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的面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起來, 她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這反應倒是把羅拉嚇了一跳。

羅拉直接從沙發上跳起來了。

“怎麽了你怎麽了你？”她緊張地說, “哎呀你幹嘛呀？你這樣就……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我跟你說！你幹嘛呀？我沒怎麽你啊？我敲了門的！”

“對不起。”芭芭拉喃喃地說，“對不起。”

羅拉有些頭痛：“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哎呀你真的是，你們真的是……不要對著我委屈啊。”

她和芭芭拉互相瞪了一會兒眼睛，瞪著瞪著, 羅拉“撲哧”笑出了聲：“你別嚇我了。”

芭芭拉也笑了, “抱歉, 讓你看笑話了，我剛才可能有有些情緒激動。”

“沒關系。”羅拉輕輕松松地說，“我能理解你的為難。”她同情地看了看芭芭拉，“無論是做蝙蝠俠的助手, 還是做布魯斯的女兒，還是做一個大姐, 都很難對吧？”

“是的, ”芭芭拉笑著承認了，這個笑容裏有些無奈和苦澀的成分，但更多的是灑脫, “很遺憾，我一個都沒做好。”

羅拉忽然起了談興：“主要是因為你想做的太多了，這麽多身份，你總得選一個做重點。比如現在，在我列舉的那些身份之前，你首先是神諭——這樣就很好, 首先做好神諭，其他的身份只要能及格，這張考卷就能給你算滿分。”

“我們才剛討論了你的兩個名字呢。”芭芭拉笑著調侃，“經驗之談？”

“……不。”羅拉否認了，她看著芭芭拉，躊躇了一下，說，“這是兩個名字，但是代表的……是同一種身份。”

在芭芭拉問出更多問題前，羅拉趕緊把話題拉到了她今天前來拜訪想說的重點。

“萊克斯到哥譚來了。”她說，“你知道他是來做什麽的嗎？”

“不太清楚。”

羅拉說：“我知道他來做什麽的。”

“你想和我們合作？”芭芭拉高高地挑起眉頭，滿臉懷疑。

“不不不，我想提寶一定和你提起過我……”羅拉矜持地微笑了一下，“‘最糟糕的同伴’、‘無可救藥的領導者’、‘下輩子也不和她一起出任務’……我想這些應該是他對我的評價。”

“那麽你想要什麽？情報？還是一點協助？”芭芭拉說，“如果你希望得到傑森的消息，我會言無不盡；如果你希望我幫你擋住蝙蝠，我要知道你的目的，然後考慮一下再給你答覆。”

“其實我只是單純想認識一下芭芭拉姐姐。”

“我可不吃你這套，小淘氣鬼。”

“好啦。”羅拉只好說，“其實我是想要……”

她輕聲細語地和芭芭拉交代了許多話，芭芭拉一開始還有點漫不經心，最後越聽越是認真，終於，她忍不住打斷了羅拉：“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剛剛才告訴過你呀。”

“你……”芭芭拉心如亂麻，“你怎麽敢告訴我這個？你知道我一向是讚同蝙蝠的理論的，我從不認為殺戮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傑森的做法是錯的。他絕對是錯的。”

“嗯嗯。”羅拉回道。

“我不會幫你的。”

“可以呀。”羅拉相當無所謂，“不一定非要你幫忙我才能做到，只是一道保險罷了。”

“……”

“但如果你幫我，”羅拉誘惑道，“你就能掌控整件事的全部走向哦。”

“……”芭芭拉糾結起來。

羅拉笑嘻嘻地等著，一點也不著急。

離開哥譚的時候，她十分心滿意足。

大都會市。

克拉克·肯特看了一眼時間。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但約定好的訪談對象還沒有來。

他的電話打不通，克拉克就給對方發了條信息，而後在手機上記錄了些別的事情。

記者這個工作的最大好處就是需要經常往外跑，能不時時刻刻都坐在辦公室裏，就意味著時間相對更自由。

當然了，對身為普通人卻又想要幹大事業的記者來說，根本不存在“時間自由”這個概念，他們往往不是奔波在求問的路上，就是奔波在求證的路上，別說“時間自由”，連人生安全都不一定能得到保障。

而克拉克·肯特——身為星球日報最優秀的記者之一，他並不是一個普通人。

咖啡館裏靜悄悄的。

太過安靜了，甚至安靜到讓克拉克覺察出不對來。

他飛快地擡起頭看了一圈周圍，沒發現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最不同尋常的就是這件咖啡館變得非常安靜，不過會在這個時間點還留在咖啡館的人本來就不多，大半都是帶著筆記本電腦來這裏工作的人，克拉克在這裏都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靜坐了幾秒，覺得剛才那一閃而過的古怪感可能只是一種錯覺，雖然他出現錯覺的時候很少，但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他放下手機，開始在筆記本鍵盤上敲敲打打。

在這件咖啡館的對面，飾品店裏，羅拉晃了晃手中的耳釘。

“這對也要。”她說，“把我之前選好的都包起來。”

她拎起手提袋，走向對面的咖啡館，給自己點了一杯卡布奇諾，然後離開了這家咖啡館。

“給我就好了，克拉克。”哈森殷勤地湊過來，接過了羅拉手中的手提袋。

咖啡館裏，聽到這個名字的克拉克下意識地擡起頭。

他只看到了一個嬌小的背影和瀑布般散落下來的紅發。

不知為什麽，這個背影讓克拉克覺得有點熟悉。

“走吧，”羅拉說，仿佛沒有註意到哈森忽然改變了對她的稱呼。

但到底還是有些不開心的。

所以她瞪了哈森一眼，又輕輕地“哼”了一聲，雖然礙於……就在咖啡館裏，而且在被那聲呼喚吸引了註意力之後，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收回視線，而是一直擡著頭凝視她的背影，羅拉沒能說些或者做些什麽，她的態度卻是很明顯的。

以後再收拾你，她用眼神活靈活現地說。

哈森討好地笑著，往後走了幾步讓出位置，但他走的時候，雖然朝羅拉的方向彎著腰，這幾步卻一點也沒有多數人撅著屁股走路時常有的猥瑣之態，而是走得又輕快，又穩定。

這小碎步還真有點賤兮兮的俏皮味兒呢。

——人的精氣神就是從這樣的細節裏展示出來的。

他當初還留著醜到爆的泡面頭，羅拉就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當時她還沒想明白她為什麽感覺哈森好玩，但現在她忽然明白了過來。

哈森身上帶著一種殷殷切切的狗腿子味兒。

而且是那種有點搞笑天賦的狗腿子。

有點機靈勁，也有點蠢，但犯蠢的時候也不會拉人的後腿，因為錯誤都無傷大雅，他就僅僅是滑稽得惹人發笑罷了。

不過在此刻之前，羅拉沒有把這點琢磨透徹。

她本質上是極聰明的，只不過多數時候都不大想仔細思考，更喜歡憑感覺做事。

就好像看到個位數的加減乘除時能在一個閃念中得到答案，兩位數要心算起來還是需要停下來想一想，三位數的心算就要麻煩些，且花些時間了——但在一個閃念間大致估算一下答案的範圍，還是沒有問題的。

羅拉就是只願意大致估算一下範圍的類型。

車子起步的時候，她側過頭，從垂落在臉頰邊的紅發的縫隙裏，小心翼翼地朝著咖啡館裏瞥了一眼。

——正對上一雙藏在黑框眼鏡後面的藍眼睛。

羅拉一驚，強忍著才沒有叫出聲來。

這對她來說可一點不簡單，但她居然做到了，連羅拉自己都開始佩服起自己來。

她不敢轉頭，也不敢做出多餘的動作，車輛啟動的聲音響了好久都沒有真的開始行駛，羅拉小心翼翼地保持著這個姿勢，和那雙藍眼睛對視著，對視著。

他……看到她了嗎？

他知道她了嗎？

那雙藍眼睛看起來平穩無波，像是深海中的藍鯨。

他又重新低下了頭。

於是羅拉忽的沮喪了起來，車子終於啟動了，哈森哼起了愉快的小調，沒有對過長的停留時間做出任何解釋，羅拉也懶得真的去罵他。

在車子離開了很久之後，她才小小地哼了一聲。

“睜眼瞎。”她悻悻地說，“什麽大黑眼鏡框子啊，醜死了。”

這個周末羅拉沒有約任何人出去玩。

她的主要目的是去萊克斯集團的總部參觀——萊克斯集團是有對外開放參觀的項目的，一部分名額被開放給各大高校，更少一部分名額被分散給一些極為優秀的高中，還剩下的零星一點名額則是從申請進行參觀的郵件中進行抽取。

羅拉發送了郵件，然後一點也不意外地在一分鐘內收到了回執。

對方非常公式化地恭喜她獲得了這個寶貴的機會，提醒她開放參觀的具體時間，說明萊克斯·盧瑟可能會親自現身，為參觀者進行講解……羅拉三兩下就翻完了郵件內容，把它發送給了哈森。

今天就是參觀的時間了。

羅拉挨個試戴了耳釘，就是之前她在那家咖啡店對面買下的耳釘，然後掏出小鏡子，反覆查看了好幾遍自己的臉。

完全沒有問題！今天的她也很可愛！

她喜滋滋地收起了鏡子，然後從手包裏掏出手機玩了起來。

哈森從後視鏡看了一眼羅拉，搭話道：“今天怎麽想起來去盧瑟集團，克拉克小姐？”

“怎麽不叫克拉克了？”

哈森賤兮兮地笑：“不太合適吧。”

“去死吧你。”羅拉說，“停停停，就停這兒——好了，你可以滾了。”

她下了車，精神抖擻地理了理長裙。

而另一邊的克拉克則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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