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玄策從她身旁掠過一丈之後, 離滄海像是這才反應過來，一道寂滅法術對著那個背影打了過去。

一道濃郁暗沈的法術從她身畔擦過，幾乎和她的寂滅法術同時打到夜玄策背後。

空中的夜玄策再次吐出一口血, 然而身形卻借這股大力又加快了些，很快便越過了宮墻。

離滄海身形一展, 正打算追上去，肩頭卻突然被人按住。

“不用追了。”狄月華咳了兩聲說道, 聲音難得地有些疲憊, “夜玄策是風系法師，他一心逃走的話，我們追不上的。”

離滄海回頭，發現狄月華看著她的目光有些覆雜。

以狄月華的眼光，自然能看出來她是故意放走夜玄策的。雖然她在月琉太子身上留了些手段，但是狄月華對她的好感只有十六……這個好感度下, 狄月華會不會在大巫面前替她隱瞞, 離滄海也沒有把握。

以現在離滄海和慕容的狀態, 對月教完全無法造成絲毫的威脅，何況離滄海身上還有玲瓏血咒。

——換句話說, 如果月棠決定毀約, 此時的她沒有任何辦法。這便是為何離滄海一開始便不想用本來身份見月棠。

如果月棠選擇翻臉, 那她手裏也必須留有一張底牌。

夜玄策的心思並不想表面上的那樣輕佻浮華，放他逃走，夜氏便有了卷土重來的可能。若月棠最終仍是不肯解除離滄海身上的玲瓏血咒，那她也不介意去親自指導夜玄策如何東山再起——人族的歷史也就那麽回事兒, 她和姜夕若當年用過的手段，放到現在，一樣適用。

這個計劃裏最大的風險，反而在狄月華身上……如果黑衣的月教護法選擇向月棠盡忠，那她可能不得不再做一遍當年的事情。

狄月華沈默著看著離滄海裹緊了身上黑色的鬥篷，終於說道：“我去大巫那邊，你……自己小心。”

【姓名：狄月華；能力；隱身；好感：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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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氏掌控月琉國的政權已有無數歲月，這段日子裏，夜乘風也一直防備著月教的出手，因此月棠剛一進入月琉王宮，便遇到了許多修行強者。

也正是在這一天裏，月琉國民眾得以見識到大巫的真正實力。

那道白色的身影從月琉王宮的上空掠過的時候，無數月教信徒再也無法抑制自己本性中對月神的敬仰以及懼怕，紛紛跪伏在地。宮中的修行強者們情況要好上一些，但月教畢竟早已深入月琉國的人心，即使是他們，在面對那道神聖高卓的氣息的時候，也忍不住失神了一個瞬間。

於是月棠便毫無阻礙地來到了王宮中心。

在月琉王宮的最中心處，大巫月棠與已經毫無信仰可言的月琉國王夜乘風纏鬥許久，期間，雙方都不斷有新的強者加入，直到狄月華來到，這才結束了戰局。

夜乘風死。

在最頂端的力量上，月教畢竟還是勝過夜氏——法力在四千年上下的修行者，月琉國總共不過三位，月教占了其中之二（從這裏便可看出月教對夜玄策的重視程度）。此外，稍次一等的、法力在兩三千年左右的修行者，月教的數目也高過夜氏不少。

調動軍隊，終究比調動修行強者要慢一些。

夜乘風死後，那些來不及趕到月琉王宮、甚至來不及進入不夜城的夜氏軍隊紛紛宣誓效忠月教，局勢由此大定。

動亂那日，離滄海在狄月華走之後便潛回了客棧，與慕容簡單說了些眼下的局勢。慕容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架古琴過來，在離滄海講述的時候，泠泠的琴音如流水一般在房間裏回蕩，甚是悅耳。

離滄海看著慕容幹凈整齊的雙手，再看著他那雙空蕩蕩的眼眶，心裏總覺得有些不是味道。

一曲終了，慕容仔細地將古琴收好，然後叫夥計送來了二人飯食，又與離滄海一同討論了些修行上的事情。至始至終，他的神色都是淡淡的，仿佛那場月琉國歷史上最大的動亂從未發生過。

看著這樣的慕容，離滄海有些懷疑自己又回到了幽獄裏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維持的長度是十二個時辰。

翌日黃昏，便有月教弟子上門來請。在離滄海來到不夜城的第二日，狄月華便找到過這家客棧，因此離滄海對找上門來的月教弟子並不驚訝。

只是……月棠此時應該忙於清洗夜氏餘孽、處理夜氏留下來的空缺，居然會選擇在這樣一個時候召見她，這讓離滄海驚訝之餘，也隱隱有些警惕。

她隨著傳令的月教弟子一路來到了大巫居住的素心殿，素心殿中，仍是重重疊疊的白色紗幔，與她上次來時一模一樣。

只不過多了一個人。

狄月華。

月棠沒有戴那頂輕紗遮面的鬥笠，因而顯得愈發蒼白疲憊。離滄海進來時，她正與狄月華說到剩下十四個跳夜月紅袖舞的祭女，見離滄海來了，向她微微頷首致意，然後輕咳兩聲，繼續說道：“——原本夜氏的罪名便是不敬月神，莫紙鳶既然不顧身份，與夜玄策做出了那等事情，一並以褻瀆罪論處。”

狄月華的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問道：“那莫執事？”

“把他調到月琉國的哪個角落裏打發了就是。”

狄月華知道這是大巫一貫的作風，微微點頭，“其他人呢？”

“按教律辦。”

按教律辦，那就是燒死了。

狄月華接了月棠的手令，起身而出，把素心殿留給了月棠和離滄海。

“很遺憾，”月棠毫不避諱地看著離滄海的眼睛，“夜玄策還活著。”

離滄海拿不準她到底知道些什麽，於是沒有說話。

“夜玄策如今修為尚淺，”月棠屈起手指，一下一下地叩著案幾，平淡說道：“但是他的野心卻不小，被他活著逃了，確實是個麻煩。”

離滄海還是沒有說話。

月棠擡起頭來，目光仿佛穿透重重紗幔看到了遙遠的浮屠星海，“所以，你身上玲瓏血咒的事情，大約還要再等幾天。”

離滄海平淡說道：“大巫就不怕我精神力衰竭而死？”

月棠的語氣比她還要平淡，“夜玄策還活著，靈師讓我如何安心施法？”

便在這時，素心殿之外突然傳來女子歇斯底裏的尖叫聲。

“我不要！不，不會是這樣的！小叔，小叔——”

素心殿在月教聖殿中的位置極高，這聲尖叫竟然能傳到此處，可想而知莫紙鳶在接到月棠的手令之後是多麽的崩潰。

——不過，換做是誰，在費盡心思地爬上了太子的床之後，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只怕都會崩潰。

離滄海和月棠的談話被莫紙鳶的尖叫聲打斷了一瞬，旋即恢覆正常，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我之前便說過，玲瓏血咒解咒的法子非常覆雜，靈師如果不放心，我可以先將施法之前的一些準備告訴靈師。”

“昨天在王宮裏的時候，”離滄海看著月棠，搖了搖頭，說道：“我在阻攔夜玄策的時候用了些法術，現在剩下的精神力只怕更少了。”

月棠沈默，半晌後，低聲說道：“那靈師想要如何？”

離滄海由此判斷，狄月華沒有告訴月棠夜玄策逃走的真相。

“我想動用法術，至少，能短暫地動用法術。”

“這裏是聖殿，我覺得沒有需要靈師用到法術的地方。”

“不好意思。玲瓏血咒關系到我的性命，大巫交代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而按照大巫的說法，顯然不打算在夜玄策死前替我解咒了。”離滄海說到這裏，笑了笑，“我一向不習慣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裏，所以我想，與其等著夜玄策被人殺死，不如我自己去找他好了。”

狄月華便在這時回來覆命。

月棠低著頭，像是在思考離滄海的提議。直到狄月華把劃去了十四個名字的月教弟子名冊放在她面前，她這才擡起頭來，看著自己的護法，問道：“我先前交代你準備的東西，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基本上找齊了。”

月棠點點頭，然後看著離滄海說道：“如果按你所說，只是讓你在短時間內擺脫玲瓏血咒的話，並不需要太覆雜的做法，一個晚上大概便夠了。月華，”她報了幾件法器的名字，“你去把這些拿來，今晚不必回去了，在這裏替我護法。”

狄月華應下，卻聽月棠繼續道：“靈師……雖然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我相信，你的真正實力絕對不止這點。這樣吧，明日一早，月華和你去追殺夜玄策——這你總該放心了。”

離滄海微微頷首，突然發現狄月華的面色有些奇怪，似乎是……得意？

【姓名：狄月華；能力；隱身；好感：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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