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離滄海禮貌問道：“姜公子應該聽過我的身世吧……我逃出來沒多久, 對這些世家的事情都不大了解。”

姜寒楓笑了笑，似乎對離滄海的這個反應很是滿意，“南宮無傷能力出眾, 可惜不是南宮家嫡系，因此被外派到雪玄國。而且南宮無傷從不過問南宮家的事情, 因此南宮玉也對自己這個弟弟十分放心。”

離滄海微微挑眉，“姜公子好像話裏有話？”

“不錯。”姜寒楓微笑道：“原本南宮玉一直警惕南宮無傷, 因為他這個弟弟實在是太有才華了……不過南宮無傷也是確實個聰明人, 他故意表現得剛愎自用，在家裏得罪了許多人，南宮玉這才放心地把他派往雪玄國。”

離滄海註意到了一個細節：“南宮玉接任家主之後，南宮無傷才去往雪玄國？”

“是的。”

“那在這之前呢？”

姜寒楓微笑道：“是南宮玉負責。”

半晌沈默，然後離滄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明白了。”

——姜寒楓代表姜家與叛軍聯絡之後, 如果叛軍真的能攻入空葉城, 只怕他回到風陵國之後便能接任家主, 和從前的南宮玉一模一樣。

她想起了那位嫁入慕家的姜婉……姜婉是鐵了心要把慕家家主的位置握在手裏了，以她的性格, 很難說她會對姜家的那個位置沒有想法。

然而……離滄海在心底嘆息了一聲, 毫無情緒地想到, 這天下終究是姓離的，姜寒楓能不能接任姜家家主，又有什麽關系呢？站在她的角度，風陵國無疑是越亂越好, 四大世家無疑是越白癡越好。

離滄海看了一眼李一文，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於是說道：“既然難得姜公子和李首領都在，那麽不如好好談一談日後的事情罷？”

姜寒楓轉向李一文，微笑問道：“李首領打算怎麽談？”

先前離滄海與姜寒楓討論的時候，李一文一直沒有插口，現在終於說道：“姜公子已經介紹了南宮家那邊的情況，那麽我來說一下我們這邊好了。”

他不等姜寒楓回答，繼續說道：“如今雪玄國王雪瑟春秋鼎盛，膝下有一個兒子雪源，也就是我們的太子殿下。雪瑟手裏的軍隊號稱是五十萬，只有只屬於白司韶的那十萬人還可一看，剩下的戰鬥力都只能說一般。”

姜寒楓好奇問道：“這麽說來，局勢對我們叛軍來說還是不錯的？”

李一文沒有計較他這個“我們叛軍”的說法，苦笑一聲，繼續道：“可惜雪夜帶來的那五萬人基本也是和雪氏軍隊一個素質的——雪夜當初也算是頗受寵愛的王族，帶來的人當中有兩萬人稱得上精銳。不過這也是他全部的家底了。”

姜寒楓問道：“叛軍原本的打算是擁立雪夜？”

“確切來說，是淩首領的打算。”李一文說道：“其實那也沒太大分別，該打的仗還是得打。”

“那叛軍還剩下的三萬人呢？”

“那是跟淩首領一起半路出家的弟兄，他們的忠誠毋庸置疑，熱情也比雪夜的人要高很多……但是還有一個嚴重的問題。”

姜寒楓果然無愧於他受到的下任家主教育，很快便發現了問題的關鍵，“裝備？……不對，”他搖了搖頭，眸子裏透出幾分興奮來，“是裝備和法師！”

離滄海在心裏給此人下了一個“還是太嫩”的評語。

——叛軍的三萬人皆是平民出身，很多都是加入到叛軍之後才接觸到修行，修行者的質量自然比不上擁有巨大資源的雪氏軍隊。

李一文笑道：“姜公子果然好見識。不錯，士兵的裝備倒還是小事，而且雪玄國和風陵國氣候不同，也不敢麻煩你們……不過修行者和布置陣法的法器靈材，確實是我們急缺的。”

姜寒楓很快便從對自己猜測的興奮中冷靜下來，“李首領的意思是……”

“風陵國的軍隊雖然都掌控在王族手裏，但是修行者和法器這兩樣東西，姜家應該不缺吧？”

姜寒楓做出為難的神色，“的確不缺。但是……我擔心我們出動族裏的修行者的話，南宮家那邊也會直接把他們的人派往雪玄國，這樣……”

“叛軍主要還是法器的損耗過大，而且常年駐紮在松嶺山脈之中，很難獲得足夠的法器。”離滄海突然說道：“公子只需要負責自己的安危便好……畢竟刀槍無眼，在戰場上，如果沒有幾個高手貼身保護，單憑姜公子一個人，還是有些危險的。”

姜寒楓的神色還是有些猶豫，“萬一南宮家……”

離滄海突然笑了笑，“姜公子尊貴之身，卻還是與我們這些粗人在這裏喝酒談天，我們又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呢？”

姜寒楓面色一變，卻聽離滄海繼續道：“喝了將軍們的酒，就算是兄弟了……姜公子如果有什麽為難的地方，我們願意與公子一起面對強敵。”

姜寒楓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故意作出一副冷淡的表情，“這樣的場景，單是想想，就讓我覺得很是心動……不知道李首領是怎麽想的？”

李一文自然聽出來了離滄海“強敵”兩個字裏的文章，沒有揭破，只是淡淡笑了笑，“我覺得這樣不錯，姜公子如果有興趣，明晚我請公子喝酒如何？”

離滄海很高興李一文的做事風格已經越來越像真正的叛軍首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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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軍和姜家合作的大致方向在那個晚上便商定好了，一些跟細節的事情自然是交給下面的將領們和姜家的幕僚們去談。離滄海本來想藉此和姜家稍稍接觸一下的，結果卻總是被李一文拉去研究戰局。

李首領是如是說的——

姜家與叛軍結盟的消息遮掩不了太久，雪氏王族方面必然會選擇在叛軍強大起來之前徹底把這群老鼠消滅在松嶺山脈裏，即使他們要耗費數倍的兵力。

眼下叛軍最缺少的就是修行者和修行資源，姜家雖然無法提供修行者，但僅僅是提供一些上品的法器，也能讓叛軍的實力增強許多。

離滄海聽到李一文的這些判斷之後，默然想著，這位李將軍確實是一個有能力的將領。

松嶺山脈在雪玄國的東面，越過山脈之後不遠，便是大陸東側的萬荒海。萬荒海和松嶺山脈之間有一段數百裏的平原（被叛軍稱作松嶺平原），雪氏王族對此的統治一直較為薄弱，李一文與眾叛軍高階將領討論的重心便是要不要先拿下松嶺平原。

一部分人支持退至松嶺平原休整，一部分人支持拿下白雲鎮西進。

離滄海對雪玄國的局勢不算太了解，因此並未參與討論。更重要的原因是……西進可能會失敗，但是松嶺平原畢竟與風陵國接壤，叛軍如果選擇後退修整，對她接下來的計劃無疑是十分有利的。

這場爭執持續了約兩天。

離滄海極少在眾人面前發表意見，然而當軍事地圖前只有她和李一文兩個人的時候，她卻和李一文說了另一件事。

“李將軍，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註意到……”離滄海看著面前李一文的背影，斟酌著開口。

“姜寒楓？”李一文回身問道。

“不錯。”離滄海微微點頭，“姜寒楓對這件事的關註，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他的身份。”

——這正是她和李一文最擔心的事情：

姜寒楓如果只是想分一杯羹，叛軍不會拒絕這樣的盟友；但是如果姜家公子想要直接插手軍務，甚至試圖把這個軍隊收歸到他自己或者姜家名下——

李一文在見識過離滄海的手段之後，很清楚自己會怎麽做。

“姜寒楓對松嶺平原的興趣不是一般的大。”離滄海的目光落在軍事地圖上，淡淡說道：“很好理解，畢竟松嶺平原往南便是風陵國。但是……他和某些將領走的有些近了，甚至在試圖影響他們的看法。”

“姜寒楓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李一文回憶著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如是說道。

離滄海想起了慕家的家主之位，於是默然不語。

半晌，李一文嘴唇微動，離滄海卻在他說話之前開口截道：“姜寒楓的事情我會註意的，李將軍，叛軍之後的路，還是得由你自己決定。”

對於雪玄國來說，無論是姜寒楓還是她離滄海，都是局外人。李一文會是雪玄國未來的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將成為她最堅實的盟友，然後在更遠的將來拜倒在她腳下……不過現在想這些為時尚早，她只希望李一文能把自己的路走好。

她和李一文都沒有想到，在叛軍做出休整或者西進的決定之前，雪玄國的局勢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變化最初始的原因是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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