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滄海聽到這個提議，沈默了一下。

離景衛在離國地位極高，接觸到的修煉資源也比較多，而且，最重要地——離景衛有機會與幽獄接觸，而幽獄裏的那個瞎眼的琴師對她來說極為重要。

可惜她是離滄海。

離國對名籍的審查極為嚴格，現在離滄海用一頂鬥笠遮住了容顏，再加上離國上下都以為靈師失去了法力（不知為何，雨炎沒有告訴海族們離滄海恢覆法力的事情），這才沒有被認出身份。

加入離景衛？離北冥若是同意，那才真是有鬼了。

海族們心思簡單，所以尊重強者。離滄海如今展現出的實力確實值得離國尊重，但是她當年給離北冥留下的陰影太過深刻——想讓離北冥坐視她東山再起，簡直是個笑話。

所謂星落陣圖，如果她直接亮明身份，沒有人會繼續糾纏，因為那原本就是她設計的。

可惜離滄海不想過早表明身份。

如果被離國最尊貴的那對兄妹發現她的法力已經回覆到了如此地步，那她今後的日子想必不會太愉快。

何況，她已經有許久沒與人鬥法過了，昨夜和今夜的這兩場鬥法，讓她對自身法力的掌控又純熟了許多。這樣的機會，她還不想錯過。

離滄海轉過身來，便看到了一位穿著首領服飾的中年男子，男子容顏頗是儒雅，面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離景衛統領，穆玄。

在離滄海離開離國之前，穆玄就已經當上了離景衛的統領，所以她認得此人。

“這位大人，”離滄海壓低了聲音，因而聽起來有些嘶啞，“有些兄弟只怕對我不太滿意，我若是真的加入了離景衛，他們就沒有機會找我切磋了。”

聽到這個聲音，穆玄皺了皺眉頭，離滄海心道果然。因為職務的原因，穆玄的許多法術是她親自傳授，如何能不熟。

穆玄皺眉思索了片刻，說道：“這位先生——您是想與我們切磋？”

“不敢，”離滄海咳了一聲，說道：“我的意思是，如果這些恩怨不解決幹凈，就算加入了離景衛，這位十七兄和二十一兄恐怕也不會讓我好過，可能還有些別的兄弟也牽涉到這件事來。”

穆玄想了想，發現她說的確實有理。侍衛們平時驕縱慣了，十七和二十一受了這麽大的挫折，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而離滄海若是在此時加入離景衛，論資歷自然不如這對師兄弟，以後在離景衛的日子只怕會很艱難。

鬥笠人選擇在加入離景衛之前把不服的人打服，穆玄認為這是一個很有血性的決定。

所以他說道：“既然先生願意，那我也不多說什麽。星歷閣是修行讀書之處，在此地鬥法不妥，何況也是先前先生說的，夜晚鬥法浪費了修煉的時間。”

穆玄說到這裏，一旁的侍衛們也意識到了什麽，都圍了上來。

“出西城門十裏之外，是我們默認的切磋場地，先生既然想……地點就定在那裏如何？”

離滄海點了點頭。

離國都城場地狹小，不合適鬥法，海族們有什麽恩怨，一般是去城外解決，西城門十裏之外便是一個這樣的決鬥之地。在她還是靈師的時候，這個傳統就已經有了。

何況，離國都城是一座浮城，出城即是廣闊無垠的寂滅海，對海族的法術有不小的增益作用。

“我回去——”

離滄海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看著穆玄說道：“我只是想把這兩天的事情了結了，如果想找我切磋，日後有的是機會。”

穆玄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會讓先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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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離滄海照例在星歷閣查看古籍。

離景衛中高手無數，比如穆玄，便至少有兩千年的法力。穆玄修習的是寂滅訣，又曾得她親自指點，實力在離國可以排進前五。

離滄海自忖，以她現在的法力，對上穆玄，半點勝算都沒有。

所幸穆玄不會摻和到這件事裏。

然而除了穆玄，離景衛中不乏其他高手，難保他們不會為了十七和二十一出頭。離滄海嘴裏說是隨穆玄安排，心中卻有些不安。

她將手中的書翻過一頁，思索著是不是應該去找顧斯文刷一下好感。

很快她就不用思索這個問題了。

因為一個身穿侍女服、滿臉高傲不屑的年輕女子站在了她面前，說道：“離滄海，長公主有請。”

又是離落落。

自從上次在長公主府，顧斯文替她向離落落叩首三次之後，離落落就再沒有找過她。此時傳召，離滄海本不想去，不過想到這位長公主殿下是多麽的難纏，只好應了下來。

侍女又催促了幾聲，語氣很是不善。

離滄海輕輕嘆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面無表情說道：“帶路。”

等到了離落落府上，離滄海發現好些侍女和嬤嬤都在，有些驚訝。

離落落坐在主位上，伸手往側邊的椅子一指，示意離滄海落座。對於離國的長公主殿下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禮節了。

離滄海自然不會謝坐，徑自坐下。一旁的侍女端上茶水，離滄海道了一聲謝，往茶杯裏看了一眼，隨手放在一旁。

“茶葉是大陸上的東西，離國很難弄到。”看到離滄海沒有喝茶的意思，離落落不悅道。

離滄海不得不提醒她：“我在大陸上待過一千年。”

離落落哼了一聲，不打算在茶葉的話題上再做糾纏，“離滄海，你回離國這些日子，過得習不習慣？”

離落落竟然問她過得習不習慣？

離滄海心中警惕，口中卻淡淡說道：“我生在離國，長在離國，如何能不習慣？”

“和我說說大陸上的事情吧。”離落落轉了轉自己手裏的茶杯，看著離滄海，顯得很感興趣。

離滄海愈發摸不準離落落想幹什麽，於是隨口說了些大陸的基本格局，譬如陸地上如今有三個國家、有站在修行界頂尖的四大家族、有神秘莫測的月教，如此種種。

離落落煞有興致，聽到興起之處，一定要拉著離滄海問個清楚。

整整一個下午，離滄海都在給離落落講這些東西。侍女上來換了好幾道茶，她卻一口都沒有沾。

黃昏時分，離滄海想著穆玄那邊還不知道怎麽樣，於是堅決告辭。離落落執意挽留，未果。

離滄海走後，離落落屏退下人，一個人坐在主座上。

端茶侍女是唯一留下來的人，離落落看著侍女把大殿裏的蠟燭一根一根點著，突然說道：“她不喝。”

她這話沒頭沒尾，端茶侍女卻聽懂了她的意思，說道：“那人畢竟在陸地上待過一千年，這種手段見過不知道多少，她不中計，也是意料之中。”

離落落哼了一聲，很是忿忿，“說了一下午，她也不口幹？”

端茶侍女點亮了最後一根蠟燭，向著離落落躬身一禮，然後退到陰影裏，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會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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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對你下毒？”

顧斯文坐在城墻上，愕然問道。

黃昏時分，海風也帶上了幾絲暖意，把城墻上的兩個人影包在其中。夕陽掛在海天之際，映得數千頃海面上都是粼粼金光。

離滄海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離落落的心思，還真是難以捉摸。”

“不會的，”顧斯文皺著眉頭道：“你在幽獄裏的時候，她有的是機會動手。”

“這便是我奇怪的地方，”離滄海一面說道，一面向系統查詢任務進度，“或許是這兩天出了些什麽事情，也不一定。”

【姓名：慕容；能力：寂滅；好感：七。】

【姓名：顧斯文；能力：水；好感：四十二。】

“我不會讓你再一個人去見殿下，”顧斯文看著她，認真說道：“今天事情有些多，沒有來看你，沒想到差點出了事。”

離滄海笑了笑，“我在陸地上都能活得好好的，難道回了離國，反而還死在這裏了不成？”

顧斯文覺得她的“死在這裏”聽起來甚是刺耳，於是說道：“你現在不比從前，總是要小心些才好。”

離滄海笑著搖了搖頭，把話題從自己的人身安全上撇開，“我想去一趟幽獄，有沒有什麽辦法？”

顧斯文一怔，然後眉梢緩緩挑了起來，盯著她道：“你想去幽獄？”

“嗯。”

顧斯文抿了抿唇，像是欲言又止，片刻後終於說道：“你是不是……還想著那個刺客？”

離滄海看著顧斯文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清清亮亮，像是山間竹林裏的清風。

然後她沈默片刻，說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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