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睡著就被從床上扒拉起來，就算是李帥哥也是頭發蓬亂，面帶睡意，非常不爽的才披上了盔甲迎了出來。

帳篷分兩層，前面議事的小廳還點著蠟燭，燭光中，宋勇忠面色陰晴不定，死板著一張臉，公主卻是一張小臉滿是興奮，那雙大眼睛洋溢著一股子格外燦爛的希望，估計事情還是她挑起來的。只不過火氣無論如何也不能撒在毛玉兒頭上，面色不虞，李定國陰沈的對著宋勇忠問道。

“宋大人，深夜造訪，莫非對本將的決策還有異議？”

“將軍，這位是尼克庫庫拉，天巫！”

宋勇忠沒出聲，只是沈悶的讓開位置，把身後那個臉老的就像科羅拉多大峽谷中巖石那樣的天巫露了出來，在一邊，毛玉兒的聲音輕快愉悅的猶如個百靈鳥那樣。

“天巫！”

這個稱呼讓李定國的臉也抽了下，雖然沒像宋勇忠，毛行健那樣經歷過天巫時代，見識過他們恐怖的影響力，不過這陣子他也是如雷貫耳，畢竟將北美大陸與墨西哥鬧得沸沸揚揚的阿茲特克寶藏事件，就是由他們挑起來的，現在本尊居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李定國眉頭一皺眉，發覺事情並不簡單。

果然，毛玉兒接下來嘰嘰咋咋的話讓他瞳孔也情不自禁的燃燒起了熊熊烈焰來。興奮的臉都通紅了，公主大人比劃著小手，語氣更加急促的解釋道。

“這位天巫說，他在墨西哥城中有內應，能發動西班牙人的蒙特馬拉駐防軍暴動，幫咱們奪取墨西哥城！”

真是呼吸都急促了幾分，能在異域稱王，統治數以百萬計的異族，這誘惑對於李定國來的實在是太大了點，只不過捏著下巴死死盯著那個天巫風化巖石般的老臉幾分鐘後，他的呼吸還是平穩了起來。

世上沒有白癡的午餐！更何況大明對於天巫這樣的本土宗教勢力也稱得上是敵非友，傳承幾百年的天巫祭祀就是在太子毛行健手頭斷絕的，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是如何活下來的，可滅門之恨，不是那麽輕易好化解的吧？也難怪宋勇忠的臉色變得那麽難看，作為這時間的親歷者，他絕對更加了解這仇恨。

只不過，統治墨西哥，成為域外之王！幾分鐘之後，李定國還是忍不住捏著下巴低沈的喝問了起來。

“天巫的條件是什麽？”

“尊重他們的信仰自由，像海國開宏六年以前，太子老大在蛇河平原上一視同仁的統治制度，還有，就是將水晶頭骨歸還到聖地去，啟動他們十三頭骨的神聖祭祀。”

“聖地？”

前兩個條件李定國不感興趣，信仰上華夏本來就挺寬松，白蓮教要不是自己折騰，官府也沒興趣管它，如何統治也得自己真拿下這個龐大帝國之後再說，可是什麽互送回聖地卻是眼前的，李定國頃刻就抓在了要點上，急促的問道。

“聖地在何處？”

“應該是往南走，大約在這裏！”

也是太想要這個軍功，向毛玨證明自己了，玉兒大小姐嘩啦一下子抖開了地圖，手指頭點在了那個新塗抹的鮮艷顏色上，這個位置，讓李定國的眉頭再一次緊鎖了一下。

這地兒已經超過了後世墨西哥了，在中美洲後世大約尼加拉瓜的位置上。

西班牙在中美洲與南美洲的地盤可不小，從墨西哥往南，到安第斯山脈以西的秘魯，古巴，波多黎，智利阿根廷，都是其殖民地，如果要是按照天巫的條件，等於向西班牙人殖民地的腹心位置前進過去，越來越遠離大明在北美洲的殖民地，這和李定國之前制定的計劃，向北走在挨著大明殖民地的墨西哥邊緣割一塊肉，計劃可是南轅北轍了。

如果答應，這就是一場驚人的豪賭，賭贏了，他在毛行健之前稱霸墨西哥，成為實實在在的藩鎮王，賭輸了，有可能全軍覆沒！

“先幫本將拿下墨西哥城，本將再派遣部隊互送水晶頭骨抵達聖地！”

捏著下巴，李定國是不容置喙一般的下達了命令，然而，這天巫卻是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下一刻，一股子格外尖銳的殺氣從李定國的瞳孔中爆發了出來。

“如果不答應本將，本將就殺了你！”

嘩啦一聲，再一次，這天巫將虎皮鬥篷掀了開，猙獰的傷口再一次顯露在了李定國的面前，他的聲音尖銳的就好像黑曜石抹過砂礫，又沙啞的猶如烏鴉的嘶鳴。

“在通天塔，長生的天神把他的仆人從死亡中拉了回來，賦予他使命，如果今日神的使命到此為止，就讓神收回仆人的性命好了！”

三道刺刀的刀痕，還有一槍左輪打出來的槍眼兒，全部都在胸口上，就算李定國，都有些難以想象，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是個狠人！威脅起不到作用，李定國也終於做出了讓步，沈悶片刻，無奈的再一次問道。

“我如何相信你？”

“來自異教徒國度的將軍，你手握著神的聖物水晶頭骨！這已經是神的預兆了，如果你還質疑神的使命，墨西哥城的蒙特馬拉駐防軍，三位氏族首領都可以派出家族的長子作為人質！”

所謂的蒙特馬拉軍，就是當年第一批投靠西班牙人的本土同盟部族，最初西班牙人在這片土地上人口太少，維持殖民掠奪統治也得依靠這部分人的武力，所以給了他們優待，讓他們皈依基督教，並且與西班牙人不斷的通婚，如今這支兩萬人的部隊大部分都是這些部族的混血後代，只不過根子上，他們還是屬於西班牙印第安人。

這支部隊的指揮權也在當初的三大部族手中，三個部族首領的長子到自己軍中擔當人質，倒還算是可靠，再一次，李定國沈默了幾秒鐘後，終於，在野心的誘惑下，他是重重點了點頭。

“一言為定！”

毛玉兒的小臉上，頓時露出了歡呼雀躍的勝利笑容，然而宋勇忠的臉，卻是更加嚴峻的死板了起來。

.........

富貴險中求，將軍有時候和賭徒沒什麽區別，這一次，李定國是壓上了自己全部身家，本來預備北上的大軍又原地停滯了三天，這天巫也是如約，三天後將三名質子全部都帶了過來。

一百來年的文化同化，三名印第安部族長子衣著打扮上，已經與西班牙貴族無異了，襯衫，背帶褲，梳理的頭發，三人年歲都在二十到三十之間，只不過他們的皮膚更加的黝黑，面部輪廓中，本土印第安人的特征也格外的重。

跟著天巫，三個青年以與他們年齡不相符的沈穩，安靜的盤坐在帳篷中。

李定國倒是多留了個心眼，就與這個帳篷斜靠著十幾米，另一個帳篷中，順著空洞，三只眼睛陰沈的探望了過去，片刻後，在特皮克城投降他的那個肥胖牧師滿是驚愕的扭過了頭來，不可置信的驚叫著。

“指揮上校富羅格巴，喬格裏羅羅，哈瓦那加，蒙特馬拉軍的三位繼承人，你是怎麽抓到的，上帝，不可能啊？”

沒做解釋，李定國直接揮手讓人把他們帶下去，旋即又是萊昂城的西班牙牧師從另一個角度帶了進來，也是順著幾個窟窿張望過去，片刻之後，也是同樣驚駭的聲音傳了出來。

一連試探了五六波，每一波人都清晰地認出這三個人質的身份，李定國的戒心這才放了下來，沈重的腳步聲中，帶著興高采烈的毛玉兒，他是終於出現在了那間屋子，看著四張一模一樣毫無表情的臉張望向自己，這位西南軍神是高傲的重重點了點頭。

“交易成功，即刻出征！”

可就算是得到了首肯，天巫那張風化巖石般的老臉也沒有絲毫波動，僅僅是淡然的微微點了點頭，旋即又是盤腿冥想著坐了回去。

這個格外重要的時刻，宋勇忠卻沒有出現在這裏。

挨著明軍大營的附近十幾米處，小樹林中，六個不大的包裹被他取了出來，自己還剩下的五個麾下，每人發放了一個，最後一個，他是牢牢的藏在了自己的貼身胸口。

戰馬的嘶鳴聲中，浩浩蕩蕩的明軍收拾起了行囊，向陌生的南方開拔了過去，開啟了這次遠征以來，最大的一次豪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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