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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後港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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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勁深在別墅裏待了三天。

整整三天不吃不睡, 任憑林媽怎麽勸, 他都仍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靠在主臥床頭,手裏捏著那張紙條和一口都沒吃的三明治。

梁知鮮少下廚,嫁給他之後, 男人更是不舍得讓她碰那些鍋碗瓢盆。

然而那三明治是她親手做的, 他還沒來得及吃就壞了, 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這個機會,這個榮幸, 再得她一次貼心關照。

傅勁深面無表情地拿著三明治下了樓。

三天以來,林媽第一次在樓下看見他,老婦人趕忙追上前去,把時時刻刻備在廚房的餐點拿到他面前:“先生吃點嗎?都餓三天了……”

林媽語氣裏帶著說不完的心疼。

外人遇到傅勁深, 無非是攀附, 巴結, 諂媚,渴望,沒人想象得到這樣一個得天獨厚呼風喚雨的男人也同樣有需要人心疼到時候。

林媽心疼他。

她是看著他長大的, 傅家幾代單傳, 傅勁深爸媽也去得早, 他從小也算得上孤零零一個人長大,冷心冷血,手腕狠絕。

過去他向來不重感情, 直到身邊養了梁知, 林媽第一次知道這個她從小帶大的孩子, 居然也能過上有血有肉正常人的感情生活。

他不是不會笑,不是不溫柔,他只對梁知笑,只對她一個人溫柔。

兩個人磕磕絆絆過了四年,林媽看著傅勁深從過去的霸道執拗一點點開始懂得尊重,懂得體諒,學會退讓,學會愛人。

然而他慢慢在變好,他愛的人卻一夜之間回到了過去。

林媽開口喚他去餐廳,傅勁深手裏端著梁知三天前給他做的三明治,隨意搖了搖頭:“不吃了,吃三明治就成。”

林媽皺著眉頭:“這都放了三天了,早就壞了。”

“壞了?”男人微微垂眸盯著手中的東西看,雙眼布滿了鮮紅的血絲,他三天沒有休息,此刻憔悴得看不出一絲乾市傅少的風采,他嗓音裏帶著點許久未出聲的啞,“不會的,不會壞的,不過就三天而已,哪有那麽容易壞……她只是三天不見我罷了……”

三天不見的感情,怎麽會壞呢?

林媽抿著唇沒說話,這樣脆弱的傅勁深,她也是頭一回見。

她們那個年代的人,一輩子循規蹈矩,大多婚姻來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經歷過什麽轟轟烈烈的愛情,其實不大懂得年輕人這種至死不渝的感情。

她也曾在別墅裏聽過先生抱著太太低聲說情話,那時的傅勁深說,梁知就是他的命。

林媽不理解,也是不大相信的,哪有人談個感情把對方當作生命來對待,命可是大過天的!

然而如今她親眼所見,卻突然能明白,在傅先生心中,太太大過天。

“傅先生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傅太太見了也是要心疼的……”林媽只能小聲地勸,多的實在拿他沒有辦法。

男人冷笑一聲,話語裏帶著自嘲的意味:“她都不肯見我了,哪有心思心疼。”

“太太她……會回來的。”林媽心裏也沒數,年輕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她這個歲數的人已經沒有心思去推測了,可她和梁知多少也相處了將近四年的時間,太太的心性她清楚得很,雖說是個年紀小,需要人疼的姑娘,可卻也乖巧懂事著呢,誰對她好,心中明鏡一般,她這個老太婆都能看得出,太太是喜歡先生的,她舍不得丟下這個家。

傅勁深眸光黯淡沒有說話,片刻後突然往料理臺走,那盤壞掉的三明治就放在一旁,他將料理臺上新鮮的吐司放進面包機裏,又往鍋裏點了幾滴油,敲了兩顆蛋下去,而後喃喃自語:“我得弄盤新的,她回來的時候要是看見自己親手做的三明治壞了,要怪我的。”

林媽在身後擰著眉沒說話,半晌後搖搖頭,不再打擾他,她腳步輕緩地走到球球的食盆前,打算替它換些新鮮的狗糧,卻看見裏頭狗糧已經被人換過,量是按照梁知拍戲之前貼在狗窩旁上的便利貼裏寫的數據來的,顯然是傅勁深方才下樓時做的。

他哪怕自己餓了三天,也不會讓她的小寶貝受罪,梁知脾氣嬌,他要是做得不好,她回來是會哭鼻子的。

他心裏一直惦記著她。

周靖航打了三天傅勁深的電話,一直沒打通,如今這男人的電話似乎只有梁知打得進來,然而三天了,也沒見那手機響過。

廚房裏煎蛋的聲音滋滋作響,周靖航把電話打到別墅座機裏的時候,林媽正好在替小球球換衣服。

老人家把電話接起來,知道對方是自小和傅勁深關系好的周家小少爺,趕忙把這幾天的事給他說了說,讓他勸勸他,好歹吃個飯,他那常年帶病的胃也不至於再餓壞了。

傅勁深端著幾盤三明治出來的時候,林媽小心翼翼地將電話拿到他身旁,男人破天荒地接了起來,周靖航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了。

感情的事他沒怎麽接觸過,更沒像傅勁深這樣吃過這麽大的苦頭,因而不是太懂,只能尷尬地說:“深哥,那什麽,成小霜你記得吧?小嫂子閨蜜,我讓她去勸勸嫂子,成不成,你放心,嫂子她可稀罕你了。”

傅勁深抿唇半晌沒吭聲,片刻後約了周靖航他們,去了後港的盤山車道。

那場子是他們幾年前最常去消遣的地方,幾個年輕氣盛的大男人,好日子過多了,渾身流著熱血,唯有幹些刺激的事能給那容易到無趣的生活添些樂子。

那時候他們喜歡賽車,大幾千萬的車子胡亂改裝一通,要速度有速度要氣派有氣派,往那車道上一放,妥妥是焦點。

傅勁深的車技極好,前幾年大家一塊玩的時候,圈子裏就沒人能幹得過他,這男人飈起車來壓根兒不要命,分分鐘甩身後一群傻子半座小山,誰敢和他拼,他們幾個人家裏雖然沒有他傅家有錢,可到底還有那麽幾座金山銀山要繼承,惜命著呢。

然而三年多前,他身邊有了梁知之後便再也沒有碰過這些刺激玩意兒。

曾經連閻王老子都不忌憚的傅勁深也開始規規矩矩日夜歸家,守著家中小姑娘過上過去最不屑的平淡日子,後港盤山車道也三年多沒去過了,如今他突然開口說要去,周靖航心中還是微微一緊,一下喊上楚舊他們一群一塊去,生怕傅勁深要做什麽事,他一個人攔不住。

夜裏八點多,周渠安排好了公開的一切事宜,還顧念到了梁知和傅勁深這對奇妙組合的火爆程度,事先給軟件內部的程序員打好招呼,免得給人家打個措手不及,害得別人休息日放不成假,因為年輕人這點喜事加班加點。

周渠的通稿各大媒體營銷號人手一份,九點九分的時候準時宣布。

梁知這樣的大流量再加上傅勁深這豪門貴公子名頭,網上預料之中掀起軒然大波,饒是提前做好準備的程序員們都險些頂不住這屆吃瓜網友們的熱情。

梁知這頭主動官宣,作為粉絲當然是極力控評祝福,不少先前偷偷嗑著這對邪。教cp的cp粉們瞬間高。潮狂歡,紛紛將先前僅有的那場頒獎晚會的同框剪輯成一千八百多種版本的小視頻,大大方方昂首挺胸地送上熱搜廣場。

四年之久,梁知第一次在公開場合真情實感地發布了一長篇手寫情話。

洋洋灑灑一張信紙,前半段是大方的表白,後半段是從過去三年的日記本上撕下來又粘上去的少女心事。

字裏行間表達出她對傅勁深的愛慕。

cp粉們狂歡落淚,紛紛羨慕嚎叫:“我哭了,你們呢!”

黑粉們表示沒有。

梁知發布官宣的時候,傅勁深正心如死灰地拉著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在後港的盤山車道上玩命地飆著車。

官宣發布了一個多小時,傅勁深和他身後的傅氏集團沒有任何一人站出來對此事進行回應。

久而久之,原本一場佳話漸漸被手舞足蹈的黑粉們占領舞臺,傅勁深不回應,梁知似乎就成了個笑話。

——“臥槽?死亡炒作?梁知團隊還想不想活了?真當之前拿了人家傅少一瓶子水,炒作了幾回沒被制裁,尾巴就能翹上天了”

——“真他媽可笑,第一次見公布戀情,男方不回應的。”

——“大家洗洗睡吧,十八線女星給自己擡咖位呢!”

——“這也能算,我也能說,乾市傅少是我結婚多年的先生,我單方面在這邊給大家官宣一下哈~”

工作室裏,梁知握著手機看著網上風向從人人恭喜,到黑粉群嘲,她咬著手指頭睜著大眼睛沒吭聲。

這情況,周渠哪能想得到,這傅勁深眼看著對梁知體貼入微,跟前跟後,寶貝得不行,怎麽轉眼的功夫,連官宣都不認了,這麽給他小太太擺臉色。

周渠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梁知,小姑娘此刻那呆呆楞楞的模樣看著就知道心裏難受得不行。

片刻後,梁知擡起頭,語氣佯裝淡定地問她:“渠姐,你說,傅勁深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不會的……”

其實周渠也說不準……

後港的盤山車道,幾臺拉風炫酷的賽車飛馳而上,傅勁深打頭開在最前面,饒是這麽多年沒碰過賽車,技巧仍舊半點沒生疏。

周靖航他們被甩在後邊一大截,膽顫心驚地想要掏手機打電話上去,一摸口袋才發現,沒一個人帶了手機。

傅勁深的車尾早就沒了蹤影,周靖航太過惜命因而開車這事由楚舊來,他一個人坐在副駕駛慌得不行,此刻倒不是擔心自己,他心裏惦記著估摸著此刻已經到山頂的傅勁深,生怕他出事。

“媽的,追上沒?”

楚舊:“深哥那速度,我特麽開飛機才能追上!”他頓了頓,又問,“深哥不是好些年沒這麽發洩了?”

“他這幾天狀態不對……梁知不見他。”周靖航憂心忡忡。

楚舊懂了,立刻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閉上了嘴,腳下油門猛踩。

後港盤山賽道是林家的產業,傅勁深幾年不來都快忘了。

他一溜煙到達山頂的時候,周靖航他們還在半山腰,車子一路攀上山頂,排氣管都燙得徹底,傅勁深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看著幾米遠的懸崖,他嘴角輕輕扯了扯,眸光裏沒有半點情感。

車子就這麽直直開下去也好,反正他的心肝都不要他了,這日子白過著一點意思也沒有。

男人皺著眉頭望下山谷,心中平靜得壓根不像剛剛才急速飈車上來的人一般,他只是有些煩躁,大手摸到褲兜裏想掏根煙來抽抽,摸了半天空空如也的口袋之後才想起,梁知不大喜歡聞煙味,他替她健康著想,這煙早就戒了。

真是可笑,就連習慣裏也都是她。

半晌後傅勁深漆黑的車身前打出來幾道亮光,林著和他的幾個狐朋狗友傍晚的時候在山頂上鬼混,此刻收了場子,幾個醉鬼頂風作案開著車出來,煙癮上來了,胡亂在路口處停下,開了車窗抽煙吹牛逼。

幾個醉醺醺的蠢貨嗓門比什麽都大,在這安靜的夜裏顯得尤為刺耳。

傅勁深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頭無意識地點了點,瞇著眸子盯著前面幾輛車看,耳邊不時傳來那幾個混子的調侃和鬼話。

打頭的車子裏頭坐的是林著,他今晚喝的最多,腦袋也最不清醒,性子本就混,此刻吹起牛逼來更是沒個譜。

方才他們在酒桌上,有人拿著手機上網,看見了網上黑粉的狂歡,群嘲的對象是梁知,如今當紅的小明星。

“梁知”這個名字還挺熟悉,模樣看著也漂亮,不知是誰提了一句,林著聽了先是一哆嗦,而後把手機搶過去看了個高興。

先前他就因為這女人,挨了周靖航好一頓打,如今看來也不過是被人玩過丟棄的垃圾,他扯著嘴輕笑。

夜裏山頭的風吹得正盛,林著的醉意卻被風吹得更加上頭。

他吊兒郎當地倚靠在車門邊,手中的煙燃盡了一根又重新點上一根,而後扭頭囂張地沖身後的人說:“網上梁知那事鬧得挺兇的?操,就一情婦,估計被傅家那位包養過一陣子,沒想到還能膨脹成這樣,真當自己是塊寶?是個男人就得慣著她?真他媽是個笑話。”

“林少認識?”身後不知道誰問了一聲。

林著滿眼都是輕佻:“長得還挺嫩,改天帶出來咱們兄弟幾個一起玩。”

然而他話音還沒落,車後方黑暗中虎視眈眈已久的猛獸一下沖了出來,徑直往他那方向撞了上去。

周靖航和楚舊那老爺車的速度終於磨磨蹭蹭上了山頂的時候,傅勁深的車已經把人撞到懸崖邊上了。

那光禿禿的邊緣僅有一棵挺拔的樹幹橫在車身上,只差一絲的力道,林著就會連人帶車一同掉下身後那深淵萬丈。

周靖航嚇得尿都快當場灑出一地,然而車裏的傅勁深仍舊雙眼無神,半點感情都沒有。

林著的車子完全沒了原本的形狀,他被撞了個粉碎性骨折,腸子都快兜不住了,氣若游絲,楚舊趕忙吩咐手下人把人帶走送醫院去。

而車後方的傅勁深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他本來想讓林著死,可踩下油門的那一剎那突然又有了丁點可笑的念頭,要是他的梁知願意回來找他了,他得留著幹凈的自己來護她。

楚舊忙著善後,周靖航拍著傅勁深車窗,陸隨也在趕來的路上,他帶了幾個醫生過來看看他。

好在這男人命硬,林著小命都快沒了,他居然毫發未傷。

周靖航眼眶都紅了,他媽的他一上來就看見個車禍現場,兩臺車都是黑色,他差點以為他深哥在那懸崖下邊,這臉皮厚的王八蛋長這麽大就沒哭過幾回,今晚硬生生被傅勁深給折騰得快哭了。

“他沒事。”醫生說了句。

“哪沒事,我看他媽的他都快死了!”周靖航難得硬著嗓子說話,幾個醫生面面相覷,也鬧不明白這群二世祖到底在搞些什麽。

半晌後周靖航恢覆了平靜,而後沈著臉說:“打上鎮定帶回醫院去。”

陸隨:“?”

“這王八蛋幾天不吃不睡不當人了,弄回去掛點水,好好睡他媽個三五天再讓他醒!”

一旁的楚舊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臥槽,沒看出來啊,這從小一個褲衩長大的蠢貨,居然還能見著這麽有魄力的時候!

傅勁深到底是累了,他坐上陸隨的車去醫院的時候,居然也沒抵抗。

山頂上處理完爛攤子的楚舊終於騰出個空子,往懸崖邊上走,周靖航背過身子,拿著傅勁深的手機在打電話。

楚舊揚揚眉,慢條斯理地走近,然而走近了他才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就聽見周靖航拿著手機嚎,電話那頭應該是梁知:“小嫂子!深哥出大事了!快沒命了!特想見你一面,快去你表哥醫院見見他!臥槽,血流了好幾桶,需要你立刻過去親親我我愛的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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