輸掉，猜拳的規則是輸掉的人去做早餐, 贏的人負責在早餐後洗碗, 而在羅拉做早餐的時候，傑森會順便打掃一下房間。

或者只是無所事事地盯著在廚房裏忙碌的羅拉發呆, 看著她的手指輕巧地擺弄那些肉類和蔬菜, 從容不迫地將它們切片、切丁或者切塊，最後整齊地將它們排列在餐盤上面。

少數時候羅拉會讓自己贏，傑森就會去做早餐, 並且負責在飯後洗碗和打掃衛生。

傑森抗議過這樣的猜拳規則，不過也只是口頭上抱怨和抗議一下而已。

——猜拳的輸贏本來就是羅拉按心情決定的。

——甚至猜拳這件事本身都出自於羅拉的一個閃念。

“既然都是由你決定, 那我們還猜拳做什麽。”羅拉拍板定下猜拳的規則時傑森抱怨說，“有必要這麽多此一舉嗎？”

羅拉就相當理直氣壯地回答他：“選舉當然比獨.裁高明。這是舉世皆知的道理。”

晚上他們會一起，或者一起欣賞一些文藝作品, 可能是音樂, 可能是電影，可能是歌劇，也可能是隨機抽取到的隨便什麽東西。

如果他們當天對以上列舉的每一件事都不感興趣，最後被選定的消遣也可能是出門逛街，他們會手拉著手漫無目的地一通亂走。

以及最後無論到底是選擇了哪一個選項，其實……都是要看羅拉的意思。

傑森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會不喜歡這種完全由另一個人安排的生活, 沒想到的是他適應得相當好，而且還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介意繼續這麽過下去。

他都有點懷疑他就是傳說中的戀愛腦了——就是那種一旦碰到和感情有關的事情就會變得極端情緒化，幾乎沒辦法容納任何理智思考的人。

但他又明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太習慣被羅拉安排，並且很認真地在想有沒有辦法掙脫出去啊。

……不過實際上他也不是特別想。

最後他也只能把原因歸結為羅拉雖然總是自顧自地做好安排，然而她的決策也都是考慮到了他的想法的。不像是蝙蝠說一不二的高壓政策，羅拉很好說話，只要傑森真的表示不想要這麽幹，她就會二話不說地爽快退步。

反而搞得傑森懶得反駁她了。

某種程度上說傑森其實也是個在生活的很多方面非常隨便的人，這樣也行，那樣也不錯。

羅拉並非沒有覺察到傑森微妙的心情變化，只是沒怎麽放在心上。

“他遲早會想通的，”她在電話裏信誓旦旦地和提姆保證，並且例行問候了一下提姆的課程，“我聽說你馬上就要去參加奧數比賽了？對這個比賽來說，你的年紀是不是太小了點兒。”

“我參加的是兒童組比賽。”提姆不以為意，“完全符合年齡要求。如果你是擔心我的名氣太大，對我的另一項工作有影響的話，你忘了布魯斯的工作嗎？”

“你是說花花公子？”

“……不，是韋恩集團的總裁。”提姆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不過你說的也沒錯。”

仿佛不經意似的，提姆又問：“你最近過的怎麽樣？”

“挺好的呀，沈迷戀愛不可自拔。”

“……”

“拜托了提寶，別跟我來這套，想問你傑森哥哥的事情就直接問我嘛。”羅拉在電話的這頭樂不可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件事。”

“我知道這件事，我也知道你會很爽快地承認——你以為我當時去紐約的時候為什麽要拒絕住到你家。”

羅拉這才恍悟：“原來你是不想打擾我和傑森的二人世界！”

其實主要是覺得自己年紀太小不用靠近你們倆近距離地吃狗糧……提姆想，但羅拉的說法也不能算錯，於是他默認了羅拉的猜測。

緊接著他終於說到了今天的談話裏最重要的東西：“迪克他知道你們的事情了。”

“知道就知道呀，”羅拉說，“他不會現在還想著要把傑森關回阿克漢姆吧？”

她不相信迪克會有病到這個份上，迪克有病的程度比布魯斯輕多了，這種事更像是布魯斯會思考的——還只是思考而已，不至於真的做出來。

但萬一呢？說實話羅拉一直都挺拿不準布魯斯家裏的人的想法的，雖然她憑借著自己應對神經病和變態們的豐富經驗，再加上腦海中那些若有若無的，應該是由瑞貝卡的大腦傳遞給她的那些印象和布魯斯家的人相處良好，但羅拉從來都不會低估布魯斯帶給自己的養子們的心理壓力。

哥譚也是個盛產精神病人的城市。

提姆的聲急急忙忙地打斷了羅拉的念頭，他聽起來緊張極了：“怎麽可能！迪克又不是真的瘋了，既然傑森沒有再繼續殺人，而且傑森就算是面對著小醜也能忍住不殺他——”說到這的時候提姆的聲音打了個絆，不過很快就流暢地接了下去，“——迪克不會再這麽做的！”

“哎呀，”羅拉就心不在焉地猜測說，“那迪克是因為自己當初毫不猶豫地把剛剛覆活的傑森關進阿克漢姆，但是傑森又不像是他判斷的那麽發瘋，所以自責到差點發瘋嗎？”

“……”提姆竟然覺得無言以對。

他簡直要懷疑羅拉是不是時時刻刻都盯著迪克，就等著看迪克的好戲了。

但這種時時刻刻盯著某個人和錙銖必較的小心眼不像羅拉，羅拉看你不順眼的話當場就搞你了，根本不會留到以後等待機會。

對她來說，任何時候都是最佳機會。

“我沒盯著他，我也沒盯著你們任何人。”羅拉不用想都知道提姆的腦回路，她拿著手機，有點慶幸自己今天沒有留在家裏，而是來了學校。

要是讓傑森聽到了她和提姆的電話，也不知道他又要怎麽東想西想了。

她的男孩子哪點都好，就是太不擅長表達那些細膩的情緒了。

傑森只擅長表達自己的憤怒和攻擊性，這大概也是布魯斯家的一種慣例……不，不是，布魯斯和迪克其實都是很會說好話，也很會說軟話的。

只是布魯斯的這一面通常只會展現給不知道他另一個身份是蝙蝠俠的人，而迪克呢，他沒把這一面展現給傑森過。

這不代表他討厭傑森，就像傑森總是對夜翼嗤之以鼻不代表他討厭夜翼一樣。

“你打算怎麽做？”提姆問。

“……我說你們是不是把我當成家庭關系調理員啦，你們這樣也太過分了吧？”羅拉沒好氣地說，“就你們家裏那個覆雜的家庭關系，哇，誰能調理得了？”

“傑森。”提姆提醒道，“他是被你帶走的。”

“不帶這樣把布魯斯的鍋往我身上甩的。”

“所以你有辦法了對嗎？”

“……哎呀，”羅拉就嘆了口氣，含含糊糊地說，“迪克什麽的……根本就不用操心，你們家的幾乎所有矛盾點都在布魯斯的身上，只要能搞定布魯斯，”她有點輕描淡寫地說，“就沒問題了——雖然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招數。”

“顧不了這麽多了，能治標就行。”提姆當機立斷，“你什麽時候再來韋恩莊園？”

羅拉就差朝天翻個大大的白眼，但她忍住了。

“下個月前我會來一趟的。”她哼哼唧唧地說，“我就知道你主動打電話給我肯定沒好事……”

在她越來越輕微的抱怨聲裏，提姆輕輕掛斷了手機。

他回頭的時候正看見阿爾弗雷德悄無聲息地站在他的身後，手裏是銀盤，盤中放著剛剛泡好的紅茶和小甜餅。

“您的下午茶，提摩西少爺，”老管家彬彬有禮地將手中的東西一一放下，而後將空蕩蕩的銀盤豎在胸前，“祝您度過一段愉快的休息時間。”

“謝謝你。”提姆輕聲說。

他有點拿不準這位忠心耿耿的可敬的老管家究竟聽到了多少他和羅拉的對話，仔細想想，好像這其中也確實沒有多少需要隱瞞老管家的。

但這種“聯合了羅拉一起搞定布魯斯”的心情讓提姆情不自禁地有點窘迫——尤其是在被人發現的時候。

就像和外人一起偷偷在家裏搞破壞似的。

雖然羅拉也不是外人。

他們也不是打算在家裏搞破壞，嚴格來說，他們要做的是一件好事。

就在提姆有點坐立不安的時候，阿爾弗雷德說話了：“請恕我冒昧，提摩西少爺，我聽到了您剛才的電話。”

“沒關系，不要緊。”提姆說。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提摩西少爺，克拉克小姐將要來莊園做客，是嗎？”

“……沒錯，我們還沒有約定好具體的時間，不過她答應了她要來。”提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阿爾弗雷德，不知道老管家問這麽多問題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來這個家庭的時間不算很長，但和提姆相處時間最長的其實應該算是這位老管家才對。

然而提姆對阿爾弗雷德的了解甚至還不如他對傑森·托德的了解多，這位老人仿佛是居住在韋恩莊園中的一座幽靈，他照料這座莊園裏的一切，也對莊園中的每一個細節都了如指掌。

有時候相比較起來，提姆甚至會覺得阿爾弗雷德更像是韋恩莊園的主人。

他仰著頭，凝神註視著這個鮮少會主動和他說話，然而一旦開口就會顯得極為鄭重和嚴肅，讓聽眾也情不自禁地緊張和嚴肅起來的老管家，不知道對方即將說出什麽重要的事情。

然後提姆聽到了阿爾弗雷德彬彬有禮的詢問：“如果克拉克小姐即將來韋恩莊園做客，我想也許您能夠在她的口味偏好上給我一些幫助。”

提姆：……

提姆：……？？？

“她對食物沒有特別的偏好，”提姆只好說，“這是明確地寫在和她有關的資料集裏的。但如果一點要我說的話……羅拉好像挺喜歡蘋果。”

“原來如此。”阿爾弗雷德依然是安撫不茍言笑的樣子，他朝提姆點了點頭，在提姆以為他下一秒就會鞠躬離開的時候，又說，“感謝您為了老爺所做的一切，提摩西少爺。”

提姆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不、不用，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是個好孩子。”阿爾弗雷德低沈地說，他頭一次用這種不應該屬於一個老管家，而屬於一個長輩的口吻和提姆說話，“我知道布魯斯老爺究竟有多棘手，辛苦您了。”

他朝著提姆一個深深的鞠躬，然後在提姆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般從座位上彈起來前轉過身，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門後。

提姆楞楞的看了一會兒門口。

他細微地嘆了口氣，準入打開書包，開始為即將到來的奧數比賽做準備了。

羅拉掛斷電話。

她這幾天來學校是因為學校最近安排了測驗，雖然羅拉不用擔心自己的成績太差被學校開除，也同樣對獎學金沒有半點興趣，可能夠好好畢業，還是好好畢業地好。

就是還沒想好畢業之後去哪個大學。

哪個大學她都能進，反正她能拿到足夠多的大人物親筆寫的推薦信，可是傑森居然明確表示了他不想去讀大學……那她去讀大學得有多無聊啊。

還不如在家裏和傑森一起躺著。

本來學歷文憑這個東西就沒必要嘛，想工作的話不管是斯塔克集團還是韋恩集團她隨便都能進。

papa口裏說得絕情，她想去萊克斯集團工作他也沒可能真的不要她。

也不知道傑森以後打算幹嘛。他肯定是不可能離開哥譚的，這倒沒什麽，她以後會住在大都會，哥譚和大都會很近，傑森要過來很方便，她要過去——她要過去的話根本就不用考慮距離，所以完全沒問題。

考完試之後羅拉和瑪麗簡肩並著肩走出了學校，羅拉這才從瑪麗簡的口中得知彼得靠著斯塔克先生的擔保免考了。

“這樣也行？”羅拉呆呆的，“為什麽我沒有免考？”

“因為你沒有申請。”瑪麗簡忍著笑，“我以為你知道你可以申請免考呢。”

羅拉委屈地看了瑪麗簡一眼，瑪麗簡咳嗽了一聲，不笑了。

她輕輕推了一下羅拉：“你的男孩子在前面等你呢。”

“我看到他啦。”

“那我自己回去了。”瑪麗簡說，她含著笑看了看傑森，忽而低聲在羅拉耳邊說，“別太折騰他。”

羅拉敏銳地覺察到瑪麗簡口中的別太折騰似乎是代表了某個不太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的“折騰”，但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給瑪麗簡留下喜歡“折騰”傑森的印象。

雖然她是喜歡折騰傑森啦。

但是她可從來沒試著真正地去……折騰他呢。

她瞥了瞥瑪麗簡的背影，思考了一下，還是興沖沖地朝著她的男孩子撲了過去。

路邊高大的喬木投下濃重的影子，傑森低著頭，熟門熟路地抱住了朝他撲來的女孩兒……羅拉又長高了，她最近真的長高得很快，現在她已經到傑森的胸膛那麽高了。

傑森只要低著頭，再稍微彎腰遷就一下，羅拉就能踮起腳尖吻他的嘴唇。

她最近很喜歡這種不用雙腳離地被傑森整個抱在懷裏的姿勢，所以這個吻也就顯得有些漫長，漫長到這靜止不動的美妙一幕起了風。

樹影搖晃著，搖晃著，沒個停息的時候。

傑森的外套和羅拉的衣角甜蜜地貼在一起，摩擦出沙沙的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上章沒寫什麽奇怪的……寫得很純情了

jj的審核最近很發瘋，一直被鎖，也不知道這次出來了會不會又被鎖

是很甜蜜的一章相處啦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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