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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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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怎麽辦。

顧明衍活像一個良家少女, 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無聲地控訴著她犯下的罪。

明明她才是姑娘啊。

姜楚其實在心底莫名地相信顧明衍,信他是個好人。他跟周晉是兩個極端, 周晉表面偽裝成君子, 實則滿腹齷齪心思。

而顧明衍雖然滿口混話,內裏大概保守地很,聽說青樓的姑娘都知道他的規矩——不同他說話, 離他一丈遠,以及幫他瞞好前面的兩件事, 這還是阿禮跟她說的。

夜不歸宿的情況幾乎沒有,每晚她都能聽到隔壁院子的聲響, 那是他回家的聲音。

顧明衍是沒動手,動手的是她,可是, 他完全可以攔著的,再不濟,也能直接叫醒她。

顧明衍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似的, 開口道:“你還說了夢話,不知是真夢話還是假夢話。”

姜楚閃過一絲不安:“我說了什麽?”

“你說——不許動, 再動你就喊人說我要輕薄你。”

姜楚:“……”

顧明衍肅著臉,整理繚亂的衣襟, 扯了扯嘴角:“姜楚,是不是看我對你太好了就將我欺負成這樣?”

姜楚縮了縮手,現在的顧明衍貌似是生氣了, 眼底一絲笑意都沒有,她小聲道:“你可以把我喊醒的。”

“你害得我娶不到夫人了知道麽,你賠啊!”

他慢慢靠近,將姜楚抵在後面,口中的熱氣把小巧的耳朵燙的通紅,“你是不是嫌棄我?不想負責……就直說,我還能把你綁了不成!”

姜楚緊緊捂著領口,她臉頰發燙,“顧明衍……”

前一刻還在抵著她的顧明衍,下一刻就掀簾而出。

她默默坐了一會,聽見青葵在外面叫她,便整理了下發髻,下車。

外面是一片靜水湖,湖面蕩起一層層漣漪,映著夕陽的光,奪目又耀眼。

侍衛已經生了火,打好帳篷,火堆上架著一口鍋,裏面的開水滾燙沸騰。

她的心也跟著沸騰起來,往旁邊看,顧明衍懶懶地靠著一棵樹,坐在地上,瞇眼目視湖面,清冷的讓人無法靠近。

米粥的清香以及烤肉的濃郁慢慢散開,他們圍成一圈,姜楚望著那道側影,命阿禮把飯端過去。

阿禮應了聲,不一會兒就端著飯反了回來,他攤手:“主子說他不餓,不用管他。”

明天還有半日多的路程,他不吃飯,這是要鬧什麽,姜楚放下碗筷,走過去。

“吃飯吧。”

顧明衍仰頭,看向姜楚,突然就一股挫敗感襲來,他接過碗,放到地上,轉頭,不再看她。

餘光裏那道倩影鉆進帳篷,他微微嘆了口氣,看著那晚清白的米粥,嗤笑了兩聲,他果真不值得人疼愛麽!若是姜楚不吃飯鬧脾氣,他就算是親口餵,也得給她餵進去。

一開始,只是想試探,越試探越沒有底氣,姜楚,好似從來都不怎麽在意他。是個沒心沒肺的小鄰居。

小鄰居在帳篷裏,一會兒扒頭看一下外面。

青葵道:“阿禮喊過許多次了,世子就是不肯回去睡覺。要不,小姐,您過去看看?”

姜楚輕輕走過去,那碗粥他沒喝,肉也沒吃,就那樣坐著,連姿勢都沒換。

“顧明衍,你在鬧什麽脾氣,快回去睡覺,在外面睡容易生病。”

顧明衍:“鬧什麽脾氣?姑娘丟了清白可以一哭二鬧三上吊,我沒哭沒鬧沒上吊,在外面坐一會兒怎麽了!”

“在外面,”他扯了扯嘴角,“吹吹風,冷靜一下。”

姜楚無語,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漆黑的遠方,只有湖面泛著淋淋月色,她跟著坐下去,“我也吹吹風,冷靜一下。”

顧明衍:“……”

“小阿楚,你今天親了我,第二次了,我的清白在你這裏毀地一塌糊塗,你要不要哄哄我?”

姜楚:“是你占便宜,吃虧的是我。”

顧明衍氣笑了:“活該我這麽多年的清心寡欲,你當我閑的?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是為我未來夫人守的身麽。你壞了我規矩,就得賠我!”

“等回了京城,賠我一個世子妃吧,那樣多好,你就能一輩子待在我家了。”

那樣,就可以毫不掩飾地寵著你,把你寵的摸不著北。

姜楚被顧明衍的外袍包裹住,只露出一張小臉,乖巧溫柔,世子妃啊,這是第二次聽到了,那是她從來沒肖想過的位子。

可是,顧明衍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宜室宜家的男人,也一點都不像是喜歡她的樣子。

——他最討厭之乎者也的人,他喜歡那種機敏俏皮,爽快爛漫的女子,最好還有一身功夫,能同他切磋身手……尤其是床上功夫!

——她的身子骨太單薄,受不了他的!

那個亂糟糟的場景現在眼前。

今世初見時的情形,別人在旁打趣的話語,還有顧明衍端坐在馬上說的一口混話,都一字不落地被她記在心裏,所以她乖巧地聽話地、從來沒肖想過他,更沒肖想過他世子妃的位子。

雖然,這個人總是會沒來由地牽扯她的情緒。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更不會告訴你未來的世子妃。”姜楚縮了縮脖子,她打死都不會說的,顧明衍娶的夫人,也一定會有一身好武藝,她才不願被人追著揍呢!

顧明衍臉上的表情驟然一冷,“我世子妃不是你嗎?”

“嗯?我知道你在開玩笑,你不喜歡我這樣的。”姜楚擺弄著他的外袍,顧明衍下意識地就要反駁,卻被第二句話給擋了回來。

“而且……我也不喜歡你這樣的。”她喜歡能跟她過平淡小日子的人,哪怕不富貴也好。

半晌,顧明衍都沒說話,那句反駁的話被卡在喉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他想說——他惦記了她好多年。

會不會太過讓人嫌棄!

甜軟的小嘴,永遠能說出傷人的話,就像現在,她說她不喜歡他。

“姜楚,你信不信,下一次你會摁著我親,心甘情願地抱著我輕吻,從額頭到下巴,一寸都不舍得放過。”

他不能氣餒。可他還是很惱火。

**

姜楚做了一夜的夢,夢見自己抱著顧明衍,將他摁倒在床上,從眉骨,額頭,一路吻到了嘴唇,吻到了喉結,是她先動的手。

又做了……春夢。

她懊惱地揉了揉額角,都不太敢看顧明衍就跑進了馬車,馬車只她一人,青葵早早就找好了借口去找阿禮。

馬車搖搖晃晃的,有些冷清,她拾起昨天顧明衍落下的小紅果子,一個個摘進空的盤子裏,打算拿針線穿成手環。

小紅果光滑堅硬,細小的針很難紮孔,她耐心地一個一個紮,打發這無聊的時光。

因為老是打滑,針尖不聽使喚地在手上劃了不少口子,就很微小的細痕,一點都不疼。

玩了很長時間,終於才串成一串,野生的果子,沒有汁水,看來不是果子而是種子,發著柔順的光澤,很適合……顧明衍,他戴著肯定會很好看。

姜楚掀開簾子,抿嘴朝外看,顧明衍沒什麽表情地坐在馬上,而且今天一句話也沒跟她說過,她急忙放下簾子,捂住心口,有些緊張。

顧明衍昨天跟她說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她想了想,自己像個負心漢,別人給錢,她給不值錢的珠子,會不會太小氣了些,可她沒錢啊!

不一會兒,又掀開,極小聲地問了一句:“顧明衍,你頭還疼嗎?”

頭還疼的話可以上來坐一會兒。她頓了頓,終是沒能說出第二句話。

“嗯?”他見那簾子掀了又放,放了又掀,還問他頭疼不,他昨天上馬車的借口就是頭疼。

“沒事。”她擰起好看的眉,顧明衍那麽看重貞潔的一個人,經過昨天那件事,應該是再也不肯上她的馬車了。

她攥著紅手串,糾結著該找哪個機會送出去賠罪,忽然,大片的光落了進來,微微刺眼,挺拔的少年彎腰坐了進來,靠在後面,“頭還是疼。”

他原本沒打算上來的,他要好好賭一下氣,沒想到,嘖,人家一句話自己就受不了了,沒出息!

“嗯,你看這個。”姜楚指了指串好的紅珠,“對不起,昨天我不該那樣。”

顧明衍看向紅珠,精巧亮眼,很美,他彎了彎眼睛,視線定格在那只蜷著的小拳頭。

“張開!”

冷硬又低沈的聲音突然響起,姜楚一楞,下意識地握緊手,將針藏起來。

顧明衍貌似又生氣了,他轉頭就下了馬車。

不一會兒,青葵就捧著一瓶藥過來,緊哄慢哄地給她上藥,姜楚沒這麽嬌氣,小口子劃破了皮,連血都沒有,她懶得塗藥。

但抵不住青葵的勸,只好張著手被迫塗上一層黏糊糊的藥膏。

青葵塗完藥後,就將她旁邊的針線籃子收走了,還不忘勸告:“小姐,世子說以後不準您再碰針了。”

姜楚:“……明明我才是你小姐。”

到達徐州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到頭頂。

老太守的官服異常顯眼,恭恭敬敬地在府邸前候著,瞧見車隊時,連忙走上前行禮。

顧明衍不下馬,撩開馬車的窗簾,將佩戴著紅珠的手串給姜楚看,骨骼分明,掌紋清晰,一串紅更襯他的矜貴。

果然是好看的。

他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此刻眼底凝滿了笑意,晃了晃手:“阿楚妹妹,就當是定情之禮了。”

沒等姜楚開口,顧明衍就撂下簾子,他怕又有什麽話聽了難受。

等到姜楚下了馬車,他才從馬背上跳下,朝著太守回禮。倒也規矩,沒了紈絝子弟的那種架子。

太守身後跟著一家老小還有仆人,裏面最明媚的少女面帶嬌羞,尤其是看到顧明衍時,眸子裏的光又亮了幾分,難掩欣喜。

徐州的饑荒平覆了不少,大魏的國力還不允許整一州的百姓窮困潦倒,畢竟國庫富裕,有的是米糧錢財,這裏的民生不出半月就有了些許生機。

姜楚想不通朝廷為何還要派顧明衍過來賑災,明明這災都快要過去了。

她想象力過於豐富,一會兒的功夫,腦子裏就閃過無數種可能。最有可能的可能,是想除掉他。

當她滿腹擔憂地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後,顧明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就這麽想我死?到時候你就是寡婦了知道不!”

“什麽寡婦,我又不會嫁給你,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而且,你不會死的。”姜楚想了想,上一世她死的時候,顧明衍還沒死,並且還當了將軍,命肯定會很長。

顧明衍的關註點不在死不死上面,他看著手中的文書,無賴道:“不會嫁我,我娶你也行。”

姜楚:“……”

他們住在太守的院子裏,顧明衍一連幾天早出晚歸,比前段時間上書院還要勤快,每次太守家小姐來偷看的時候都找不著人。

姜楚看了看門口閃過的粉色衣衫,咬了咬唇,看來長的好看就是招人喜歡。

她就這麽被晾在院子裏,身邊都是他們帶過來的侍衛,聽話的很,不過聽的是顧明衍的話,死死地守著這方小院落的門,不讓別人進來,也不讓她出去。

她還沒幫顧茗瑤采鹿銜草呢,就收到了五表叔的來信。她五表叔名喚姜長恩,是她父親的表弟,經商,賣布匹,常跋涉於各地招攬生意。

信上要她回祖宅吃飯,還說有要事相告,字裏行間神神秘秘的,讓她得不生出好奇心。

當顧明衍一臉疲憊地回來時,她將信拿給他看,終於可以有借口出門了。

顧明衍端倪著手中的信,輕笑:“嗯,是該去看看,我陪著你,別被人給欺負了。”

姜楚彎著笑眼:“怎麽會被欺負呢,我五表叔跟父親關系最好,小時候我來徐州就住他們家,他們將我當親女兒看待呢。你忙你的事就好了。”

他捏了捏拳頭,垂眸:“就是把你當親女兒啊,才有資格欺負你,明天,當他們的話是耳旁風就好,當然,若你能反駁兩句,我會更歡喜的。”

“什麽更歡喜?”

“當然是向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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