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羅拉泰然自若的樣子, 彼得更生氣了。

“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們！”

“你帶我們去下水道然後中途自己跑掉，在我們被抓起來之後才回來, 又在我們剛開始對這裏感興趣的時候表現得奇奇怪怪的, 問你到底怎麽回事你也不說, 結果你還在在我們一起行動的時候把我和紅羅賓打暈，然後我們就回來了？”

紅羅賓投來讚同彼得並譴責羅拉的眼神。

“冷靜點，小夥伴們。”羅拉說，“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第一次小組活動促進了我們之間感情的交流, 又幫助我們了解了自身的缺陷和優勢，而正如你們所見的, 約翰尼他們都對自己的生活——不是很滿意, 但也樂於接受現狀。”

“那個怪物是怎麽回事。”紅羅賓冷靜地說, “羅斯變成的那個……”他一時間沒辦法找到詞匯去形容它。

“你不知道那是什麽？在蝙蝠的資料庫裏也沒見過？”羅拉挑起了眉。

她借著轉身取小刀的姿勢背過身, 眼神無意中在光滑如鏡面的勺子上滑過。

彼得和紅羅賓的臉在鼓起的鐵勺表面扭曲變形, 再配上他們的頭罩和面具，那視覺效果——羅拉沒忍住，再轉過身的時候, 眼角都帶上了笑意。

可她忽而想起了傑森, 於是這份笑意緩緩地淡了下來。

紅羅賓說：“我確定蝙蝠俠的資料庫裏沒有這種怪物。完全沒有。”

羅拉又笑了起來。

——現實世界裏沒有出現過類似的形象。

——看來克蘇魯確實只是僅存於游戲中的虛擬形象。

“那是她變種能力失控的表現。”羅拉說, “雖然目前已知的情況來看, 不是變種人組成家庭就一定能生出變種人，變種能力似乎不能遺傳，但是，變種能力還是可以進行分類的, 變種能力會導致的副作用也是能分類的。”

“生活在下水道的那些變種人，大多都有確實沒辦法融入普通人社會的理由，這種副作用就是其中之一。”羅拉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她的那種形態對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會產生負面一影響，接下來的時間裏，你可能會產生一些特別逼真的幻覺，有幻聽、恍惚和註意力不集中的癥狀，過一陣子就能好。”

“我明白了。”紅羅賓摸摸地記下。

羅拉輕盈地招呼小蜘蛛過來看著鍋裏的煎蛋，“還有烤面包片和烤箱裏的香腸片，都交給你了。”

彼得有點手忙腳亂——不是不會做而是被羅拉叫到廚房後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地掌好了鍋，聞著已經開始向外擴散的香氣響亮地應聲道：“好！”

紅羅賓無語地看著就這麽被一點小動作打亂了責問羅拉這件事的彼得。

他再一次確定了蜘蛛俠果然是一直被保護得無微不至。

而羅拉踩著輕快的步伐飄到了客廳，在電視櫃前蹲下來，拉開抽屜。

她看了一眼擺放位置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伸出手往裏面掏了掏，掏出來一袋沒開封的硬糖。

……羅拉情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

她拆開糖果的包裝，抓了一把放進衣兜裏，然後合上抽屜，扭頭進了更衣室。

等會出門肯定是要換衣服的呀，像羅拉這樣重視自身形象的人，才不可能穿著制服到處晃呢。

她走近更衣室，拉開衣櫃，上次走的時候她兩手空空，什麽都沒帶，所以衣櫃裏還很滿，全是嶄新的裙子和嶄新的……

羅拉驚訝地看著那些已經穿過了一次的舊裙子。

這些裙子都是她的，不過羅拉根本不會洗衣服，也懶得去學，反正衣服嘛穿一次就夠了，穿了以後就塞在一起，塞滿了扔掉不就行了？

但這些漂亮的，穿過一次後就被她揉成團塞到空抽屜或者櫃子裏的小裙子都被好好地取出來，清洗幹凈，熨燙工整，然後好好地，整整齊齊地掛在她的衣櫃裏。

還特意和她從來沒有穿過的衣服分開了。

羅拉的手指輕輕撫摸過那些柔軟的布料，一股淡淡的香氣在她撩動這些布料時散發出來。

是水果味的洗滌劑。

聞起來像是某種水果硬糖。

羅拉霍地轉過了身，她在更衣室裏繞著圈走了幾轉，突然停下腳步，發了一會兒呆。

她微笑，然後又皺著眉搖頭，可只搖了幾下就頓住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冥思苦想起來。

她終於想出了她覺得滿意的答案，帶著暈紅的臉頰，露出一個甜蜜蜜的笑容。

這一趟旅途給羅拉帶來了很大的刺激，但所有的猜想都不那麽重要。

博士和他的藍色電話亭，確鑿無疑的時間旅行，怪異的星球和這顆星球上怪異的文明……這些都讓羅拉想了很多。

世界真大，也真奇妙呀。

這種思考讓她在平時顯得心不在焉，不過羅拉上課的時候從不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所以除了一直留心羅拉的彼得以外，還沒有人發現羅拉的反常。

彼得雖然發現了羅拉的反常，卻暫時沒有放在心上。

這段時間裏羅拉每天都按時上課放學，不逃學不失蹤，而且竟然還參與了幾個社團——雖然是聽起來就很扯淡的社團，可羅拉看起來還挺認真的。

趁著下課時間，彼得悄悄地靠近了羅拉。

他用肩膀撞了一下她：“嘿。”

羅拉懶洋洋地應：“嗯？”

“你最近怎麽了？”

“沒什麽事情，所以好好上課了。”羅拉說。

她有點明白為什麽洛要她來上學了，盡管她也還沒有完全搞懂，但她認為她最起碼也搞懂了一點點。

她曾經有機會去看時間的起始和盡頭，有機會了解宇宙。

曾經有無數個代表了真理的謎團被攤開在她面前，而就算她對那些真理不感興趣，博士和他的藍盒子也能帶給她最妙趣橫生的旅途。

就比如說那顆奇異的星球……哼，她才不相信塔迪斯降落在這裏是博士的失誤，更不相信博士駕駛著藍盒子出現在她的面前是因為失誤。

但她拒絕了它們。

無論是時間、宇宙還是遙不可及的真理。

她甚至拒絕了和博士一起繼續旅行的機會。

要說為什麽……

“我才不相信。”彼得撇嘴，“你又騙我對吧。”

“這次真的沒有。”

“你為什麽這麽喜歡騙人？這對你有什麽好處？為什麽你總是不好好說話呢？”彼得卻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他的臉上全是困惑，“好多事情，你撒不撒謊根本不影響什麽。”

“如果我撒謊或者避重就對事實沒有任何影響，我為什麽不撒謊或者避重就輕呢。”羅拉回答，“如果我只為了好處撒謊，那我這個人未免也太普通、太無趣了。”

才沒有！彼得在心裏大聲怒吼，你的觀念究竟有多奇葩和扭曲！

羅拉都不用回頭看彼得就知道他此刻心裏都在想些什麽，微風吹拂著她的面孔，不遠處，學校的橄欖隊在練習，啦啦隊在跳舞，她看了一會兒地面上發生的事情，終於回過頭看了一眼彼得。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個話題嗎？酸甜苦辣鹹的那個？”

“記得。”彼得很快應聲。

“你想通是怎麽回事的了嗎？”

“……沒有。”彼得糾結地皺著眉頭，“我問了凱倫，但凱倫說她擅長的是邏輯解答，而不是文學性的問題。”

“我當時說，假設有‘酸甜苦辣鹹’五種味道，但人們只能給‘酸甜’兩種味道投票，”羅拉說，“這時候得出的投票結果很大程度上說就和‘酸’、‘甜’本身無關了，因為反正沒有自己喜歡的味道，人們會開始用其他方面的東西來判斷選‘酸’，還是選‘甜’。”

“對。”彼得點頭。

“但為什麽要用喜不喜歡作為選擇的標準？難道不應該先看看這場投票的目的，然後再根據這五方的能力來進行投票？”

彼得楞住了：“但是是你先用的‘酸甜苦辣鹹’作比方啊！”

“它們也會努力偽裝成‘酸甜苦辣鹹’的樣子來誘導你投票啊！”羅拉睜大眼睛，“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嗎？”

彼得：“……”

他心情覆雜：“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羅拉安靜了幾分鐘，忽然又說：“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解釋。”

“是什麽？”彼得有點期待又有點警惕。

“只有在謊言不夠動聽的時候，”羅拉很認真地說，“謊言背後的真相才重要。”

“……真相永遠要比謊言更重要吧。”彼得苦惱地說。

羅拉笑起來：“如果真相最重要，你為什麽不告訴瑪麗簡和梅嬸你的第二身份？”

“我只是說不過你對吧？你都是胡說八道著來逗我的對吧？”彼得反駁，“你說的和我說的都、都不是一回事！”

“確實不是一回事。”羅拉漫不經心地承認了。

——至於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那又不重要。

她出神地看著遠處，唇角帶著一抹愉快的笑意，這種笑意讓彼得不得不疑心他就是自己送上門來給羅拉逗著玩的。

這種想法讓他有點生自己的氣。

倒是不生羅拉的氣。好吧他還是有點生羅拉的氣的，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羅拉的這種調調了，所以彼得還是生自己的氣更多一些。

而羅拉呢，她看著遠處，想著被她放棄的真理、奧秘和旅行，那本來應該是很吸引她的東西，她本來也絕不會拒絕博士的邀請。

但她拒絕了。

為什麽呢？

可能是因為……因為博士所展示給她的東西都是那麽唾手可得，而另一些更平凡的東西卻和她相隔天塹。

大雁會南飛，鮭魚歷來就有溯游的習性，月亮繞著地球轉動，甜味會讓人感到幸福。

小女孩想要和爸爸們在一起。

還有傑森。

哎呀，羅拉想，可憐的傑森——他也是這樣的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