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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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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黑夫邊逗龍兒邊小心覷著西西。這個醋壇子,這會兒不知想什麽呢。黑夫有些怕,不敢亂開口,只好順著西西的話說。

“為妻想,作為女人,都我見猶憐,要是男人見了,不知怎麽樣呢。”

黑夫又氣又笑:“你想讓為夫怎麽樣?”

西西轉身,抓住黑夫的手臂,嫣然一笑:“為妻想看看夫君當時見到美人後的模樣,也不枉阿翁這一番心意。”以前直接說,現在都會迂回了。小瞧了當年在鹹陽城的張聞達了呢。

“美人多得是。”黑夫一本正經道,“為夫也見過不少,但都沒有我的大寶貝美。”

“哼,”西西道,“小寶貝呢?”

黑夫把龍兒往上一扔,惹得龍兒歡笑個不停,“小寶貝不是在這兒嗎?”

黑夫把西西送回宮,轉身去了張聞達所在的福壽宮。

張聞達看到皇帝兒子前來,趕忙把屋裏的人都轟走,然後喝了口水,坐到一邊,盯著地面不吭聲。

父子二人不說話,就這樣靜默了兩刻鐘。最終,張聞達受不住空氣中越來越冷的溫度,咳了一聲道:“黑夫,父親也是為你好。你都快而立之年了,才有龍兒那麽一幼子。皇後又有身孕,這時候納姬妾只是為了添枝加葉,皇後如果賢惠,再明白不過。再說了。蒙將軍對你有恩,蒙姑娘對你有情,為父也是成人之美,為了你好……”

黑夫冷冷道:“阿翁也知道蒙將軍對朕有恩。蒙姑娘年幼不懂事,阿翁也不懂事?你當年拋棄我和母親,母親一生郁郁而終。而你在外納姬妾生幼子,也讓皇後同母親一樣郁郁?正因為朕從小見到母親受的苦,所以兒子才發誓,將來決不讓自己的妻子也受那樣的委屈。在漢中時,你送姬妾,現在你又扇風點火,是不是覺得兒子這個皇帝當得夠愜意,你這個太公做得太舒服?”

“……”張聞達在對待死去的妻子一事上始終有愧,平時他自我催眠,自己怎麽說也是皇帝的生父,兒子雖然心裏恨他,但為了皇帝的顏面,不會對他怎麽樣。而且經過幾次禁足,他也不再對黑夫和西西的事指手劃腳。這次的事,他也是實打實地為皇帝的子嗣著想。

聽到兒子冷冷的訓斥,張聞達有些惱怒:“你不願就得了,難道還要因此訓戒我?以後我也不再管你的事。”

“阿翁明白最好。”黑夫一笑,“祖母臨死的時候一直有個心願,想見你一面。她只有你一個兒子,生時不能見面。兒子前些日子得祖母托夢,就在墳地旁邊修建了廬冢,過些日子你就回去吧。”

張聞達聽了,意識到黑夫這次是來真的了。他們那個窮山村,自從他離開,他就沒想過回去。現在要是再回去,那不是受罪嗎?況且以黑夫的個性,只怕回去就回不來了。

最近,剛與以前同在鹹陽宦游的同伴聯系上,張聞達還沒享受夠那些人的恭奉呢,怎麽可能回那個小山村?他向來見風使舵得最快,便老老實實道:“阿翁知道了,以後再不管你們閑事。至於給你祖母掃墓,等天好了再去吧。”

“下不為例,這是最後一次。”黑夫道,“朕已給夠你父親的尊重,不怕天下人說朕不孝。”

張聞達看兒子轉身離開,充滿了帝王的冷漠,又怕又氣,把手中的酒卮狠狠砸在地上。把剛進來的卓氏嚇了一大跳。

“什麽事?”張聞達冷冷道。

“就是……桔貝嫁人的日子就快到了。咱們那些東西,妾覺得總有些寒酸,配不上公主的身份……”卓氏和蛉姬還有另一個妾侍隨張聞達祝在福壽宮,雖然好吃好喝,但萬事由不得自己,每月除了定例的五百錢,一無所有。還要打發眾宮人,常常捉肘見襟,想著讓張聞達向皇帝要點兒好東西壓箱底。

“老子都要做不成太公了,她還想做什麽公主!”張聞達本來就對婚事不滿,把剛才對黑夫的怒心一下子轉接到卓氏身上,“想要東西自己要去!我不去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卓氏看事不成,想去找西西。可她不敢,就先托人找了芍藥。

西西聽了芍藥的話:“既如此,桔貝不管怎麽說,也是長公主。你去看看,缺什麽,還有哪些不當,添些就是了。只是她與陛下雖然同父,你也知道陛下對太公的意見,看著辦就是了。”

芍藥聽了,何嘗不明白西西的想法。張聞達一直看西西不順,張桔貝又那樣,雖然是親人,卻比與陳京一家的情分差多了。她當下便有了計較,表面上當然要做得好看,裏子就另外一回事了。

黑夫賜給張桔貝與東郭先生的新婚宅院雖然也在長安城的北面,但卻在偏僻的一個小胡同,地方也不大。

西西看後,覺得有些寒酸,黑夫卻道:“我沒治他把你擄走之罪,讓他活著就是大恩了。還想要好的,自己買去。”

西西笑:“你現在都是皇帝了,再說,我們也不缺那些錢,讓大臣們知道了,會不會說不憐怙幼妹?”

“怎麽不憐怙?要不是我,他們不知道在哪兒喝西北風呢,處處吃我的,用我的,喝我的,想想母親當年常年勞累,他們卻在外面逍遙,我都恨不得手刃他們。還想要別的,怎麽可能?”

“好了,好了。”西西捂住黑夫的唇,“小點兒聲,讓別人聽見了笑話。”

“怕什麽。”黑夫不以為然,“當皇帝勞累,你也辛苦,他們以為一切都唾手可得嗎?再說,對你也不敬。”

張桔貝與東郭先生舉行婚禮那天,黑夫照常上朝,處理政事。西西因為肚裏的孩子已快到四個月,便也沒去參加。

於是,這日,當長安城的達官貴人們去公主和帝婿的府第前去賀喜時,發現並沒有見到預想中的皇帝,皇後也沒有。而這個宅院和長安城普通人家的沒什麽區別,心裏就另犯了嘀咕。有好事者打聽清楚了張太公的前聞軼事,對皇帝的做法很是理解。當然,至於這個公主和帝婿之間,前些日子因為在“長安第一炒”名聲大震,說什麽的都有。

不過來的人也沒有失望,因為大鴻臚卿,長安第一美男,也有人說是大漢第一美男魏子都來了。

東郭先生一身玄色大服,端的相貌堂堂。張桔貝看到西西那身紅色的皇後禮服後,羨慕不已,在“伊人成衣坊”定做了一件紅色禮服。可她忘了自己皮膚本就黑,紅色一襯,更顯得她臉上擦的那幾斤粉可笑。

魏子都雖然只穿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玄色深衣,但卻把新郎官的風頭搶去了五分。這時候的人很直接,敬過了新人,便圍著九卿之一的大鴻臚卿嘰喳個不停,順便祝賀他不久後的婚事。陳婉是陳京的妹妹,而陳京不但是大司農,更是皇帝的親信。魏子都個人能力出眾,姻親更得力,一時風頭無兩。

魏子都一邊言笑晏晏的回禮,一邊看來往的賓客,到底也沒見到那抹想見的影子。紅燭高照,待夜燈高懸,眾賓客散去,魏子都微醺著與眾人告別。

他剛走到馬車旁,身後一個人上前小聲道:“魏卿請留步。”

魏子都看看來人:“何事?”

“魏卿,如果有空,咱們不妨上車去說。”

來人把魏子都小心攙上馬車,然後自己上來,跪坐在馬車的一個小角落裏。

“魏卿,小人是劉丞相府的管家,劉丞相去趙地未歸,小人代丞相轉交一封信。”說著,遞給魏子都一封用最近世面上流行的紙張寫的信。

魏子都接過,揣到懷裏。

管家拜謝過後,在一個偏僻的路口跳下馬車。

魏子都回到家,打開信一看,本來醉意朦朧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只見上面寫道:

魏卿:

劉某在趙王(英布被封趙王)處,聽聞公子舊事,唏噓不已。劉某聽聞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陛下雖可共苦,不能同甘,猜疑趙王布、齊王信,二人惶恐,約共舉起事。

如卿有意,事成為左丞相,皇後歸卿。

切之,切之!!!

魏子都看完,本來把紙伸到了燭火上,又收回來滅掉。事成後為左丞相,那皇帝是誰?看來是劉邦了。

職位不說,皇後歸己?真的能歸己?事情過了七八年,魏子都雖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但深知西西的性格。那時候她只是一人,都與自己疏離,現在馬上有兩個孩子,能投入自己的懷抱?

魏子都輾轉反側。東施效顰,張桔貝的一身紅色嫁衣只讓人更想起皇後當日的風采。魏子都腦子裏一會兒是西西一身紅衣的盛顏,一會兒是事不成,身敗名裂的痛苦。最後,招來那個與西西六分相似的姬妾自我安慰了半夜。

作者有話要說: “駙馬”本是漢武帝時開始設置的一種官職,其全稱是“駙馬都尉”,專管副車馬之事,是一種近侍官。魏晉以後,皇帝的女婿才開始被封為這個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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