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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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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竹苑聚了圈人, 熱水一盆一盆地往裏送,產婆著急忙慌地進進出出,顧明衍聽著裏面姜楚痛苦的叫聲, 眼眶猩紅, 他握緊拳頭,幾乎想要沖進去。

可是他進去只會添亂,只好焦急地在門口等待。顧青鴻已經有七個兒女, 早已見怪不怪,此刻淡定地安慰著自家兒子。

柳司契見這麽壯觀的場面, 默默白了顧青鴻一眼。他心裏也跟著顧明衍緊張起來,突然就不想要孩子了, 聽聲音簡直太嚇人了,女人懷孕太痛苦了,瑤瑤那嬌弱的身軀怎麽能承受的住。

氣氛越來越緊張, 到最後幾乎沒有了說話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視在房門上,經過漫長地等待。嬰兒墜地, 孩子的哭聲從裏面傳了出來,顧明衍立刻推搡開了門, 大步往裏邁。

房間裏,產婆懷中搖晃著一個嬰兒, 她臉上大喜,樂呵呵道:“恭喜世子,世子妃平安誕下小少爺,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顧明衍腳步一頓,瞥了眼那哭的正歡的小少爺,沒理,繼續往前走,走到姜楚跟前,他一個大男人此刻眼眶都是紅的,喉中含著哽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仿佛,剛才歷經疼痛的是他才對。

姜楚已是大汗淋漓,她有氣無力地握住顧明衍的手。

顧明衍立刻握緊,“我在,辛苦你了……對不起,讓你受罪了……”

姜楚的聲音很輕,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然而顧明衍卻聽得一清二楚,她說的是:“我想看看寶寶。”

顧明衍:“好,你好好休息,趕緊把身子調養好,我在這兒陪著你好不好?”

姜楚看出來了,顧明衍就是在吃醋,她搖搖頭,眼神皆是委屈。

顧明衍受不住這種眼神,他立刻起身,替姜楚去找孩子。心裏的感覺怪怪的,竟然是個小少爺,不是他夢寐以求的女兒……

到了前廳,一圈兒人圍著個皺巴巴的小家夥,小家夥現在已經不哭了,小小的一團,醜死了。

他慢慢走近,周圍人自動為他讓出一條路,顧青鴻笑道:“看,我說沒事兒吧,母子平安,看這小家夥多可愛,你出生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哈哈哈……”

顧明衍又看了眼小家夥,可愛麽?他有些懷疑他們的眼神兒,上手從產婆手裏搶了過來:“這是我的孩子,你們倒是看的歡,阿楚還沒看呢!”

他抱在手裏,還沒一個枕頭沈,就是這個小東西,讓他的阿楚在意了這麽久,他將小家夥露出來的小手塞回毯子裏,轉身就走。

眾人驚呼,差點震聾他耳朵。

產婆連同姜長寧迅速趕了過來,講他好好教訓了一通:“孩子不能這樣提著,得用雙手抱,這只手放這裏,另一只手放這兒……”

“你可要對孩子溫柔一點,我們阿楚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要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你對不對得起她……”

顧明衍小心翼翼地捧著小家夥來到姜楚床邊,輕柔地掀起一角毯子:“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父親說他長的可愛,這皺巴巴的,他哪只眼睛看出來長的可愛的……這話起碼得過個十來天才能說吧。”

姜楚沒搭理他,一雙眼粘在小家夥身上,眸中飽含愛意。

顧明衍看姜楚現在渾身上下透露著母愛的光芒,有些惱火,他覺得自己即將失寵。

姜楚像是看不夠似的,他好說歹說才讓產婆成功將孩子帶了出去。

顧明衍用熱水幫姜楚擦著臉頰,悶悶不樂道:“你能不能看看我,以後別忽視我。”

姜楚:“……我哪兒有忽視你了。”

顧明衍:“你剛才那眼珠子都長到兒子身上了,還說沒忽視我。”

姜楚很是疲憊,哄顧明衍是個很費工夫的事情,她已經累到沒有精力了,便道:“好,那他的名字你來取好不好?我都聽你的,你說他叫什麽就叫什麽。”

“叫狗蛋或者小白大黃什麽的唄,賤名好養活。”顧明衍道。

“……都聽你的。”

顧家的族譜上,這一輩的該是昭字輩的。

“顧昭……顧昭……顧昭什麽啊,你倒是說個話啊,給你兒子取名呢。”顧青鴻敲著桌子問。

顧明衍灌了一杯茶:“就叫顧昭唄,多順口,後面那個字就空了,成空白了。小名就叫小白,昭告天下,白日青天,多好的名字。”

小白是個玩笑話,他們都沒叫過,叫得都是阿昭。阿昭一天天的也沒有那麽皺巴了,軟乎乎的臉蛋越來越光潔白凈,還真是……挺可愛的。

姜楚笑著問顧明衍:“不是說小名叫小白嗎?你怎麽不叫?”

“他是我兒子,叫他小白,叫我什麽?大白麽?”

姜楚是這麽想的,但顧明衍很聰明地沒上勾。

昨夜一場雨過去,洗幹凈了布滿塵土的樹叉枝丫,青石板上還淌著細小的水流,顧家小少爺的百日宴舉辦在今天,來了不少客人。

顧王府變得十分熱鬧,宮裏的賞賜來了不少,各種官員或者世家都過來道喜。

顧王爺跟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同賓客說說笑笑地寒暄著。

柳父柳母自然也過來了,老夫人高興地迎了上去。

柳母笑道:“也不知司契這個混小子在王府住的怎麽樣了。”

顧青鴻道:“挺好的,倒是沒有以前嬌氣了,在那小破院子裏住的可高興了。”

顧茗瑤聽聞柳父柳母來了,便走過來行禮。柳母見著她,慈祥一笑,高興地攔她入懷。

顧茗瑤望了門外,也沒見著柳司契的身影,以往這人都是一大早堵在她院門口的,今天卻到現在都沒見著人,她心下擔憂起來。

兩邊家人們還在寒暄,老夫人淡淡問道:“什麽破院子?”

顧青鴻:“就是挨著候府的那個,敗落的小院子。”

老夫人:“快讓司契搬出來吧,那地方是個晦氣的,以往我在那裏放過東西。”

顧茗瑤心裏一荒,外人不知道,顧家人卻是知道的。祖母說那地方晦氣,還說她曾在那裏放過東西,這麽一來,那地方定是放過二叔的遺物。

那個能讓人染病的遺物,雖說後來被一把火給燒了,但……萬一沒燒幹凈呢?

顧茗瑤急得都快哭了,她掙脫柳母的懷抱,跑出門外。

柳母疑惑不解:“這是怎麽了?”

老夫人揮揮手,岔開話題,邀請柳母吃茶。

等顧茗瑤捂著胸口跑到小院子的時候,摔了一跤,裙衫衣袖都沾染了泥濘,就連臉上,都跟小花貓一樣臟兮兮的,模樣很是狼狽。

她沒顧得上管,推開了房門。

柳司契在床上躺著,唇間無血色,面色蒼白,看見她時,有氣無力地笑了兩聲,“怎麽臟成這個樣子?”

顧茗瑤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出來,她小跑著撲到柳司契懷裏,好好的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都怪她,她為什麽要回來,現在連帶著柳司契染上了病。

柳司契渾身無力,但還是強硬地推開懷裏的小姑娘,“離我遠一些,我得了風寒,別不小心傳染給你了。”

他好不容易才推開,誰知小姑娘力氣怎麽這麽大了,摟著他的腰死死不撒手,他有些慌,忙問:“誰欺負你了?說給我聽,我去教訓他。”

顧茗瑤眼淚止不住,她埋在柳司契胸口,哽咽著,“對不起,都怪我,我不該離家,我該好好待在候府的,對不起,我不該跟你鬧別扭……”

柳司契聽著這斷斷續續的話,終於聽懂了小姑娘的意思,他開始不淡定了,心跳的十分活躍:“後悔了?既然後悔了,就跟我回家吧,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柳司契渾身發燙,他頭很暈,視線也模糊起來,只好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等我風寒好了,我們就回家。”

失去意識之前,還聽到小姑娘祈求般的語氣,什麽不要離開她,不要就這麽死掉?

他身體硬朗著呢?怎麽就死掉了?

但小姑娘的確是哭的傷心,他心疼。

柳司契心想,一切都來的這麽巧合,大概是上天眷顧他吧。

他趁著昨晚下雨,站在院外像傻子一樣淋雨,渾身濕了個遍,就等著第二天拖著病體去顧茗瑤面前施苦肉計去。

誰想到他還沒去,小姑娘就找上門來了,還哭的這麽情真意切,死活要跟他回家。

柳司契發誓,他再也不幹這種傻事了,比起苦肉計的成功實施,他更心疼顧茗瑤流下的眼淚。

很久之後,顧茗瑤懷胎兩月,來王府看小侄子,小侄子說話說的流利,奶聲奶氣地叫著姑姑,她擡眼看到老夫人在樹蔭下飲茶。

不好意思地問道:“祖母,您曾經說那個院子晦氣,還說您在那裏放過東西?”

老夫人勾唇笑了笑:“是挺晦氣的,那院子以前經常堆積白菜,我怕司契在那裏住久了,真成小白菜了怎麽辦?那得多晦氣啊,還是得你出手帶他回家,他才沒了變成小白菜的風險。”

顧茗瑤:“……”

拋開一切的因緣巧合,再拋開所有的有意撮合,原來,在瑣碎的日子裏,他的小習慣,他的小性子,都一點一滴地植入了她的記憶。

不知從何時起,她竟真的鐘情於他。

顧茗瑤點點頭,“小白菜他肯定不願意聽的,若是他來回答,一定說的是——”

“什麽小白菜啊?瑤瑤,你要是想吃,我這就吩咐人去做,醋溜小白菜,白菜燉豆腐,白菜肉湯……你想吃什麽?”柳司契從樹後的小路上走來,笑著問:“大夫說前面三個月要註意著點兒,我扶著你,別動了胎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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