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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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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茗歡輕聲細語地安慰顏凡微, 她跟自己的夫君一樣,平日裏很寵愛小姑子,對姜楚並非討厭, 只是不親而已, 兩人也沒有交集,莫名其妙地成了自己弟媳,總歸不太好適應。

但她不反對這門親事, 既然弟弟應下來了,也輪不到她說什麽, 她只管安撫好小姑子就行了。

紅柱支起金殿,皇階之上, 是至高無上的龍椅,這個時候皇上太後都未到場,所有人都靜默無言, 按著公公的指使一一坐下,姜楚跟魏清荷同座,安安靜靜地坐著, 便招惹了所有人的目光。

顧明衍進來時,便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他的小姑娘垂著頭,眉間微皺, 目光緊緊鎖著面前的盤子,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垂涎那些小糕點。

他走過去, 對著魏清荷道,“起開,這是本世子的位子。”

魏清荷不服,看到顏凡微的那張臉,火氣就上來了,立刻殷勤地讓位子,“顧明衍,你好好照顧小桃花,夾菜倒茶一點都不能少,讓某些人看清楚了,別總是踩低捧高裝腔作勢,你說是吧顏凡微。”

顏凡微聽了魏清荷的話,又撲到顧茗歡肩上紅了眼眶,小聲抽泣,顧茗歡無奈地輕拍著小姑子。

姜楚:“……”她接過顧明衍遞來的糕點,一口一口咬著,在心裏默數顏凡微掉下幾顆金豆豆。

於是,整個大殿裏只剩下顏凡微的抽泣聲,誰都不敢上前安哄,一個是刁蠻的清河郡主,一個是顏丞相的愛女,哪個都不太好惹。

顧明衍聽得頭疼,不耐煩地罵了句,顏凡微才堪堪止住哭意,嬌滴滴的聲音從她口中傳來,“明衍哥哥,是凡微失禮了,不該在這種場合流淚,可凡微實在委屈,就忍不住……”

“知道不該就別說話了。”他粗略地止住顏凡微的話,輕輕吹著手中的熱茶。在一眾眼神中將茶遞給姜楚,聲音不大,卻也能讓在場的人都聽得到,“不燙了,先喝點茶再吃,小心噎到。”

姜楚小小地抿了一口茶,便放到了一旁,顧明衍又道:“這些糕點喜歡嗎?喜歡我就把廚子收到府裏來。”

姜楚知道顧明衍在給她撐場子,但撐得有些太過了,不經皇上太後的同意,就這樣大膽,實在是讓人不快,她輕言輕語:“你規矩一些,別這樣了。”

“好好,都聽你的。”

其他人都看呆了,小姐們難掩酸澀,年邁的驃騎將軍還低低罵了句,誰能想到以前桀驁不馴的世子會對一個小姑娘這樣服軟,還伺候地這樣小心翼翼,就差捧在手心裏了。怪不得最近安生了這麽多,原來是被媳婦兒給降住了。

顧青鴻樂呵呵地拱拱手,“我們阿衍疼愛妻兒,大家見笑了,忘了告訴你們,我們阿楚可是作得一手好畫,妙手丹青,跟本王的幾個女兒一樣才情斐然……”

眾人聽著這話,都很給面子地吹捧起來,顧青鴻還記得以前這些朝中的文人怎麽諷刺他的,現在很是得意,“雖說我們顧家是武將,奈何男兒爭氣可縱馬疆場,女眷知書達禮溫婉恬靜,可謂羨煞旁人,你們可要加把勁了啊,柳司契,魏清睿,魏璇你們這些小輩跟阿衍學學……”

小輩們酸酸地看了眼顧明衍:“……”

顧家向來行事張揚,現在連娶媳婦都能跟你炫耀一番,朝中人都不想說什麽了,只等著宮宴開始。

太陽在高空懸掛,鐘聲敲響,皇上太後帶領著一眾嬪妃皇子公主浩浩蕩蕩地向大殿的方向走來。

所有人都跪拜行禮,高呼皇上萬歲太後千歲。顧明衍跪在姜楚身旁,看著她的側臉,輕微地笑了笑,自從跟姜楚熟識後,他已經跪了三次,倒是跪的越來越有經驗了,也不覺得繁瑣。

人總會是要長大的,面前的皇舅舅早已不覆往日的神采飛揚,諾大的家國不會永遠被他握在手中,皇權終有一天會旁落他人之手。臺階上的龍椅,它是有靈性的,有些人,總歸是坐不穩。

龍椅上的人身形昕長,溫潤儒雅,或許是漫長的歲月解開了他身上的枷鎖,整個人不怎麽嚴肅,縱然五官鋒利,眉眼如鋒,卻很少顯露天子的威嚴,天子發怒的場景,太過少見。

天子輕易不早朝,國事交由顏丞相,兵權握在顧王府手中,權臣將相共同處理朝政,稱不上是井井有條,卻也沒犯出什麽大錯。這種情況已經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好多年,起碼,在顧明衍記事起就已經是這樣了。

面前的這位帝王,誰都不敢輕視,早些年前的雷霆手段太過攝人,以至於老一輩的臣子都很惶恐,除了前面幾個能說得上話的王爺丞相等,都一個個等著皇上點評最近的政事。

魏皇掃了一圈大殿上的人,似乎是沒瞧見大臣們的期望,定睛在顧明衍旁邊的姜楚身上,“你便是姜楚?擡起頭來,給朕和母後瞧瞧。”

姜楚第一次面見天子,心裏面異常忐忑,站起身來慢慢擡頭,手心越攥越緊,突然附上一股溫熱顧明衍也站了起來,握住了她的手,笑道:“皇舅舅,您親賜的婚。”

“那日清河來找朕,說有個姑娘跟你甚是相配,便求了道賜婚的旨意,朕想著,是有些日子沒給你賜婚了,這次怎麽應下了?”

“那日清河也來找過哀家,被哀家給拒了,聽聞這位姑娘曾跟周晉有過婚約,哀家細細思索,生怕給阿衍添上不好的名聲,不曾想清河這丫頭竟然如此莽撞。”

太後鳳袍加身,雍容大氣,此時正面帶著笑上下打量姜楚,後又瞧向角落裏的周晉,嘆息著搖了搖頭。

此話一落,滿殿都在竊竊私語,看姜楚的目光又多了一層嫉恨,竟是解過婚約的人,還有什麽臉面嫁到顧家。

“太後,既然解了婚約,您就不必憂心,阿楚是我們顧家的人,跟周晉沒半點關系。”顧明衍扯了扯嘴角,“聽聞您最近病了一場,不必聽外面的風言風語,安心在慈寧宮養身子便可。”

太後幹笑道:“阿衍也會關心哀家了,哀家很是欣慰。

何時能關心關心你皇舅舅,他這些天來跟周晉走得很近,鬼鬼祟祟的,哀家還以為在給哀家準備什麽壽禮呢,是嗎,皇兒?”

魏皇抿了口茶,神色晦暗不明,“母後人雖在慈寧宮,心還是在朝堂上啊,您管的寬了。”

太後將目光投向下面的那個美艷女子,“如妃,你跟周晉關系匪淺啊,聽聞以前在施華樓唱過小曲兒,叫如意是嗎?”

“母後,今日您過壽宴,莫要再管朕的事兒了,若在慈寧宮待的久了,合州有處避暑勝地,您可去那裏住上幾日。”

底下的人大氣不敢出,眼睜睜看著皇上同太後鬥口舌。

姜楚更是滿頭霧水,魏清荷跟她隔了一個間隙,湊過來解釋,“很多年前,皇叔曾生過一場大病,一連好多年都在屋中閉門不出,期間皇祖母幫著皇叔執政,後來皇叔身子好了,兩人對政事時有爭執,關系大不如從前。”

“皇祖母當政的時候,大魏國力空前繁盛,同時也伴隨著暴力和血腥,對外四處征戰,柔然南疆等周邊小國都成了我們大魏的附屬國,年年進貢,一直延續到現在。皇祖母雖為女子,手段卻很殘忍,柔然受到的傷害最大,貌似還屠過他們的城,那時候咱們都還小,不記事,這些事都是我父王說的,很出乎意料對不對,本郡主也嚇了一跳呢!”

姜楚驚訝地點了點頭,“不是那些國家冒犯我們大魏嗎?”

“那些小國是時有冒犯,但皇祖母對付他們的手段太過殘忍,我怕皇祖母怕過皇叔。平時都不敢沖她撒嬌。”

姜楚再次看了眼太後,這位老人面目慈和,很難想象她當年殺伐果斷的模樣。她又回頭問:“朝中臣子都讚同太後的做法?”

魏清荷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顧明衍,極小聲地回:“兵權一直在顧家手裏,顧家同意即可。”

顧明衍捏緊了手中的茶杯,眸光黯淡,那些話他聽得他聽得一清二楚。這些年來,他除了時常夢見姜楚。還夢著一座城,那裏白骨成堆,烽煙彌漫,城頭之上皆是利箭穿透的士兵,城墻裏面是餓殍遍野,幾乎沒有一絲生機。

……

殿外太監尖利的嗓音響起,“丞相攜柔然南疆北嶼使臣覲見。”

顏丞相胡子花白,蜷曲地堆在臉上,若不說他是丞相,定會以為這是個將軍,身上半分文人之氣都沒有。

使臣們一一叩拜呈禮,花言巧語將大殿上的氛圍吵得熱熱鬧鬧,再也不像剛才那般壓抑沈悶,太後挑了挑眉,道:“南疆有王子公主跟著來,柔然只有使臣過來嗎?”

柔然的使臣跪下,“我們王子公主今早誤食了巴豆,此刻癱軟在床,無法前來賀壽,在此向太後致歉,下次定會親自來拜訪您。”

“哦?誤食了巴豆?難不成是專門躲著哀家了?這次來的是哪位公主呢?”

使臣急忙下跪,“跟以前一樣,來的是敏敏公主,千真萬確是誤食了巴豆,這麽沒有臺面的事情,依照敏敏公主的性格是無法說的,但怕太後您生氣,只能實話實說了。”

柳司契笑了兩聲,“那倒是,你們敏敏公主是個愛面子的人,敢問你們敏敏公主成親了沒有?”

使臣看了看他身上的服飾,回話:“還未成親,勞煩小侯爺擔心。”

柳司契樂了,“眼神兒真好,竟然看出來了我是小侯爺。”他轉身,對顧明衍笑:“阿衍,沒成親呢。”

顧明衍放下茶杯,揚了揚眉,“那可惜了。”

可惜什麽?這個疑問在眾人心中升起,不過很快就被遺忘了,南疆的王子坐在顧明衍對面,他第一次來到大魏,雖驚嘆這裏的繁華,卻還是有些不屑的意味。

他們南疆是馬背上的國家,從小就善騎射擅武藝,他挑了個得了許多人偏愛的顧明衍,舉起一杯酒,“聽聞顧家世子武藝高強,我甚是敬佩習武之人,不知世子可否賞臉同我切磋一番,好滿足我來大魏的願望。”

顧明衍搖搖頭,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氣氛一度十分尷尬,南疆王子似是沒有臺階下,再次邀請:“世子,聽說您剛被賜了婚,心情肯定很好,不如同我切磋一番。”

見面前這個人依舊不搭理他,南疆王子有些氣急敗壞,不過一個世子,憑什麽拒絕他一個王子,即使南疆比不過大魏,也不該受這種羞恥,他決心要激一激顧明衍,若打贏了,定能爭口氣。

一只筷子箭一般地沖著顧明衍飛過去,顧明衍無奈地皺眉,一把攥住,瘸斷扔到地上,敬了杯酒,“王子可找別人,今日本世子身體不適。”

南疆王子見大殿裏無人攔著,而且鳳椅上的太後竟有些看戲的意味,臨走前父王告訴他一定要討好大魏的太後,他越發想惹顧明衍,轉了轉另一只筷子,又揮了出去。

這次他沒有控好力度,直直地沖著姜楚的方向偏頗。南疆王子大驚失色,轉眼一想,不過一個女子而已,傷到了也沒什麽。

這次卻真的惹怒了顧明衍,那人攔住射向女子的金筷,反手推了把桌子,桌子就沖著他的方向撞來,他笑著騰空約起,沒想到顧家世子的軟肋是個女子。

姜楚沒什麽驚心動魄的感覺,她知道有顧明衍在身邊,就可以什麽都不擔憂,但……著實沒拉住發怒的顧明衍。

南疆王子意氣風發地站於大殿中央,擺好姿勢準備迎接這位勁敵,猛地腹部便傳來一陣刺痛,他還未看清人影就被踹倒在地,拖了有幾米遠,只能狼狽地靠著柱子。

周圍一陣唏噓,戲剛開始就結束了。因為太久沒見過顧明衍這樣囂張的模樣,都有些不習慣,還以為他改邪歸正了,現在看來,完全沒有。只不過以前沒真正惹怒他罷了。他們對姜楚多了那麽一點點敬佩,能栓住顧明衍這個桀驁世子,也是個人物。

桀驁世子站定在南疆王子面前,身上的暴戾顯而易見,語氣淡漠又不容置疑:“知趣點兒,別惹本世子的人,信不信讓你們南疆改朝換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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